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非曲直苦難辯
是非曲直苦難辯
和涅槃城一樣，部落對家長裏短的事情也很感興趣。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蘇奕！難道這就是預言裏，帶羽部回家的那個孩子嗎？
後排的人各個伸長脖子踮起腳，迫不及待地往裏面擠，他們想聽聽蘇奕到底怎麽說。
前排的人可不敢靠太近，他們死死擋住後排的人。“哎哎，我說，別擠呀別擠！”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嬰兒沒有和母親在一起，反而由孤棠抱着，這讓蘇奕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月呢？”他走近孤棠低聲問道。
孤棠冷笑幾下，一言不發，扭頭抱緊孩子跑進裏屋。蘇奕也急忙大步跟上。
這就結束了？圍觀的人群面面相觑，搖頭聳肩，意猶未盡地散去。
屋內濃重的血腥氣讓人喉頭一緊。
孤棠背身在牆角，黑袍不住顫動。阿月雙手放在胸前，好似睡着了一動不動。蘇奕緩緩走到床邊。
阿月的手冷的像冰。
“怎麽這麽冷？”蘇奕喃喃自語，将她的手靠近嘴邊，呵了幾口氣，他磨蹭着阿月的手坐在她身邊。
孤棠忽然轉過身，“是你！是你害死她的！”如果不是這個男人，阿月不會離開她。如果不是這個男人，阿月不會隐瞞秘術師的身份給他生子。在阿玉萬分痛苦的時候，這個男人甚至都不來見她最後一面！
“我。。。我路上有點事，耽擱了。”要不是遇上那群強盜，他早就趕回來了。蘇奕有些後悔，剛才真不該浪費那麽多時間追擊的！
“呵，是嗎？”孤棠走到床邊，“你根本就不在乎她，你在乎的，自始至終，”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只有這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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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蘇奕想要的從來只有這個孩子！
她看見了這個孩子的未來。
這個孩子将帶領鳳凰回到故鄉。
所有的苦難，一切被奪走和被羞辱的，都将加倍奉還。屍骨成山，血流成河，唯有這個孩子屹立高處，睥睨着千萬人的哀嚎。
“你懂什麽！”蘇奕怒視孤棠。他是想要這個孩子，但也想要阿月。可他根本無能為力。
自從曾祖父蘇啓歷經艱險，好不容易從族滅城毀的災難中躲避至此地後，他的後人們也都不得不遵照羽部的規矩，和亞頃部聯姻。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為了和阿月在一起，他硬頂住衆人的壓力和亞頃部的冷眼，小心翼翼得勉強維持着雙方的糾纏。
好在有了孤棠的預言，大家總算不再為難阿月，甚至開始期盼起這個孩子的降臨。
“孩子。。。”蘇奕回過神來，着急地催促，“把孩子給我。”
孤棠撇過頭去，她想多抱會阿月的孩子。
蘇奕沉默了會，依依不舍地放開阿月的手，“把孩子給我吧。”他嘆着氣懇求。
孤棠的眼淚滴在嬰兒的襁褓上。她将孩子遞給蘇奕，轉身撲到阿月身上大哭起來。
嬰兒的眼睛簡直和阿月一模一樣。蘇奕鼻尖發酸，他皺緊眉頭，輕輕撫摸孩子的小臉蛋。
嬰兒看着他傻傻地咯咯笑了起來，一股暖流湧上蘇奕的心頭，他在原地搖了幾下孩子，繼續逗弄着。嬰兒的笑聲很快傳遍整個屋內，沖淡了哀傷的氛圍。
孤棠逐漸起身，擦幹眼角的淚水。
幸福并沒有持續太久。
當蘇奕拉開襁褓，他的臉色變了。
是個女嬰！
他的腦袋嗡的一下，楞在原地。這是怎麽回事？不應該是個男孩嗎！
“孤。。。孤棠，你。。。你是不是搞錯了，”蘇奕一時無法接受，“這不是我的孩子。這是個女孩。”
孤棠只覺得好笑，“這當然是你的孩子。”
“可。。。可這是女孩！女孩。。。女孩要怎麽。。。怎麽。。。”蘇奕已說不出話來。
“你是在質疑我的預言嗎？”憤怒讓孤棠看起來有些可怕，她的黑袍微微發光，“我的預言絕不會錯！”說完她抱起阿月的屍體，往屋外沖去。
蘇奕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中。孤棠的預言确實從未有錯，可他實在疑惑女孩要怎麽帶領他們報仇？這一次，究竟又會是誰的血，将月亮染紅？預感到族內即将到來的議論，他的內心越發不安。
很快，阿月生了個女孩的消息在羽部和亞頃部掀起軒然大波。
“父親！我早就說了，孤棠在騙我們！”蘇謙還是那麽激動，“她不過是想讓阿月把孩子生下來罷了！”
“不錯，如果不是聽了她的話，亞頃部怎麽會對阿月睜只眼閉只眼呢！”“商獨大師去世後，要數孤棠的預言最準，應該不至于。。。”“月亮都變紅了，誰知道這嬰兒給我們帶來的到底是福還是禍啊！”
衆人搖頭嘆息，拿不定主意到底該怎麽辦。
見蘇芠不在周圍，蘇奕有些奇怪，“謙兒，你哥呢？”
“他去看那個孩子了。”
不耐煩的蘇謙很快被蘇奕狠狠瞪了一眼，“那是你妹妹！”
“阿璃，阿璃，看這裏，”蘇芠俯身打了個響指，女嬰循着聲音，睜大眼睛看向他，很快被他逗得大笑不止。
比起和自己差不了幾歲的蘇謙，蘇芠對這個妹妹倒是歡喜的很。他伸出食指調皮地戳了戳妹妹，嬰兒反射性抓緊他的手不肯放。
太可愛了！蘇芠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一身黑袍的孤棠像孤魂野鬼般在城內游蕩。她走的很慢，袍底黏了不少黃色沙土。
由于秘術師曾幫助找到蒼漠之鷹的遺體，相對于部落其他各部，流砂城對秘術師的态度已經算是比較友好。
盡管如此，人們看着路過的孤棠還是忍不住竊竊私語。
“是她嗎？就是她嗎？那個預言。。。”“就是她！她說蘇奕的孩子會帶他們回涅槃城，可那是個女孩！”“看來秘術師還是不靠譜啊，這不胡說八道嗎！”“長老們怎麽會相信這種人的話。。。”
他們的聲音很輕，可孤棠卻聽的清清楚楚。
沒有錯！我沒有錯！我的預言絕對沒有錯！多年的痛苦修行才換來這一身秘術，卻被這群蠻人如此質疑，這簡直是天大的恥辱！
她氣得渾身發抖，“你們說夠了嗎！”
嚼舌的人群被吓了一跳，趕緊互相推搡着散開。
孤棠失魂落魄地離開，為什麽會這樣？
風肆意地吹起沙土，她來到阿月墳前。沒有人知道阿月長眠于此，包括蘇奕，兩人為此還大吵一頓。
“妹妹。。。”孤棠盤腿坐下，“我。。。我真是後悔，後悔帶你來蒼漠。。。”她捂住臉泣不成聲。
當初若不是她執意來蒼漠，阿月就不會遇到蘇奕。如果沒有遇到蘇奕，現在她們姐妹倆一定還在徜徉天地，笑看山河。
哭聲很快被刮起的風沙淹沒，袍擺不斷飛舞，“妹妹。。。妹妹，我。。。我對不起你，”她搖搖晃晃的起身，“我不能幫你。。。照顧孩子了。。”
離開吧，還是離開吧。孤棠下定了決心。
淩厲的風到處穿梭，墨色的濃雲沉沉的仿佛要墜落下來。偶爾劃過的閃電照亮整個蒼漠，随之而來的驚雷震動整個大地。人們紛紛裹緊衣袍，眯起眼睛，躲避着即将到來的大雨。
衆人還在争論不休，吵得蘇奕頭疼不已。
“父親，我回來了。”蘇芠邊和大家打招呼，邊向蘇奕走去。
“你來了，”蘇奕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看過妹妹了？如何？很可愛吧？”想到季璃那軟糯粉嫩的樣子，蘇芠忍不住笑出了聲。
一旁的蘇謙不屑地撇嘴哼了聲，故意大聲嚷嚷起來，“父親，我們到底要怎麽辦，不能一直這麽拖着吧。”
“不錯不錯，還是得想個辦法。”這引起了衆人的附和。
不等蘇奕說話，蘇芠已捅了弟弟一下，“什麽怎麽辦？那是我們的妹妹，你想怎麽辦！”
“各位，”蘇奕也皺起眉頭，舉手安撫衆人，“季璃還小，此事暫且再議，再議。”
傾盆大雨灑下，巨大的雷鳴聲轟得季璃哇哇大哭。
阿衍趕緊将她抱在懷裏，“小姐不怕，不怕，”她一邊在屋裏繞着圈子散步，一邊拍打着輕聲安慰。
季璃慢慢安靜下來，她咬着手指好奇地四處張望。阿衍舒了一口氣，把季璃放到搖床上。轉身卻看到一個濕漉漉的黑影，吓得她後退幾步靠在牆角。
是孤棠！
她沉默地站着，黑袍全被打濕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地上全是水漬。
“大。。。大師，你。。。”此時的孤棠好像厲鬼。阿衍不敢說出來，只能害怕地把身體縮在牆角不敢動彈。
“你要照顧好阿璃，”孤棠終于開口，“她活不到三十歲。”
阿衍愣住了，這。。。這是什麽意思？
“阿月已經盡力了，秘術師本就不該有孩子的。。。”孤棠緩緩飄近，“這件事，除了阿璃自己，誰都不能說，你能做到嗎？”
別過來啊！阿衍拼命點頭，恨不得鑽進牆壁裏面。
“如果你做不到。。。”孤棠幾乎要貼到阿衍臉上。
阿衍從沒有覺得孤棠會如此讓人畏懼，她哭出聲來，“我可以！我可以做到！”
孤棠終于回到搖床旁邊，“還有一件事。”
來人！快來人啊！阿衍不斷在心裏吶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