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并沒有想象中的難以入眠。
因為明荔發現,沒有宋瑾硯的床竟是如此寬大柔軟,她久違地找到了一個人睡的樂趣。
次日早晨,明荔睡眠充足地從床上起來。
她已經想開了,反正丢的是宋瑾硯的臉,尴尬的是他,不該是自己。
洗漱完,明荔走到門前,看了眼被她從內反鎖的卧室門。
昨夜睡前,宋瑾硯曾敲過一次門,明荔不耐地一個枕頭砸過去,門外沉寂片刻,偃旗息鼓。
似乎是誠意地接受了被掃地出門的結局。
明荔打開門,朝外探出腦袋。
董阿姨和她打了招呼,“太太,早飯已經好了,先生也在等你呢。”
她點點頭,忽略桌邊端坐着的宋瑾硯,目不斜視地來到桌前。
宋瑾硯看過來一眼。
“太太今天氣色不錯。”董阿姨替她盛了碗粥,笑眯眯地說。
“确實。”明荔說,“因為昨晚睡得好。”
她托腮看向宋瑾硯,甜滋滋喊:“你呢,老公?”
聽到這個稱呼,董阿姨手抖一下,随即笑開:“先生和太太的感情越來越好了。”
Advertisement
明荔姿态閑适地喝粥。對啊,已經好得要分房睡了。
宋瑾硯放下瓷勺,悠悠看過來:“我嗎。”
“夜晚更深露重,有些冷。”
“董阿姨,你去給他泡一杯枸杞茶吧。”明荔蔥白指尖輕敲桌面,“畢竟年紀大了,身上毛病也多。”
董阿姨忍笑應下:“是,我現在就去。”
難得将了一軍,明荔得意抛去一眼,對上宋瑾硯似笑非笑的視線,滿眼無辜地回視。
“我不貼心嗎,老公?”
宋瑾硯視線停頓幾秒,伸手掐她睡得飽滿的臉頰,“希望我的夭夭,往後也能笑得這麽開心。”
一股寒意從脊背蔓延。
明荔強作鎮定地拍下他的手:“你以為我會怕你?!”
宋瑾硯輕輕笑了聲。
不久後,淡定接過董阿姨接過來的枸杞茶。
忙完小組作業後,課後的空閑時間,明荔繼續捧着相機,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看到什麽就拍下來。
時不時篩選一些,發給宋瑾硯。
周六下午,明荔發完消息。
也沒指望他會立刻回複,她知道他最近在忙西城項目,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身上也有淡淡的酒氣。
明荔逐漸摸出一跳規律。
他應酬一般很少飲酒,如果碰酒,那勢必因為場合重要,會喝不少。
這幾天,因着回得晚,他也沒再回主卧。
明荔正樂得自在。
傍晚六點,宋瑾硯果然發來消息,表示會回來得晚一些。
她正在剪片,随手回了個表情包。
夜晚尤其安靜。
書房唯有秒表滴答的響聲。
[城市煙火—京城篇]這一期她已經做完了,總共分為五個特輯。
數據從一開始的零星點贊,到幾百點贊。
整個成片的質量肉眼可見地變好,評論區慢慢出現了[寶藏博主]的呼聲。
明荔小心翼翼地截圖和保存,珍藏下這些寶貴的聲音。
一擡頭。
時間指向晚上十點半。
這麽晚了?
明荔從椅子上下來,赤着足從書房出去。
見到安靜的客廳,她揉了揉長發,蹙起眉頭——這是要夜不歸宿的節奏?
她又回到書房,拿手機給宋瑾硯打電話。
漫長的震動聲後,手機接通。
也不等那頭說話,明荔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十一點不到家別回來了!”
那頭環境有些嘈雜。
宋瑾硯笑了一聲,說:“好,馬上。”
他喝得越多,在外面話會越少。明荔皺皺眉:“你是不是喝多了?助理在邊上嗎?”
“在。”
“哦。”明荔剛要放下心,突然,電話傳來一聲帶笑的女音。
很動聽,且幹練成熟——“怎麽,有人查崗?”
宋瑾硯:“嗯,太太。”
女聲又笑了下:“想不到你還是能被太太管住的。”
後面的聽不清,明荔也手快地挂了電話。
宋瑾硯回來的時間,還是比十一點晚了一刻鐘。
明荔揉了揉困得紅通通的眼睛。
聽到聲響,她來到門邊。
門打開,馮特助朝明荔點頭,一眼不敢亂看地将宋瑾硯送進來。
“明…”說一半,馮特助咽回去,“太太。”
上次的高層會議,別人只知是宋太太,只有他知道宋太太是這位小祖宗!那個最不可能的答案,竟成了唯一的正解。
明荔上前扶住宋瑾硯,問到他身上撲鼻而來的酒氣,蹙起眉頭:“怎麽喝了這麽多?”
“和政府那批打點關系。”馮特助低聲解釋。
明荔還想問什麽,宋瑾硯已經開口:“回去吧,辛苦了。”
“是。”馮特助封口,随後和明荔告別。
門關上。
“還能起來嗎?”明荔彎腰問沙發上的男人。
宋瑾硯微笑搖頭。他喝酒雖不上臉,但那雙眼氤氲着酒意,明顯有醉态。
或許比上次還要醉一些。
明荔有些不信。剛剛不還是自己走過來的?
“我也扛不動你啊。”
宋瑾硯伸手,“試試。”
明荔将他拉起來,皺着一張小臉,忍不住嘟囔:“誰讓你喝這麽多,下次再這樣,真的別回來了。”
“嗯,遵命。”
等到站起來,明荔才發現他并未将重量壓在自己身上,明明是可以自己走的。
她面對着他,察覺男人眼中零星的笑意,瞬間明白他又戲弄自己。
才要發火,突然,一股淡淡的女士香水味萦入鼻畔。
明荔很敏銳,這個味道不屬于他們兩人。
結合剛剛電話裏的女聲,她頭皮炸了一下,她猛地将宋瑾硯推回沙發,嫌棄道:“難聞,自己走。”
宋瑾硯被推得晃了下神,開玩笑道:“夭夭,年紀大了,經不起晃。”
明荔唇線抿直,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
“真不管我了?”
她腳步又頓住,叉腰居高臨下地看過去。
男人領帶微松,露出半截喉結,撩起眼皮看她。因為酒意,他姿态難得松散,配上骨相極佳的顏,舉手投足都撒發着誘人的氣息。
明荔胸腔火氣燒得更旺。有力氣招蜂引蝶沒力氣自己走路?
“不管,自己去。”
放完話,明荔甚至還惱怒地踩了他一腳,轉身就走。
宋瑾硯也不生氣,揉着眉心,很輕地笑了一聲。
明荔說不管就是不管,回卧室便重重鎖起門。
鎖門的聲音不小,足以讓門外聽見。
她豎起耳朵,直到聽到外邊重新安靜下來,确定宋瑾硯已經休息,才閉上眼睛睡覺。
但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
不知是夢還是回憶,迷迷糊糊間,腦中倒映起一個細枝末節到,她幾乎已經快要忘記的事情。
十二歲那年寒假,明荔來宋宅拜年。
坐在會客廳前,殷勤地給宋成睿剝桔子。這是外公的果園種的,很甜。
廳上不知在說什麽,談話的重點聚焦于宋瑾硯。
明荔全副注意力都在橘子上,什麽都沒聽。
宋成睿有一搭沒一搭地吃了幾瓣,随後擺擺手,表示吃不下了。
明荔動作頓了頓,失落地耷拉下眼皮。
突然,廳上安靜下來,長輩間一陣嘩然。
“瑾硯啊,你和小玟郎才女貌,想試就試試。”
“就是,那姑娘我也聽說過,怪優秀的。”
“确實,你也是戀愛的年紀了。”
這時,明荔手中連橘絡都剝幹淨的桔子突然被人輕飄飄截胡,她氣呼呼擡頭,發現桔子被宋瑾硯截走把玩。
青年輕飄飄推掉衆人詢問,笑着說着不相幹的話:“這桔子真甜。”
次日清晨。
明荔低頭一言不發地吃着早餐,一眼也不往對面看。
整個餐桌詭異的安靜。
董阿姨早上蒸了一籠水晶蝦餃,上到桌上,“太太,這是先生囑咐我專門為您蒸的。”
明荔低頭嗯了一聲。
宋瑾硯停下動作,多看了她一眼。
明荔将他視若空氣,連愛吃的蝦餃也一筷子不沾。
“不吃嗎?”
明荔幽幽看他一眼,冷呵一聲,撇過頭。
不輕不重地碰了個軟釘子,宋瑾硯神色自若。
吃完早餐,他又問她:“今天有什麽安排?”
明荔低頭擺弄手機。
突然,一條消息跳出來,倒真有一個出乎意料的人選。
是王若若。
上次在會所一別後,兩人只在朋友圈互相點贊,竟是再沒有聯系過。
王若若:[下午有空不?一起出來玩一玩呗]
明荔手指頓了下,擡頭看了看宋瑾硯。
男人穿戴完畢,正在戴腕表。只是那雙眼,還一直落于她面上。
大周末的,竟然又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應酬。
明荔扯了下唇角,懶懶回答他的問題:“我有約。”
宋瑾硯挑眉,“寧小姐?”
“不是。”
“那是學校那兩個新朋友?”
明荔不想理他,“少管我。”
走出幾步,她想起什麽般回頭,一把扯下宋瑾硯的領帶:“我回來之前,賠我十個桔子,全部剝完,橘絡都要剝幹淨那種!”
宋瑾硯扶正她弄歪的領帶,難得摸不着頭腦,卻仍是耐心:“怎麽了?”
明荔卻是兇巴巴瞪他一眼,轉身就回卧室梳妝。
下午兩點,明荔準時趕到和王若若的約定地點,在市中心CBD高層的咖啡廳。
她一趕到,王若若就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不見,又變漂亮了。”
明荔禮貌回敬:“你也是。”
“最近在做什麽呢?”王若若拍她肩膀,“怎麽這麽久不出來玩?”
明荔推鍋:“他太忙了。”
王若若哦了一聲,顯然也有所耳聞:“哦,西城那個項目對吧?我聽謝舟說,這項目可重要了,拿不下硯哥哥就要去澳洲了。”
明荔動作一頓:“去澳洲?!”
“硯哥哥沒和你說啊?”王若若說:“最近他正和你侄子那邊争得火熱呢。”
“那要去得話,得去多久啊?”明荔皺眉思索。
王若若聳肩,“不清楚,最少也要幾年吧。”
明荔心情複雜。
外公還在這邊,年紀也大了,她肯定不會離開去太遠。
那若是拿不下項目,她豈不是要和宋瑾硯分居?
“在想什麽?”
明荔半開玩笑:“在想若是分居,他能給我招多少狂蜂浪蝶。”
“噗——”王若若大笑出聲,“哎呦,你再知道硯哥哥這種多招人了吧!別的公子哥說發脾氣就發脾氣,硯哥哥不會,所以太多女人以為自己有機會,都往跟前湊了。”
明荔垂睫,煩躁地攪動着手上的咖啡。
“不過你放心,硯哥哥潔身自好,這麽多年除了你,也就只有…”
明荔動作一頓,驟然擡眼看過去。
意識到什麽,王若若後面的話卡在喉間,她讪讪摸了摸鼻子,尴尬笑兩聲:“瞧我這破嘴。”
“只有什麽?”明荔微笑,“我不在意的,他都這麽大年紀了,要沒有什麽才不正常。”
兩人說着話,從商場的咖啡廳逛到各大奢牌的專櫃。
“這都他們上高中時候的事兒了。”王若若挽着明荔說,“女的現在都結婚了,在市政府工作,大學時和硯哥哥一個辯論隊的。”
“後來家裏出了點兒事,硯哥哥在其中幫了一把。那時候就有緋聞傳出來,不過硯哥哥這人嘴巴緊,問也問不出什麽。”
明荔皮笑肉不笑地說:“嘴巴是挺緊的。”
一下午,王若若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明荔頭一回沒有興致,雙手空空地從商場出來。
“我家和你順路,正好送你回去,你就別喊司機了。”逛完街,王若若說。
明荔點點頭。
兩人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迎面走來一個女人,身着端莊的套裝,氣質幹淨利落。
擦身而過的瞬間,明荔聞到熟悉的香水味,神經敏感地跳動一下。
一旁王若若的眼睛放大,猛地頓在原地:“葉玟?”
“你變化好大啊,比以前還漂亮了。”
女人也頓住腳步,謙虛:“哪裏,我都老了。好久不見啊,若若。剛逛完街回來?”
“對。”王若若說,“你這是?”
“有個飯局。”葉玟笑着回答,目光又禮貌落于明荔,打量片刻:“這是你朋友?”
“對。”王若若拉了拉明荔的袖子,介紹:“這就是我們硯哥哥的太太,明荔。”
葉玟表情沒有異色,伸出手:“幸會,昨天還聽瑾硯提起過你。”
瑾、硯。
叫得還挺親切。
“原來昨天電話裏是你。”明荔微笑回握住她手,“幸會。”
葉玟點點頭:“時間不早了,我先上去。”最後看了眼明荔,笑了笑說:“下次再聚。”
電梯門關上。
明荔的笑容頃刻間消失,王若若沒有察覺,仍握着明荔的手不停搖晃,長嘆一聲:“果然啊,咱們就不能背後講人!”
一路無言。
和王若若告別後,明荔回到家中。
滿腹的郁氣沒處散。
明荔知道這個怨氣毫無道理,別說一個兩個,宋瑾硯有千八百個前任都正常。
但光是想想,她就覺得胸腔堵得快要炸開。
這種感覺,甚至不像是前十年,每次被宋成睿放在一邊時的麻木和低落。
反而,情緒熊熊燃燒。如果宋瑾硯此刻在眼前,她絕對會氣得撲上去咬他。
混蛋,怪不得這麽多年都守身如玉,原來是因為白月光已經嫁給別人了。
現在葉玟還是市政府的,最近西城項目招标,兩人肯定多有接觸,指不定今天的飯局又在一起呢。
打開門,明荔便煩躁地将手中的包扔在桌上。
突然,不知什麽被打散了,軟軟地滾到腳邊。
明荔低頭,看清的瞬間,愣在原地——是圓圓的,連橘絡都剝幹淨的小桔子。
來到桌邊,由小桔子堆成的小山旁,有一張卡片,上面寫了四個字:[以百賠一]
沒有白月光沒有前女友!
老狐貍唯利是圖,唯夭夭主義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