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她用姐姐的身份證來參加這檔節目,本就是為了姐姐能“多活一分鐘”。
這一分鐘,對于安琪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好運。
在安琪的認知裏,姐姐就是她的世界。小的時候,爸媽因為賭博欠債丢下她們姐妹二人跑路時,姐姐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有一次她做惡夢驚醒,哭着爬起來,看着躺在身側的姐姐,問她:
“姐姐,你會丢下我跑掉嗎?”
睡眼朦胧的姐姐爬起來,用自己溫暖的手背,擦掉小哭包眼角的淚水:“我永遠不會丢下你跑掉。”
從此她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偶爾小學部提前放學,她就安安靜靜背着書包,等在中學門口等她下課。她盼啊盼啊,終于等到自己上了初中和她一個學校,家裏卻沒錢再支付她上高中的費用了,從此只有姐姐等在學校門口等妹妹放學的身影。
“我們把房子賣了,就有錢上學了。”
有一天晚上,她這樣和姐姐提起來,卻被她一口回絕:“如果爸媽回來找不到我們怎麽辦。”
姐姐堅信:只要家還在,爸媽就一定會回來。
“那我也不讀了,我們一起打工,一起賺錢。”
撒氣不讀書的安琪,在那之後被姐姐用掃帚追着跑了半條街,最後再押送回到學校,從此以後乖乖念書,再也不敢惹怒姐姐。
替姐姐考上她夢想的大學,倒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從此她收起那顆搖擺不定的心,專心念書,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她和姐姐在同一個便利店打工,商量着她上大學之後的所有事宜。
這一次,姐姐終于舍得把房子賣掉,交給她一筆不小的錢:“不要再等爸爸媽媽了,從此以後就我們兩,好好活着。”
那是姐姐出事故前,唯一的心願。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毫無預兆的噩耗宛如雷擊,匆忙趕到醫院的安琪,只看到躺在監護室裏,留着一口呼吸的姐姐,直到最後,她也沒有睜開眼睛看到那張錄取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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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你家的情況來看,我們還是建議你簽字放棄治療。”
至今,安琪仍然覺得,這句話是死神說的,死神想把還剩一口氣的姐姐帶走。
就算傾其所有又如何,只要還有呼吸,就能活下來不是嗎?
“只要我堅持,我姐姐就一定會醒過來的。”安琪堅定的眼神裏,寫滿了對那個不可預估的未來的,無限的希冀。她把目光落到姜雲舒身上,握着她的手:
“雲舒姐,你說,我這樣做有什麽錯,為什麽應許那個木頭要說我胡來!”
她依然還是一腔熱血,滿懷希望,無論是一年還是十年,她都願意陪着她,就像當初她說的那樣,我永遠不會丢下你。
未經他人苦,莫勸人大度。姜雲舒怎麽敢回答,她的選擇到底是正确的還是錯誤的呢:
“如果你能承擔你選擇的那個後果,那就沒有什麽對錯可言。站在應許那個角度,他也并沒有什麽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或許你在他的世界占首位吧。”
“什麽叫我在他的世界?”
看到剛剛還在悲傷的安琪因為應許的話題轉移了注意力,姜雲舒松了一口氣,看到那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她忽然覺得這人真的直白又可愛。
“以後你就會明白了。”
她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看到她氣憤又可愛的鼓起腮幫子,姜雲舒才肯罷手。
這是對她欺騙她的小小懲罰。
第二天一早,姜雲舒同昨晚入住在這裏的客人們一起下船。她在海灘上看到了一夜未眠的姜雨柔,昨天登島時那一副精心打扮的姜雨柔宛如丢了魂魄,心不在焉,果然被教訓過之後,她變得老實了很多。
姜雲舒走過去,借口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叮囑了一句:“你的一切動向我都能看到,想茍活就老老實實的當個好人。”
姜雨柔盯着兩個黑眼圈,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不停的點頭。
看她這個狀态,就算她不做些什麽裝神弄鬼的事情,她也會因為提防危機遭受到不小的精神重創。生不如死的感覺,可比意外身亡要折磨人得多。
“別,別弄亂我的發型。”姜雲舒身後,忽然傳來安琪不滿的叫聲,下一刻,工作人員就無情的把她藏在丸子頭裏的巧克力扒拉了下來:
“你要是不藏東藏西,我也不會弄亂你的發型啊。”
看到安琪被抓了個現行,姜雲舒剛剛笑出聲,下一刻就被工作人員喊過去:“姜姐,麻煩你過來拆個頭發。”
姜雲舒:“……”
別啊,她的丸子頭裏可藏了不少好東西呢。
眼看着姜雲舒不情不願的往拍攝基地走,正要登船的姜父姜母走過來扶着據說是因為暈船一夜沒睡好的姜雨柔:“你姐姐和你交代什麽了?”
“她說讓我好好考研。”
姜雨柔不敢把那支筆的事情如實招出,只能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她正準備随在爸媽身後登船出海,那邊一個工作人員在船上叫了她一聲:
“姜小姐,姜雨柔小姐,你的行李。”
心神不寧的姜雨柔,竟把自己帶來的行李落在了船上,她只好急匆匆的返回去,和爸媽說了一句:“爸媽,你們先上去,我去拿行李。”
她急匆匆的返回昨晚居住的船艙,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自己的行李:“姜小姐,你看看,東西都帶齊沒有?”
姜雨柔打開看了一眼,昨天登島的那條黃裙子不見了:“少了條裙子,應該是落在房間裏了。”
說完這話,姜雨柔又拖着小行李箱回到了昨晚居住的房間裏,昨晚頂燈莫名其妙的損壞,今天節目組已經派了工作人員來更換,她進去裏面找了一圈,在床尾找到了那條黃裙子。
“景悠,你看看,是不是電路有問題,昨晚這屋子裏的燈泡莫名其妙炸了,還好沒傷到客人。”
姜雨柔把那條黃裙子挂在手腕上,正要出去,門口就進來一個坐着輪椅的男人:
這節目組裏竟然還有殘疾人員工?
她泛起了嘀咕,往坐在輪椅上的那人臉上看了一眼……
那一瞬間,她的眼神好像被他牽制住,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那一瞬間變得忐忑,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炸開了花。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有一張脆弱蒼白的病倦面容,唯獨那雙看向她的眼神,帶着審視和打量,那個目光,宛若能直接穿透她的內心。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瞬間沖上她的頭頂。
是他,不會錯的,是他!
在那個雨夜,突然出現在屋檐下,給她遞了一支筆的男人,是他!
姜雨柔手裏的衣服滑在地板上,呆愣好半天,她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推着輪椅走到她面前,拾起她掉在地上的衣服:
“姜小姐,你衣服掉了。”
“你能幫我保管一下這支筆嗎?”
不僅僅是長得一樣,就連聲音也一模一樣。
姜雨柔回過神來,頭皮發麻的盯着他遞過來的衣服,正要避開他的目光,她就聽到那人說了一句:“姜小姐,你想起什麽了嗎?”
并不是她忘記,而是她壓根就不相信,那天晚上出現在她面前的,造出這只殺人之筆的人,會是個普通的人類。
可是,人類怎麽可能造出能改變命運的殺人筆!
但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歷景悠,真真實實的,在用人類的嗓音和她交談。
看到屋子裏的工作人員走掉,姜雨柔才驚覺,房子裏的溫度好像在剎那間冷了一個度,仿佛被那個目光定住了四肢,她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從輪椅上站起來,把那條裙子塞到她的手上:
“蘇小姐貴人多忘事。”
蘇雨柔是她沒有改變命運前,真正的名字。
“你到底是誰?”
站起來的歷景悠,比她高了整整兩個頭,她說話的時候還得擡着下巴看着他,可那人卻在聽到她這麽問之後,從唇角勾出一個譏諷的笑意:
“珍惜你現在的每一天,這一次,墨水比我想象中流逝的更快。”
墨水,等于生命。
從她開始改寫命運,那支筆就和她的生命連接到了一起,只是她的貪心無所察覺,因為代價一次比一次昂貴,她的生命已經因為書寫,快要走到了盡頭。
說完這話,他重新坐回輪椅上,慢條斯理的将毛毯蓋在自己的腿上,将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腮幫子,眯着眼睛發問:“蘇小姐還不準備離島?”
既然他能造出能改變命運的筆……
想到這裏,姜雨柔忽然跪在了地上:“神明,你是神明嗎,我的筆,我的筆不在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支筆。”
“神明?”聽到這個稱呼的歷景悠忽然嘲諷的笑了出來,“神明是什麽東西?我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姜雨柔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面前的歷景悠身上,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妄想觸摸他的手,卻被他一個眼神擊退,她只得跪在地上,祈求道:
“神明大人,我希望再得到一支筆。”
聽到她說出口時,歷景悠眼裏的表情甚至已經變得麻木和不屑:“你還真是貪得無厭,一次又一次,看來比起榮華富貴,生命在你眼裏不算什麽東西。”
說道這裏,外面忽然傳來姜雲舒的聲音:“姜雨柔,你能不能快點,爸媽讓我來催你。”
姜雨柔忙不疊的從地上爬起來,下一刻姜雲舒就走了進來,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頃刻恢複一臉溫順樣,他推着輪椅走到她面前:“雲舒姐姐,你怎麽來了?”
此時看向姜雲舒,嘴裏喊着姐姐的那個人,哪裏還有什麽矜貴高冷的距離感。
“出島的船要開了,我來叫她。”
看到兩個人很熟的樣子,姜雨柔腦子裏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想法再一次被擊退,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在一秒之間變臉的歷景悠,顯然,姜雲舒根本不知道坐着輪椅的人是什麽來頭。
“姜小姐,節目組是不允許外人留在島上的。”看到她還不走,坐在輪椅上的歷景悠禮貌的下了逐客令,他低垂着眉眼,勾起一邊唇角,她好像看懂了他眼神裏表達的威脅:
下次再見面,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