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世之仇猶可報
十世之仇猶可報
“蘇季璃，你少血口噴人！”比嗓門，蘇謙向來是數一數二的。短暫的難堪後，他馬上為自己辯解起來。
“你搞搞清楚，元誠和小炀是自己走的，連個招呼都不打！還好路上沒出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要找你算賬呢！是不是你臨走前和他們說了什麽亂七八糟的話，他們才會偷偷跑去找你！”
這倒是句實話。元誠的偷溜，讓羽部一陣手忙腳亂，惹得大家天天提心吊膽，唯恐別人乘虛而入。
他這麽一說，衆人都不得不閉嘴。
“還有亞頃部！”蘇謙的腰板挺得更直了，“天地良心，”他竟然還拍起胸脯，“我怎麽沒邀請他們了？是他們自己不肯來！難道我還能把長老綁過來不成？”
請帖确實是發出去的，這點也有人作證。
你破壞規矩，娶別部的女人，還有臉去請亞頃部來喝酒？季璃心中暗自冷笑。不過考慮到和魯部也是朋友，這話她沒有說出口。
見季璃不說話，蘇謙更要乘勝追擊。他激動地伸出手對着季璃指指點點，“我問心無愧！你呢？你憑什麽回來！”
見季璃落了下風，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大家都擔憂地為她捏把汗。
多依沁瞪大眼睛，嘴裏的肉都不知道嚼了幾次，還沒咽下去。多利噶汗雙手抱胸，冷眼旁觀。回阿汗輕輕搖了搖他的肩膀，同都勃汗的酒杯停在半空。
羽部的未來何去何從，甚至蒼漠的格局是否會發生改變，全看這兩人到底誰能勝出了。所有人大氣不敢喘，靜待接下來的交鋒。
“我告訴你，”蘇謙只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你代管澤地卻無故離開，這是擅自脫逃！按照族規，該打五十鞭！”
“咳咳。。。”多依沁差點沒被肉噎死。多利噶汗趕緊在他背上拍了幾掌。
羽部的人是不是有毛病？這誰定的規矩？對自己人也太狠了吧！多依沁總算緩過氣來。乖乖，就蘇季璃這身板，別說五十鞭，就是五鞭，只怕她都要丢半條命。
多依沁皺着眉頭苦兮兮的看向季璃。這小臉蛋，誰下得去手？他越看越心疼，忍不住要跳起來大叫，“別打她，打我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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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孫子臉色古怪，多利噶汗狠狠敲了他一腦袋，“又在瞎想！”
蘇謙雖然咄咄逼人，但他說的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有長輩出聲打起圓場，“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吵什麽？阿璃過來喝杯喜酒罷了，你上綱上線的幹什麽？”
“我沒請她！”蘇謙憤怒地揮手。
“哎呀阿璃也是羽部的人，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就是就是，喝完就走喝完就走，你嚷嚷什麽，別讓他部的人看我們笑話。。。”有人已上前拉拉蘇謙的衣袖，示意他算了。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蘇季璃下不了臺，蘇謙這口氣出的也差不多了。他狠狠瞪了季璃一眼，以後看你還有沒有臉再和我唱對臺。
“看在長輩的份上，這次就不罰你，”蘇謙拍掉別人拉過來的手，理理衣服，“喝完酒早點滾回澤地去，沒有流砂城的命令不許回來！”
“阿璃。。。”季璃這邊也有人走過來，“不如。。。”話還沒說完，就停住腳步不敢再向前。黑袍擋住了他們。
“我不走。”季璃面色平靜，仿佛蘇謙剛才羞辱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人。
“你說什麽？”蘇謙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不走，”甜美的聲音愈發堅定，“蘇謙，我沒有擅自脫逃，我只是回到屬于我的位置。”她轉身面向衆人，“各位，我這次回來就沒打算再走，也不會讓任何人離開。”
盡管她讨厭蘇謙，但現在他娶了和魯部的人，把他丢去澤地，恐怕會傷害到和魯部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季璃頓了頓，她眼中的星辰閃閃發光，“那就是我要帶你們回家，回到真正屬于我們的地方！”
這片黃沙已埋葬太多的不甘，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人群開始騷動。季璃這麽說，不就是明擺着沖羽部長老的位置而來？這不是和蘇謙公開宣戰？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蘇謙忍無可忍。這個蘇季璃真是死皮賴臉陰魂不散！他再三給她面子，沒想到她竟然大言不慚要來争長老之位！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蘇謙邊走近季璃邊指着她怒罵，“大喜的日子，你就非要。。。”
話音未落，大片火焰從眼前騰空而起，直向他撲來，逼得他連連後退。
“得聖刀者為家主，你服不服！”季璃拔出夜刀，耀眼的赤色光芒刺破天際，照亮整個羽部。
回阿汗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他還沒見過會蹭蹭到處噴火的刀。同都勃汗的酒杯已經掉到地上，“這這這。。。”他害怕地手抖個不停。
蘇季璃從哪拔出來的刀？多依沁吃驚地不斷揉眼睛，他記得她過來的時候明明兩手空空，哪有什麽刀鞘？
比起刀的來歷，多利噶汗更關心的是蘇季璃說的話。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講什麽。
季璃是用涅槃城的語言說的，部落人自然不明白。但羽部的人各個都聽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聖刀！”“找到聖刀了！”“聖刀回來了！”
站在後面的人紛紛擠到前面，想一睹聖刀的風采。前面的人早已亂套。捂住嘴默默流淚的，哭天搶地大吼大叫的，還有人跪倒不住磕頭，把額頭都磕出了血。
他們用涅槃城的語言拼命呼喊聖刀，好似要将這百年來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
在那場滅族之災中，涅槃城遺落了聖刀。百年來，他們無數次想找回聖刀，卻一次次無功而返。而今在羽部面臨內部紛争不休，外部虎視眈眈的危急時刻，聖刀竟然回來了！
這一定是先祖顯靈！是先祖的啓示！告誡鳳凰的子民務必團結在一起，用刀和火去讨回他們失去的所有！
羽部的人不停往季璃身邊湧去。希望，他們終于看到了希望。現在他們無比确信，季璃一定會用這把刀，帶他們回家。
蘇謙面如死灰，他顫抖着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能找回聖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想到這是季璃找回來的，他心裏又不是滋味。
按照蘇夷的遺命，只有聖刀認定的主人才能執掌家族，季璃将毫無争議的成為羽部長老。
“這些人都瘋了嗎？”回阿汗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這刀到底什麽來頭？”
同都勃汗躲在多利噶汗身後瑟瑟發抖，“他們。。。他們到底在鬼叫什麽？”
很快更驚人的場景出現了。
季璃持刀于胸口，火舌吞噬掉她整個人。長發跟随火焰在風中亂舞，衣裙燒得呼呼作響，臉蛋被映照地紅彤彤的，眼裏的星辰閃出隐隐的赤色。
她立于熊熊烈焰中，但毫發無傷。身旁是兩件高大的黑袍，在炎火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陰沉恐怖。
“聖刀為證，”季璃說的仍是涅槃城的語言，羽部立刻安靜下來。
“所有加諸于我族的痛苦，都将加倍奉還；所有沾滿鮮血的雙手，都将悉數砍除；所有冤死的亡魂，都将得到安息。”淚水從她的眼中滑落，這一刻她已等得太久。
蘇季璃。。。好像在哭？多依沁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和這個女孩的距離是那麽遠。她似乎帶着某種使命而來，也将注定成為傳奇。
他環顧四周。羽部的人都有些奇怪，他們眼神堅定，表情凝重，對其他部落的指指點點毫不在意。
“她說的不是我們的話，”回阿汗認真聽了會，确定不是自己耳背而是确實聽不懂。
“她是故意的，”多利噶汗點點頭，“她不想讓我們知道她在講什麽。”盡管他非常清楚這一定是關于羽部的重要大事，莫非是在策劃什麽陰謀？但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多利噶汗只能幹瞪眼。
“現在，願意追随我的人，拔出你們的武器，”季璃的話音剛落，只聽一片叮叮锵锵的出鞘聲。刀，劍，匕首，甚至弓箭，所有羽部的人馬都高舉雙手，驚得他部人員都退到後面。
連蘇謙也拔出了刀。
雖然恨死蘇季璃，但他畢竟是羽部的人。向明州複仇是羽部的頭等大事，他還不想成為鳳凰家族第一個背叛者。
夜刀捕捉到主人的戰意，連腳下的土地也開始燃燒，“踏平明州，不死不休。”她流着淚在聖刀面前許下誓言。
“報仇！報仇！報仇！”羽部用涅槃城的語言吼出壓抑百年的憤怒與屈辱，山呼海嘯的吶喊震撼了所有人。
瘋了。。。這些人一定瘋了。。。部落人又驚又怕，他們離羽部遠遠的，唯恐誤傷到自己。
多依沁的心從沒跳得這麽快，他有股拔刀加入他們的沖動。同都勃汗緊縮起脖子，不住地咽下口水，他實在被吓得不輕。
“他們好像在發誓。”雖然聽不懂，但羽部那些人淚流滿面，雙眼猩紅，看來十分激動。回阿汗嘆了口氣，事情在往他們不太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
以鳳凰的血脈為系，在聖刀的引領下，所有子民都毫不猶豫地支持蘇季璃。
多利噶汗面色越來越沉重，背上冷汗涔涔，他覺得羽部似乎變得有些不太一樣。
元誠還在乖乖地給亞頃長老賠禮道歉，曼邱生氣地正錘他肩膀。突然一陣地動山搖，三人趕緊往屋外跑去。
“這。。。這是怎麽了？”天空被火燒成紅色，有隐隐約約的喊聲從羽部的方向傳來。
“他們。。。他們在說什麽？”曼邱歪着腦袋聽半天，好像不是部落語。她的涅槃城語言沒有元誠好，“你聽出來沒？”
“報仇，”元誠輕聲回應，他握緊拳頭。
“報仇，”亞頃長老也聽出來了，“他們在說報仇。”
很久很久以後，還到處流傳着這一幕。
羽部曾經有個女孩，如鳳凰般浴火而來。她用刀征服蒼漠，把明州變成血海屍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