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的景叔叔
他的景叔叔。
幾秒鐘，又或者幾分鐘，沒有人說話。
裴宋陽癟着嘴，逐漸收回那副要哭不哭的矯情勁兒，雖然他本意也不是撒嬌。
主要是生氣，沒抓沒撓的無能狂怒，以至于看到景蔭，他立即真情流露出來。
景蔭重複了遍他剛才的話：“吃飯。”
簡單的湯面，最上面卧着只荷包蛋，蛋白滑嫩，透出一點微微的黃，面上撒了幾粒蔥花，好看又好吃。
裴宋陽一聲不吭吃完面，主動收拾碗筷去廚房。
回來發現景蔭正拿着他的手機觀賞各式各樣抹黑楊楓的帖子。
景蔭向來不行于色，可裴宋陽愣是看出幾分譏諷之意出來。
他拿走手機，按滅，說：“我得寫作業了。”
話是這麽說，鋪開作業本依舊發呆。
景蔭就那麽靜靜地欣賞他的表演。
晚上時間向來流逝得快，六點多放學到家，磨磨蹭蹭七點半，吃完飯八點半，再磨蹭磨蹭，十點十一點。
景蔭神采奕奕，繼續辦他的公，可裴宋陽實在坐不住了，挨到景蔭身邊。小聲道：“景叔叔，真的沒辦法幫楊楓一把嗎？”
景蔭停下手裏的工作，看他：“你是想讓景叔叔幫他？”
裴宋陽愣住，沒反應過來兩者之間的區別。
也就是他現在自己都搞不清楚希望景蔭幫誰，是幫自己解決楊楓的問題呢，還是直接幫楊楓解決問題，要是後者，他覺得景蔭會毫不猶豫拒絕他。
琢磨清楚兩者之間的細微差別，裴宋陽清清嗓子，邊想邊說：“兩者都有，楊楓是我同學，他目前發生的困境是我苦惱的根源，所以，我希望景叔叔幫我解決掉我苦惱的根源。”
說完，他緊張地看着景蔭，生怕自己表述錯誤，讓景蔭鑽他話裏的漏洞。
但他沒想到，景蔭說：“你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又不是小孩子。”
絕對是故意的。
報複他這兩天總是心不在焉的仇。
裴宋陽垂頭喪氣地挨着景蔭，悶聲道：“可我根本想不到解決的辦法，我們嘗試過舉報，删掉一些影響非常惡劣的帖子，可結果那些跟風的帖子變得更多了，而且發言越來越過分。”
“沒人喜歡自己的發言權受限。”
“可是那些消息根本就是虛假的！”
“你怎麽知道？”
裴宋陽語塞。
楊楓确實辟謠了試卷洩題，但從未提及家庭，而現在所有的帖子矛頭都指向他的家庭和班主任。
這種情況下，他們的努力注定白費。
“我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但班主任是無辜的。”裴宋陽分辯道，“他沒有洩題，為什麽調查他。”
“那你又怎麽知道他沒有謀私呢？”
裴宋陽感覺自己腦子打結了，他不明白這些問題到底是怎麽纏繞到一起的，只得傻愣愣地看着景蔭。
景蔭笑了起來：“你們一幫人連問題症結在哪裏都沒搞清楚，就在這兒急得上蹿下跳，只能徒勞無功。”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早點洗漱睡覺，明天還這麽渾渾噩噩，我要收拾你了。”
裴宋陽洗漱完上車，左思右想，還是不明白問題症結在哪裏，帖子從冒出來開始就直指楊楓的成績、人品，繼而不停針對楊楓身邊親近的人，最後把班主任拉下水，難道不是為了弄丢楊楓的保送資格？
他越想越糊塗。幹脆起身，抱着手機去敲景蔭的門。
景蔭還沒睡，一襲睡袍，開門後居高臨下地望着他。
“景叔叔，我想不明白，我能不能請教你？”
“天太晚了，你明天還要上學。”
裴宋陽狡猾地分辯道：“可是要是今晚解決不了這件事，我根本睡不着，明天上學肯定沒精神。”
景蔭瞥了他一眼，讓開路。
裴宋陽這會兒虛心得很，掃一眼景蔭的床，被褥半掀，他慌忙撇過眼睛，轉頭拖上來一條瑜伽墊，從自己房間抱了床被子，挨着景蔭的床鋪好。
鑽進被子，裴宋陽仰着頭和景蔭說話：“我想了半天，覺得這夥人的一部分目的肯定是楊楓的保送資格，調查老班應該不是洩題，而是那份錄音中所說的絕密試卷，絕密試卷并不等于月考試卷，所以這是兩個目的，對不對？”
景蔭：“繼續說。”
他來了興致，放下書，側身躺下，和裴宋陽面對面。
裴宋陽第一次通過這個角度看景蔭，除去西裝領帶，景蔭看上去年輕很多，神色放松下來後，嘴角隐隐含着笑意，十足像一位引導弟弟的大哥哥。
要不是輩分高，他們之間确實應該兄弟相稱。
裴宋陽拉上點兒被子，遮的只剩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至于楊楓的家庭問題，我猜是商業競争，另外一幫人看到渾水摸魚的機會，通過攻擊楊楓來給楊楓父母施壓，迫使他們答應一些不正常條件。景叔叔，我猜的對不對？”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求誇獎的心思昭然若揭。
夜确實深了，景蔭無意為難他。見他已經想到這麽深遠，于是告訴了一些裴宋陽遠不知道的消息。
楊楓父母确實不合，但也沒有到宣揚的那種誇張地步，利益牽扯太深時向來都會主動收斂，他家的公司目前經營轉向，正在整合資産人員。
“攻擊楊楓未必是為了逼迫楊楓父母，更大可能是示威。”景蔭說道，“就像楊楓面對洩題污蔑時，第一時間亮出自己的證據和态度，可以有效震懾住一幫小人。”
“海中不是烏托邦，無論是保送資格，還是尖子班的教學資源，都存在競争，更不用說老師之間，所以有人逆反、挑唆，希望借此拿到符合自己期望的利益，這些都很容易理解。”
“但你們這幫學生，有個通病，就是經不起挑撥。”景蔭笑道，“你好好想一想，網上的帖子，對楊楓、對你有什麽樣的生活影響？他需要注意這些內容嗎？你呢？你需要嗎？”
裴宋陽仔細想想，好像是這樣，沒有聽說哪家top學校會參考網絡評價來錄取學生，競賽、得獎、筆試、面試……所有環節都需要線下面對面實際操作，貼吧裏的帖子影響真是無足輕重。
他唯一憤憤不平地就是：“那就随他們造謠？沒什麽影響也很讓人生氣啊。”
說着，裴宋陽又開始拉下臉，撇下嘴角，死命瞪着屏幕，好像恨不得燒穿屏幕，順着網路鑽過去把人痛毆一頓。
景蔭撐起頭，欣賞似得，等待裴宋陽生完氣，點撥道：“那就得看你能不能找準方向，讓他們更生氣。”
還有這種方法？裴宋陽一怔，眼睛驟然發亮，仿佛在拼命說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經歷兩天網上風波的海中學生，赫然發現，學校的貼吧先是刷不開了。好容易能夠刷開，半夜裏冒出許多沒有實名的小號，他們挨個統計相關發言人的ID，提煉關鍵詞，總結ip地址，然後針對性放進專門的帖子置頂，效率之高讓人驚嘆。
先前跟風發帖的ID為了不暴露自己拼命發帖辯解，可是發言越多越容易總結提煉，到最後，沒有人敢發言了，生怕自己的數據不停滾動示衆。
删帖也沒有用，删完很快就會重新出現這個數據記錄帖，搞得玩貼吧的學生煩不勝煩。
電話裏，雲雷洋洋得意：“這種技術，小case。”
他就讀的職業學校有一個奇人，是玩游戲的高手，為了收集游戲數據，自己編寫了一套腳本專門抓取，裴宋陽求到雲雷那邊，很輕易就拿到了這套腳本。
因為目标已經不再是辯解，而只是要讓對方生氣，所以裴宋陽用這套腳本用得心安理得。
貼吧的烏煙瘴氣最後竟然以這種沒有官方出面解釋、也沒有任何結果出現的方式解決了，只有班主任比較倒黴，因為那套絕密試卷在和學校拉扯關系。
裴宋陽非常誠摯地對雲雷說了三遍謝謝，雲雷沒受感動，反而差點殺到裴宋陽面前要教他做人。
裴宋陽知道雲雷心意，約了雲雷暑假一起玩後，話題轉移到那個姓張的人身上。
“他這學期有沒有騷擾你？”裴宋陽匪氣十足，“再騷擾你，我就去告訴景叔叔收拾他。”
雲雷：“沒有沒有，你怎麽跟個老媽子似得，一句話翻來覆去說。”
裴宋陽懶得理他。
他不知道，雲雷身邊一直站着個人，就是那個姓張的。
大太陽下，雲雷狠狠瞪他，卻收效甚微。
“我說過，我只是對你比較感興趣，他只是順帶問問。”
雲雷呵呵兩聲，決定偷空再提點提點裴宋陽，以免裴宋陽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裴宋陽挂斷電話，轉而撥打起楊楓的電話來，雖然貼吧那頭事端解決了，但楊楓的危機還需要楊楓自己來解決。
他能做的，就是在楊楓灰心喪氣時不孤單，備受打擊時有人陪伴。
作為朋友，不就是這樣的嗎，他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來真心對待一名好朋友了。
楊楓度過那兩天低潮，精神還算振作，在電話裏慢悠悠解釋了他那邊的進度：“你的那個數據公示貼很有用，能夠分辨出很多id的歸屬，我已經和律師溝通好，剩下的由他全權處理。”
“再過兩天，我就會回到學校。”
裴宋陽萬分高興：“大家都很關心你，羅婷婷一直念叨你。”他促狹一笑，“你說，她是不是……喜歡你，嗯？”
楊楓風輕雲淡：“別瞎說。”
裴宋陽不覺得自己是瞎說，他從進入高二就覺得羅婷婷過分關注楊楓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多嘴。
難得機會，他探探楊楓口風。
“我馬上要走了，”楊楓道，“小陽，我請你吃頓飯吧。”
“別打岔，你還沒回答我問題，你什麽想法？”
楊楓低笑：“那你又是什麽想法？”
他能有什麽想法，裴宋陽大無畏地表示，他要好好學習。
轉頭，他卻想起了景蔭。
他的景叔叔。
所有網絡情節都是瞎編的，腳本也是，就是解釋為什麽前面攻不在意，以及推動攻受感情進步（頂鍋蓋）
然後12號晚上不更，13號晚上十一點雙更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