第13章 手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

手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

一場嚎哭花光了裴宋陽所有體力。

眼淚洇濕了景蔭的正片前襟,連手臂上的袖子都被濡濕。

景蔭輕輕抱起懷裏還在抽噎的小獸,一步一步地走上二樓,進入卧室,将裴宋陽放置床上。

他全程沒有一句責怪的話,甚而在裴宋陽歉疚萬分的眼神當中微微一笑。

“你哭是因為你委屈了多年,是因為她是你的親人,你無法眼看着自己的親人受苦受累,而自己坐享其成,幸福生活。”

景蔭拭幹裴宋陽臉頰上的淚滴,溫柔說道,“你并不是因為自己的心軟哭泣,也不是因為損失了錢財哭泣,你是一個好孩子,景叔叔理解你。”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靜流般緩緩流淌。

裴宋陽揚起臉,看着這位照顧自己、理解自己、英俊帥氣且極富有人格魅力的景叔叔,恍惚地癡了。

景蔭輕輕在他額頭上烙下一吻:“乖,好好睡一覺,我看到你買回來的對聯了,明早我們晨練回來一起打掃衛生,貼對聯。”

他的臉上浮現無奈的笑,慢慢松開裴宋陽緊抓着他衣襟的手。

走到門口,準備關燈時,裴宋陽忽然開口叫了聲:“景叔叔!”

回眸的眼神深邃幽黑。

裴宋陽一瞬間感覺自己像在對什麽不好的東西求助,可是今時今日,他什麽也顧不上了,也不願去多想,那是他崇拜感謝的景叔叔,他怎麽會懷疑、怎麽會多想。

他慢慢往床鋪中間挪開兩步,空出床沿,小聲挽留:“景叔叔,你不要走,我想和你說說話。”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裴宋陽所有想說的都已經被洞悉,他的這種行為更像受傷後的舔毛舐傷。

景蔭折返回來,坐到他空出的位置上,頂着那一身的眼淚,慢慢和他說話,聊天。

“明天竟然就是除夕了,要守歲嗎,小陽?”

裴宋陽并不是對守歲有什麽興趣,但是為了儀式感,他還是點點頭:“我們在客廳裏,看電視,我買了面粉和肉餡,包餃子。”

“那你有沒有買工具?擀面杖、醋、或者其他什麽?”

裴宋陽噗的一聲笑了:“我怎麽可能不買嘛,又不是小孩子。”

景蔭笑道:“你不是小孩子,卻哭的比小孩子還難哄。”

裴宋陽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頂着景蔭的灼灼目光,他卻又擡起頭,滿眼希冀:“景叔叔,我……”

“嗯?”

“我想抱抱你。”

裴宋陽再度滿臉通紅地低下頭。

希望大人抱一抱哄一哄也是小孩子的行為,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渴求與期盼。

景蔭哈哈一笑,張開雙臂:“來,景叔叔給你抱。”

擁抱時,裴宋陽宛如流浪許久終于歸家的小狗,小心翼翼地貼近景蔭,然後輕輕環住景蔭的腰傾了傾身體,随即放開。

“這樣就滿足了?”

景蔭收回手臂,垂眸看向裴宋陽。

他們這個年齡,擁抱不是太合時宜,不是太幼稚,就是太親密。

可景蔭就是有本事坦然無比的給予滿足。

裴宋陽咬住下唇,滿臉的紅霞就沒退下去過。

“可以了……”他戀戀不舍地小聲道。

惹得景蔭又是低笑:“那麽好好休息,明天早點起床。”

裴宋陽連連點頭,手腳麻利得鑽進被窩。

他忍着心跳的鼓噪,探出頭,說:“景叔叔明天見。”

“明天見。”

景蔭起身。

關燈、關門。

屋裏屋外都陷入一片黑暗寂靜中。

景蔭的手一直搭在門把上,呼吸平靜,眼底冷凝着似乎化不開的濃墨。

許久,他終于收手回去自己的房間。

裴宋陽情緒發洩後,這一覺十分香甜。

第二天裴宋陽起的晚,從床上跳起來的那一下震天響,席夢思都給他壓的上下颠簸。

奔出房門一看,景蔭已經晨練回來,洗完澡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打電話。

裴宋陽探出二樓欄杆,很是富有感情地叫了聲景叔叔。

景蔭擡眼招手,一套動作迷的人心髒怦怦跳。

裴宋陽确認完景蔭确實在家後,轉頭回房間迅速洗漱換衣服。

這棟別墅暖氣系統十分先進,在家穿件線衣即可。

他飛奔到樓下,滿臉喜色地迎上景蔭。

“景叔叔今天不用去公司了?”

景蔭挂斷電話,招招手,讓裴宋陽低下頭。

冷不丁的,一巴掌輕拍上裴宋陽的後腦。

“今天除夕,難道還要我全年無休不成?”

裴宋陽傻笑。

他今天沒晨練,也沒來得及做早餐,還真有點埋怨景蔭不叫他,親親熱熱地坐到景蔭身邊:“那今天我們全天都在家裏?”

景蔭側頭觀察他情緒:“想出去?”

“也沒有,就是突然不知道做什麽了。”

裴宋陽感慨道,“我昨天明明計劃得好好的,一下子好像就沒了動力。”

“情緒爆發後是這樣,不稀奇。”

景蔭站起身,伸手拉裴宋陽,“既然不想做什麽,那咱們出去轉轉。”

兩個單身漢,沒什麽好收拾的,說走就走。

過年過節,張曉看樣子也放假回家了,景蔭轉着鑰匙自己開車。

海城不是移民城市,相對的土着較多,恰逢過年,路上店鋪林立,人頭攢動。

到購物廣場,景蔭就把車丢進地下車庫,說今天去哪兒都不開車了,裴宋陽樂不可支。

因為要消磨時間,雖然不買東西,他們還是把購物廣場踩了一遍。

路過電玩城,景蔭指指招牌,示意裴宋陽進去,但裴宋陽除了小時候,這麽多年就沒有進過電玩城。

他搖搖頭,眼睛卻是閃閃亮江,顯然還是好奇,景蔭便就帶着他進去。

電玩城裏更是吵鬧要命,音樂音效拍打聲群情激昂。

裴宋陽放不開,一是怕花錢,二是人多,景蔭太惹眼。

從進門就開始有人投來目光,男生還好,看一眼就扭過頭去繼續玩,有些膽大的女生真就是躍躍欲試地想來攀談。玩幾場下來裴宋陽心累得不行,拉着景蔭就想走。

他性格腼腆,要他表露出來吃醋或是占有比登天還難,但偶爾也有點小心機,比方說這時。

他拉着景蔭,叫一聲景叔叔,等景蔭的注意力全部放到他身上,然後,拖着景蔭就跑。

跨出電玩城的那扇大門,裴宋陽長出一口氣,臉蛋紅撲撲的,筆尖冒着層薄汗,是那種一眼看上去乖巧懂事又可愛的少年類別。

“怎麽不玩了?”景蔭側臉含笑看他,黑眸當中流光溢彩,仿佛完全洞察他的心思。

裴宋陽當即臉上一紅,什麽話都說不出了。

好在景蔭照顧着他的情緒,沒有說破。

往外走時,才發現天色已晚,黑雲烏壓壓地排到天邊,風吹起粘好的大紅對聯,熱鬧當中頗有幾分年□□來的詭異。

“又要下雪了,景叔叔。”裴宋陽呆呆地看着落地大窗之外,語氣傷感。

景蔭刮了刮他的臉頰,說:“那我們回家。”

一個家字,真是侵染透裴宋陽的心髒,讓他的胸腔滿溢鼓噪。

“回去還來得及打掃衛生,貼對聯,要是下雪,我們還可以玩雪。”

“可以,實在無聊,我們也可以把泳池開起來。”

裴宋陽呵呵直笑,他不會游泳,更不敢冬泳。然而有什麽關系呢,反正今年他有家人、有家,有景叔叔。過去的就應該過去,人得向好的方向發展。

晚上到家,他們沒有開泳池,而且一起打掃衛生,在大門上貼了福字。

房門也沒有貼對聯,裴宋陽覺得太俗,而是挂了兩串大紅的小魚。

而且,他第一次進景蔭的房間,好奇的不得了。

景蔭的卧室陳設更成熟大氣,白色牆壁,烏木床頭背景,配套的烏木桌椅櫃子,寫字臺上擺着金屬的臺燈,和一臺辦公用的筆記本電腦。

景蔭見他東張西望的都走了神,笑着敲敲他腦袋:“這麽好奇嗎?很特別?”

裴宋陽趕緊收回目光,一邊害羞,一邊把小魚串遞給景蔭。

“是很特別……”裴宋陽低着頭,小聲道,“是景叔叔住的房間。”

景蔭哐哐兩下定好細釘,挂好小魚串後,下A形梯摘手套一氣呵成,動作流暢得賞心悅目。

“說什麽呢?”

他沒聽見。

裴宋陽趕緊站直,眼睛彎成月牙:“沒有沒有。”

“走,去你房間。”

景蔭扛起A形梯,看到裴宋陽瞪的溜圓的眼睛,更是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頭。

裴宋陽連忙抓着紅色的魚串跟上。

挂完魚串,春晚也快開始了。

裴宋陽拉着景蔭來到客廳,打開電視,搬出他買的包餃子工具,拖出面粉和盆,架勢十足地開始揉面包餃子。

景蔭根本一點兒也不拘束他,反而興致勃勃地和裴宋陽一起搗鼓起來。

窗外是綿綿的鵝毛大雪,背景是喜慶的春晚,手裏是四不像的餃子,臉上是四處揮灑的面粉,面前是他的景叔叔。

這個除夕是裴宋陽記憶最深的一個除夕,哪怕以後除夕給他上國宴大餐也不及萬分之一。

景蔭的春節假期只有七天,前三天浪費給裴宋陽,後四天他開始來回走動,不是請客,就是被請客。

裴宋陽光榮成為小鍋鏟子跟着混了好幾天的飯。

坐上席他只管吃,景蔭只管應酬,也是這幾天,裴宋陽才發現他的景叔叔在外人面前滴酒不沾。

輪過元宵,裴宋陽即将面臨開學。

高一的下半學期基本就定下來高二的分班了,裴宋陽除了英語,文科理科旗鼓相當。

他對選科犯了難。

景蔭應酬疲了,這幾天也窩在家裏不願動彈,所有邀約一律推了。

“你想從文還是從理?”

景蔭饒有興致地聽完裴宋陽的傾訴,問道。

他就是沒想好學文還是學理……

景蔭換了個說法:“你長大想從事什麽行業?”

說到這個,裴宋陽有點難以啓齒。

父母意外事故住院時,他那時的願望是當一名頂級醫生,後來生活困頓,他就只想賺錢了。

但無論是醫科還是金融他都得學理。

景蔭見他開悟,捂着眼灑然笑道:“小鬼精靈。”

看着傻傻呆呆,心裏主意門清兒。

裴宋陽不好意思地跑進了廚房。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他只好又跑出來接電話。

應付着景蔭逗笑地撓他癢癢的同時,雲雷慌亂驚恐的聲音傳了過來:

“阿陽!你姨家了出大事,蔡華手被人砍了!”

裴宋陽只覺得全身一涼,仿佛一團雪當胸塞進衣領,手指尖控制不住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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