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她扭頭往安琪盯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那短短的一眼,她的身體便像是被什麽東西定住,動憚不得,一種莫名熟悉的感覺沖向她的大腦,在炎熱的夏季,她竟然察覺到有一絲絲的冷風湧進了她的背脊……

“雲舒姐?雲舒姐?”

聽到安琪叫她的名字,她這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後,又往監護室裏看了一眼,隔着冰冷的玻璃,她看到了一個和安琪十分相似的女人躺在床上,女人緊閉雙眼,上半身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插滿了各種管子和呼吸機,心髒監控器上,紅色的字數顯得格外麻木和機械,她的目光一點點往下挪,最後落到床單上塌陷了一半的床單上:

“事故發生的時候,她的腿被壓住了……”安琪趴在玻璃窗外,目光一刻也不離開,自顧自的說,“結果不怎麽樂觀,就算沒了腿,她也沒有醒過來。”

安琪的神情似乎還陷在兩個月前的那場車禍裏,說話間,她的眼淚簌簌往下落,哽咽着說道:“雖然醫生說幾率不大,但是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想放棄。”

彼時,窗外閃過一道驚雷,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跟着打落了下來,安琪的嗓音越發小了起來,最後只得無助的趴在玻璃窗前,傷心的看着躺在裏面的姐姐:

“都怪應許那個笨蛋,這輩子我不會原諒他,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找到一個發洩口的安琪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轉變成小聲的嗚咽,直到後來,一雙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淚雨連連的擡眸,卻看到姜雲舒的眼睛仍舊盯着裏面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她說了一句:

“也許,應許說的沒錯。”

安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根本無法想象,一直和她站在一起的雲舒姐,有一天會去幫別人說話,她倔強的皺起了眉頭:“雲舒姐,你覺得我在胡鬧嗎?”

姜雲舒的唇角露出一抹譏笑:“沒有腿的人生,醒來又如何?更何況,她的幾率只有那麽一點。”

安琪不敢相信的往後推了一步:“是應許和你說了什麽嗎?你聽了應許的話!”

話音剛落,姜雲舒便看到系統上方的女主角生命值迅速掉了五十點。

安琪拍掉肩膀上那只安慰的手,耍起了小孩子脾氣,氣呼呼的哭着,往醫院外走:“雲舒姐,雖然我一直都很信任你,唯獨這一點,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目送着安琪跑出醫院,姜雲舒并沒有追出去,她仍舊看着監護室裏的那個年輕女人,二十歲的人生理應多姿多彩,偏偏遇到飛來橫禍,腿沒了,腦子也醒不過來了……

應許先生沒有做錯,放棄治療對于病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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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系統上方的拯救女主角系統分數值又掉了十點,她毫不在乎,甚至覺得有些可笑的怼了系統君一句:“你想我鼓勵安琪嗎?你想的美。”

系統君一向保持着那個刻板的發言:“請宿主做出正确的選擇。”

沒有所謂的正确的選擇,這種事情,旁人永遠都只有勸解的權利,姜雲舒認為自己只能做到這些。

轉眼看到屋外下起了暴雨,猶豫了幾秒鐘後,姜雲舒還是選擇拖着行李箱,往醫院外走。

傻丫頭意氣用事,這種時候指不定躲在什麽地方哭。

她撐着雨傘匆匆穿過長廊,斜風暴雨落進來,很快就澆透了她的白色衣裙,眼看着轉角處有個眼熟的背影,她抓緊腳步跟上去,正和一個高個子男人撞了個滿懷:

“抱歉。”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連帽雨衣,似乎是有急事,他彎腰撿走掉落在地上的文件,徑直和她擦肩而過,眼看着地上掉落一個信封,姜雲舒彎腰撿起:

“那個,你的文件……”

一轉眼,暴雨天氣裏的昏暗長廊上,哪裏還能見到男人的身影,她甚至連男人的樣子都沒看到。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安琪,她把信封收好,繼續往剛剛安琪跑走的方向走,果然沒一會兒,她就看到安琪低着頭在屋檐下躲雨,就像是之前在出租車上一樣,她不停的摁亮又熄滅手機屏幕。

傻丫頭一定還在猶豫要不要删除她的好友,想到這裏,她嘆了口氣,遠遠的喊了她一聲:“删除好友能讓你開心的話,你就删吧。”

被一眼戳中心事的安琪站在原地,心虛又驕傲的把臉轉過去。不想搭理她,可姜雲舒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拖着她往醫院外面走。

安琪掙紮:“你放開我!我現在還在生氣!”

“這一看就是過夜暴雨,你想站在那裏等天明嗎?”仗着自己力氣大,她不由分說的拽着安琪直接出了醫院。

兩人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旅館落腳。鬧別扭的安琪不情不願的進了旅館後,還在賭氣不和她說話。

“十七歲的小娃娃!”姜雲舒怼她年紀小,看她不說話就繼續怼,“哦,十七歲都沒到,難怪脾氣都不知道收斂。”

以前在島上,安琪就是她的跟屁蟲,說什麽就是什麽,現在反着來不說,被怼了也敢用正眼看她:“我不需要你的關照!”

“你是我簽字領出來的未成年,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嫌疑最大。”她知道小屁孩子正在氣頭上,說什麽都不會聽,撂下一句狠話,推着她往旅館的沐浴間走,“不想和我說話就滾去洗澡。”

直看到安琪狠狠關上洗漱間的門,姜雲舒又随手拿起一塊毛巾,一邊擦着自己的頭發,一邊從自己的行李箱裏翻了一套換洗衣服挂在浴室門口。

回到桌前,她又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個沒有封口的信封,因為下暴雨的原因,牛皮紙質地的信封已經濕了一大半,就算不用拆開,她也能看出來,裏面好像是一支筆的形狀。

她好奇的翻到背面,一瞬間便因為背後的字愣住了:

--你能幫我保管一下這支筆嗎?

這熟悉的問話,幾乎讓她的腦海在瞬間冒出一個人的身影。

懷着一顆好奇的心,姜雲舒将信封倒扣在桌子上,果然裏面掉出來一支筆。那支筆,和她從姜雨柔哪裏得來的一模一樣,就連筆蓋上的紋樣,也毫無差別。

她從行李箱裏翻出另一只姜雨柔的筆,将兩支筆放在一起:

竟然有兩支一模一樣的殺人筆?

左思右想後,她拿起那支從信封裏掉出來的筆,扒開了筆帽……

就在那剎那間,她的眼前又出現了另一個系統,這個全新的系統叫做:

--【拯救女主角系統】

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系統,不同的是,和殺人筆綁定的那個系統,界面上寫着一行字:

--【将血液灌進筆芯,契約立即生效】

今晚又是一個暴雨天,眼看着外面的閃電一次次閃過,管家吳叔着急的在地下停車場踱着步子,時不時看一眼腕表。

一個小時前,小少爺忽然說要來一趟醫院。早就知道今晚有暴雨,奈何吳叔拗不過他,只好随着他一起,眼看他一個人坐着輪椅離開已經快半個小時,吳叔開始擔憂了起來。

小少爺恐懼暴雨天,這是從小就有的毛病,眼聽着雷聲漸起,擔心他可能因為害怕雷聲躲在了什麽地方:“電話還是打不通。”

最後撥了一次歷景悠的電話後,吳叔果斷給司機先生發了個任務:“你在這候着,我去醫院找找看,這雷聲那麽大,是個人都被吓死了。”

誰知道話音剛落,負一樓的電梯叮鈴一聲,坐着輪椅的歷景悠終于回來了。吳叔擔憂的迎上去,看到他的肩膀和手臂被雨淋濕,趕緊從兜裏掏出一塊手帕:“小少爺,我們趕緊回去吧,外面雷聲很大。”

知道他從小恐懼雷聲,但今晚的歷景悠卻十分奇怪,相比較以往下暴雨的夜晚,他倒顯得十分平靜,他搖了搖頭,直接命令道:“去唯心旅館,今晚就住那裏。”

吳叔陪在小少爺身邊二十多年,第一次瞧見他露出殺伐果斷的模樣,雖然不知道他剛剛去醫院都忙了什麽,但他臉上一絲不茍的模樣,打消了吳叔想要勸阻的心思。

這孩子從來沒有什麽叛逆期,他看着他一步步長大,困在自我的世界裏二十多年,難得他會選擇在沒有公務的時候出島,他說去哪裏就去哪裏。

但十多分鐘後,當吳叔看到歷景悠口中所說的唯心旅館時,還是不滿意的皺起眉頭,面前是一座修建于懸崖下的小旅館,旅館店面不大,甚至因為下暴雨,門口的霓虹燈都黯淡了一半,醫院附近的小旅館大多如此,冰冷又陳舊:

“要不住隔壁的佳年大酒店……”

吳叔的話被果斷下車的歷景悠打斷,他只好輔助他把輪椅擡下車,推門進去後,歷景悠叫醒了在前臺打盹的老板娘:

“老板娘,開三間房,三零五到三零八。”

旅館老板娘困頓至極,美夢被吵醒,正要開口說話,誰想那個開門進來的年輕男人竟然猜中了她準備開的房間號,今晚确實只有這三間房是連在一起的,三零九剛剛被兩位姑娘開走了。

她随意打量了一眼,暴雨天能滿房還挺意外的,看這男人的樣子估計是來醫院看腿的,她并沒有多言,拿了三張房卡,做了登記。

“少爺,這房子看起來不隔音,今晚暴雨會下一夜,我看還是換個酒店。”

歷景悠推着輪椅徑直進了三零八號房間,聽到吳叔的話,他的唇角無奈勾起一個笑意:“隔音不隔音,已經不重要了。”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過後,整個世界的人都會消失。

因為這是他第九次,在同樣的時間點,經歷着同樣的事件。世界周而複始,永遠在同一個章節循環。

此時他的視角裏,姜雲舒已經如前幾次那樣,将自己的血液灌進了那支殺人筆裏,她正在嘗試着,在筆記本上測試那支筆的真實性。

他微微擡着頭,看着視角裏姜雲舒坐在隔壁旅館裏書寫的模樣。

“少爺,這浴室沒有浴缸。”吳叔忙着張羅他今晚的起居,因為身體原因,一會兒還得叫司機幫忙扶小少爺上床,出來在外總有操不完的心,“我先打水給你洗臉……”

“吳叔。”歷景悠一聲小小的輕呼聲,讓吳叔差點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聽。他停下張羅的手,轉過身去,看到歷景悠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的看着面前那面牆。他走過去,問了一句,“小少爺,你叫我嗎?”

“吳叔,你覺得我是個好人嗎?”

在吳叔看來,小少爺永遠都是那個善良溫柔的小王子,城堡雖是牢籠,也是淨化着他靈魂的居所,無欲無求,與世無争的人性,才顯得他更加的善良溫柔。

他走過去才看到他那雙清澈眼眸裏,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他想起小時候,看到動畫片裏好人去世的小少爺,也常露出這種惋惜的悲痛。今晚的小少爺,反常的不像是曾經那個他。半響以後,那個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張蒼白病倦的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曾經,我是個無欲無求的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的內心被一個人占滿,我的心告訴我,無論如何,也不要放棄去救一個人。”

吳叔對他所說的這番話半懵半懂:“小少爺,想要救的是誰?”

想要救一個,他親手殺了八次的人。

作為創造這個世界的人,他曾經在這個世界線上走過八次,每一次,當結尾終于走到篇章的時候,姜雲舒都會選擇放棄救治,她的求生欲被現實打敗,那支筆,會飛快耗光她漲起來的三百點生命值。

在她得到的第二個拯救系統裏,她視角所看到的,是小說裏所寫的真正的女主角姜雲舒。系統會告訴她,作為精神穿越而來的姜雲舒要想留在這個可以擁有雙腿自由行走的完美世界,必須奪走小說女主的真實身份和靈魂。

她不知道,這只是系統對她求生欲望的測試。

不想面對殘酷現實的姜雲舒,在過去的八次世界線上對小說女主動了搶奪生命的念頭。一旦她起了奪走生命的念頭,就必須死。

在前一個世界線起了殺心的姜雲舒,會在筆記本上寫下兩段危機預告,用作開啓新一個世界線的【危機預告】。

所以創造這個世界的歷景悠,只能一次一次的殺死她,強制死亡讓時間線重啓,然後再一次用不同的測試,激起她的求生欲。

“下一次,我一定能救活你。”

第一次嘗試着重啓世界線的歷景悠,在看到倒在自己腳下的姜雲舒時,說出了這樣的承諾。他痛苦的,無助的抱着倒在血泊裏的姜雲舒,眼睜睜看着她的屍體冰涼,世界線崩塌,一切重新啓動。

——下一次,我一定能救活你。

每一次,每一次,他看到她走向逃避現實的劇情線,都會在一牆之隔的房間裏痛哭掙紮,為什麽要手刃最愛的人,為什麽這一次還是不能救她。

想起曾經的種種過往,歷景悠擡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低着頭,呢喃着說:“吳叔,我想救她,我想她睜開眼睛。”

“我想她在自己的世界裏活下去。”

當一朵牡丹花也好,就算沒有腿也好,他會永遠陪着她,就像曾經,她穿到這個世界拯救了站不起來的他一樣,他只是想要曾經拯救過他的那個人,重新睜開眼睛,看看世界上除了病痛以外,其它的美好事物。

——雲舒姐姐,我費勁千辛萬苦從書裏穿到你的世界,不是為了看曾經拯救過我的你,因為自殺和我陰陽相隔。

我千辛萬苦去奔赴的人,已經因為病痛放棄了生命。這個世界上,沒有比這更絕望的事情了。

窗外,暴雨仍舊越下越大。

吳叔走後,歷景舊坐在書桌前,眼看着牆壁上的時鐘一點一點走過十二點,新的一天已經來臨。他坐着輪椅,敲開了隔壁三零九的房門。

這段他走過無數次的劇情線,在這一晚上拉開了序章。

如曾經經歷過的那樣,姜雲舒在聽到是他的聲音後,打開房門邀請他進去:“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娴熟的說起了自己來醫院看腿傷,因為下暴雨只能住在這裏,聽到她說話的聲音,想着過來看看的理由。

進了屋以後,他例尋看了一眼躺在另一張床上睡熟的安琪。

她不會醒來了,安琪大概永遠不會知道,這已經是第九個大結局的最後一夜了。

看到他頭發有些潮濕,姜雲舒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塊一次性毛巾,塞到他的手上:“你的腿傷,醫生怎麽說。”

“大概,一輩子都只能這樣了。”他用雙手接過毛巾,正要擦臉,窗外便閃過一道閃電,那一瞬間,姜雲舒幾乎是想也沒想,忽然見雙手放在了他的耳朵上。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害怕雷聲。

他也從來不曾忘記,現在他只害怕她醒不過來。

她的手巴掌還是那樣軟軟的,帶着沐浴過後的淡淡香味蓋在他的耳朵上,他紅着臉擡起頭去,正好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她嘟囔着:“雷雨天,好煩。”

她的眼睛就像個小月牙,眉眼彎彎,笑的像個小太陽。在她曾經穿越過來,拯救他的時候,這個笑容,他看過無數次。

他的雲舒姐姐,重來一萬次,他也不想放棄。

直到那個雷聲過了,姜雲舒才松開自己的手。看到他要把自己的手收回去,歷景悠又立刻握住,輕輕往自己的面前帶了一下:

“其實我已經不怕雷聲了,因為曾經有個人告訴我,在她的那個世界,雷聲是為了擊退野獸妖怪,帶走所有的不吉利。”

姜雲舒還沒有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下一刻就察覺到肚子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她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不知何時,歷景悠手中的刀已經插到了她的肚子上:

“這個世界馬上就會消失……”

眼看着牆壁上的挂鐘時間正在往回流動,歷景悠知道,這次他的拯救同樣失敗了。他從輪椅上站起來,抱着她挪到地板上坐下,他哽咽着:

“無論重來多少次,我都會選擇救活你。”

下一次的意思,就是無論重來多少次。

其實在醫院看到安琪姐姐的時候,姜雲舒就已經想起自己為什麽會穿越到這裏來。不是死亡,是因為自殺。

在那個世界的姜雲舒,是一名出色的運動員,她曾經拿過無數的冠軍,風光無限,是體壇最被看好的明日之星。曾經,她陰差陽錯的穿越到自己高中時寫的爛尾小說裏:

小說裏滿是bug的文字內容導致世界線錯亂,正如這個世界的前半段敘事那樣,女主角的身份被bug改寫,在填補bug的過程中,姜雲舒誤打誤撞遇到本書被一筆帶過的隐藏男配歷景悠,姜雲舒無意中拯救了他。

拯救成功的姜雲舒在穿越回去之後的第三年出了車禍,雙腿殘疾,此後她的人生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紗,對于一名運動員來說,失去雙腿等于失去人生,在掙紮無望的人生裏郁郁寡歡的活了半年,她選擇自殺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搶救過後,被醫生判定植物人。

歷經千難萬險從書裏穿出來的歷景悠,從沒有想過,他愛的人已經放棄了求生欲。

瀕臨死亡的姜雲舒笑了笑:“原來,是你啊。”

難怪他的狗狗那麽喜歡她,可是她已經死了不是嗎?活在他構建起來的虛拟世界,不好嗎?就這樣擁有虛拟的人生,不好嗎?她想要逃避現實,活在虛拟的世界,不好嗎?

眼看着她滿意又無奈的閉上眼睛,歷景悠察覺到她指尖的溫度正在一點點消失,他終于忍不住,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哭着和她說:

“我喜歡你,姜雲舒。”

——這是我第九次說喜歡你,我不知道未來還要說幾次,但每一次,我都當成第一次。

“我好羨慕那些情侶,他們的未來可以有無限延長的時間,可是我沒有。”他委屈的像個孩子,任憑眼淚一顆一顆砸在她肩膀上,“憑什麽我們的時間,只能輪回在這短短的一個篇章裏。”

如果這樣就能喚醒她的話,只有這一個篇章又如何。

他已經決定将自己的後半生都奔赴在拯救她這件事情上。

姜雲舒想,所以逃避自己是個殘疾人的現實,不好嗎?活在虛拟的世界,不好嗎?

她聽到心裏有個聲音肯定的告訴她:“為什麽好!”

自欺欺人的看綠色的花,紅色的葉,看彩虹永遠只有一個顏色。有人為了拯救她颠覆了整個世界,而她卻還在猶豫要不要享受這個狗屁世界的規則。所以,這樣好嗎?

這樣好嗎?這樣好嗎?這樣好嗎?

她不停的問自己,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在痛苦的掙紮中問自己。

感受千百遍的肉體疼痛,其實也不及那一刻,努力想要活着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求生欲望。

所以在左思右想後,她并沒有在筆記本上寫下任何字跡,她應該放下那一支虛拟的筆,回到自己的世界。

她想,她應該睜開眼睛,看看其他的風景。

原來花朵萬紫千紅,彩虹有七個顏色,水中的倒影會有魚兒雀躍,有關于這個世界的一切,除了痛苦以外的所有世界,我應該親自去看。

尾聲(序章)

姜雲舒蘇醒不過一個星期,前來病房裏采訪的新聞媒體已經數不過來,姜媽媽正逢更年期,脾氣不太好,看到女兒眼裏的倦怠,她立刻就把那個記者轟了出去。

“雲舒啊,我剛剛問過醫生了,他說你可以出去遛彎了,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媽媽帶你去?”

看到媽媽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姜雲舒拉起了她放在床單上的手,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想去看看花,再看看海……”

還想看誰呢?還想看看,那個在母親口中所謂的,提供科技技術鏈接她的大腦,救治她的好心人先生。

蘇醒的第一時間,她沒有在自己的身邊看到他,之後母親也說聯系不上人。以至于她懷疑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又穿回去的夢。

得知她想出去遛彎,姜媽媽馬上找來輪椅,推着她到了小花園,此時正值開春,園裏一株櫻花開得正盛,那茂盛的枝條上開滿了粉紅的花朵,垂在人行道上,正是一片春日好光景。

她坐在樹下,擡起臉滿意的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媽,明天去看看海吧,我記得,我們這裏是不是有個人工小島?”

許久沒有聽到母親的回應,她睜開眼睛,發現母親已經丢下她跑去找病人家屬唠嗑了,她只好推着輪椅,從垂絲櫻花道上過去,一邊扒開垂在眼前的枝條,一邊嘀嘀咕咕:

“還真是帶我來遛彎的,遛一下就跑了……”

話音未落,眼前的陽光忽然被陰影擋住,她下意識的擡起眼,正對上一雙清澈溫柔的眼眸,身着白色襯衫的男人停在她的面前,帶着久別重逢的笑意看着她:

“你,你是……”

看到她一時語塞的樣子,他從身後拿出一枚迷你對講機,蹲下-身別在她的衣服上,他看着她,莞爾一笑:“姜雲舒,你還好嗎?”

其實那句我喜歡你,她聽到了。

“我,好……你,怎麽來了。”她發現自己的口語能力存在大問題,一句話說的不清不楚。她揉了一下發紅的耳朵,另一只手無意識的擺弄着那個迷你對講機,有意避開了他回望過來的炙熱目光。

但蹲在她面前的那人,卻微笑着歪了一下腦袋,盯着她的眼睛,問:“你說,我為什麽來這裏?”

——為你,我願意奔赴千萬次。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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