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
三天之後,庫洛洛看到獨自前來的井之原夕紀,臉上并沒有浮現什麽特殊的表情,沒有驚訝,也沒有預料之中的了然。他只是很淡定的接受了井之原夕紀單獨赴約的這個事實,讓人看不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井之原夕紀和庫洛洛兩個人之間,彼此沉默着,卻又流動着一股奇怪的氛圍。同行的牙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最後無聲的嘆了口氣,她很清楚,這一次前往瞬的陵墓之行,表面上是出于庫洛洛對于她在陵墓裏找到的那張照片很感興趣的緣故,可事實上到底是為了什麽,誰又知道呢?
牙不敢說自己了解庫洛洛,但如果是庫洛洛的話……即使對那張照片産生好奇,也只會從井之原夕紀的身上入手,而不可能會追溯到瞬的陵墓裏。可轉念一想,以庫洛洛的性格來說,如果他真的有什麽陰謀陽謀,又一定不會被她察覺出貓膩。這也許就是庫洛洛最聰明的地方,任她怎麽想,最終也只是掉進對方事先預設好的陷阱罷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牙的存在也變得尴尬起來。她是擁有正規執照的一星獵人,效忠于獵人協會,雖說和幻影旅團有接觸并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可她終究是獵人協會的人。退一萬步說,在有需要的情況下,她随時都可以成為幻影旅團的敵人,不論此刻他們是否站在同一陣線上。
而對于井之原夕紀,牙的态度則更加直白,她只是出于好奇罷了。從一開始到現在,都只是因為好奇,才會對井之原夕紀這個人如此關注。一個和十年後的庫洛洛依舊有着牽扯的女人,一個一夜之間甚至改變了血統化身“異類”的人,這兩條中的哪一條,都足夠牙有心情将她徹徹底底研究個遍了。
而且這種好奇,在接近了井之原夕紀本人之後,非但沒有得到滿足,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她身體裏到底流着怎麽樣的血?如果真的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話,她又怎麽會和奴良組、彭格列甚至是NO.2牽扯不清?如果不是……那麽,她是誰?
——或者說,她到底是什麽?
可以說,牙的立場,她既不是幻影旅團那一方的人,也不是向着井之原夕紀的。可終究,這一次的事情,和她有着莫大的聯系,直白點來說,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她可謂是“功不可沒”。出于這一點,她想她自己對井之原夕紀多少還是心懷愧疚的,畢竟如果沒有遇上她,沒有她的好奇心在作祟的話,井之原夕紀現在還會和奴良陸生過着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的惬意生活。
事已至此,事态的發展已經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掌控的,現在所能做的,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果可能的話,她真不希望井之原夕紀死在瞬的陵墓裏,成為“奇跡”的陪葬。
瞬的陵墓所在地,是在海外的一座島上。
此次行動一共五人,除了井之原夕紀和牙之外,剩下的三個人都是幻影旅團的,包括團長庫洛洛,俠客以及飛坦。其中牙是職業一星獵人,對古墓遺跡都非常有研究,加之在不久之前她曾經進入過瞬的陵墓,理所當然的,在出往海外的船上,牙開始講述關于瞬陵墓的情況。
耳邊傳來牙有些低啞的聲音,夾雜着海風吹拂而過,井之原夕紀平靜而惬意的躺在甲板上,雙手置于腦後,眼眸輕阖,呼吸綿長而輕緩,像是睡着了一般。
“……夕紀?”察覺到四周近乎凝固和停滞的氣氛,牙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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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牙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在打什麽注意。應該說,從上船的那一刻開始,井之原夕紀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和平時不同。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或者說,到底是什麽促使了她的改變?是刻意為之?還是……?
夕紀薄唇輕啓,淡淡的吐出幾個字來,“我在聽。”說話的時候,她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是嗎……”牙喃喃自語,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其實就算不說這些也沒關系。”夕紀又道。
“……為什麽?”牙不解。
“直覺。”夕紀說的如此肯定又平靜。
此時甲板上,除了庫洛洛之外,其他四人都在。飛坦在角落裏睡覺,他對于牙的講解一點興趣都沒有;夕紀躺在甲板上吹風閉目養神,也一副快要睡着的樣子;相對正常一些的,就只有在講述上一次陵墓探險經歷的牙,以及在一旁一邊玩手機一邊聽得津津有味的俠客。
夕紀和牙之間的對話,俠客自然都聽到了,不止聽到了耳朵裏,還聽到了心裏。對于眼前這個牙非常好奇的人,俠客對井之原夕紀也是抱有一定的好奇心理的。原因不為其他,就為她是牙所好奇的人。
只不過俠客的好奇,并沒有持續多久,理由很簡單,因為團長的命令,俠客基本上已經将井之原夕紀的祖宗十八代都調查了個清清楚楚。這一點俠客很自豪,雖然他依然沒有得到牙一直想要的答案——井之原夕紀是什麽?他能給出的回答只有一個——她是人類。
畢竟俠客是搞的是情報工作,而不是科研工作。
俠客調查出來的情報,牙那邊自然早就清楚了,所以對于俠客的說法,牙只是很不屑的睨了他一眼,而後作罷。
井之原夕紀本人自然不知道,在她毫無自覺的情況下,自己的家底早就被誰、誰誰、誰誰誰和那個誰誰誰誰一鍋端了。現在的井之原夕紀确實很平靜,發生了那麽多事,從十年後到十年前,再到十年後,如此的循環,讓她不經意的想起了在澤田綱吉失蹤的那幾天裏,她遇到的那個叫白蘭的怪人所說的話。
十年一輪回,她終究是逃不過。
她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思考這件事,想通了之後,就覺得其實也就這麽回事。過去的她一直刻意去忽略,可到頭來,事實告訴她,在命運這條路上,一直有什麽東西在牽引着她前進,就算她以為自己擺脫了這桎梏,也只不過是鏡花水月,什麽都未曾改變。
這種想法或許很消極,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有些東西是不由得你不信的。
坐了大半天的船,一行五人在黃昏時分抵達了瞬陵墓所在的島上。
彼時太陽西落,橙紅色的餘晖灑在平靜的海面上,場面頗有些壯觀。
井之原夕紀最後一個提着劍跳下船,栗色的長發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飄揚,臉頰上顯露出來的妖紋在背光處閃爍着詭谲而妖冶的光。
“夕紀,其實你意外的适合黑夜。”牙沒頭沒尾的嘀咕了這麽一句。
夕紀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随後像是明白了什麽一般,勾起唇角笑了笑,聲音卻始終平靜如斯,“妖怪,存在的本身便是黑暗的化身吧。”
“你這是在承認你并非人類了嗎?”牙挑眉問了一句。
夕紀依舊輕笑,卻似嘆息般的呢喃道:“心之所向……吧。”
聞言,牙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剩下的三個男人,飛坦依舊毫無興趣,俠客關心的只有牙和這次的行動,而庫洛洛……
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如果可以的話,夕紀覺得,只要庫洛洛腦子裏不是在想和她有關的事的話,那就真的謝天謝地了。不是夕紀自我意識過剩,而是她由衷的覺得,庫洛洛一直在想着怎麽弄死的方法。
好吧,真的是自我意識過剩。
庫洛洛真想井之原夕紀死的話,在上船之前,想必已經想好了無數種方法。
他需要做的,只是看心情選擇一種讓人痛苦的,極度痛苦的,或者是不太痛苦的罷了。
在如此較為詭異的氣氛之中,一行人以庫洛洛為首,朝着瞬的陵墓所在地出發。五個人的速度都很快,眨眼的功夫,那标志性的建築物便已經近在眼前。
“前面就是瞬的陵墓了。”牙抽空又解釋了一番,“不得不說,瞬的墓也足夠配得上他奇跡的名號了。整個墓分為上下兩層,一層在地上,一層在地上,上一次我和那一隊獵人只搜索了上一層,下一層我還沒有進去過。”
“上次和你來的幾個獵人呢?聽說都是些很有經驗的高手吧。”俠客随口問了一句。
“除了我,剩下的都死在裏面了。”
此話一出,幻影旅團的三人并未有什麽反應,牙和夕紀也不期待他們會有什麽反應。
只是夕紀前行的腳步頓了頓,問:“都怎麽死的?”
聞言,飛坦輕嗤了一聲,意義不明。而俠客和庫洛洛,卻依舊沒有反應。
牙并沒有理會飛坦,如實回答了夕紀的問題,“各種各樣的死法,有從高處摔死的,有中毒死的,有窒息而死的,甚至還有在睡夢中悄無聲息死去的。”
“夢裏?”走在最前面的庫洛洛開了口,只是語氣裏并沒有多少疑問的成分。
“是的。”牙回答,“我至今都不知道怎麽解釋那種死法。”
“幻術?”夕紀随口一說。
“不知道,不過以瞬的能力,任何事都不是不可能的。據說他能擺脫常規及束縛,肆意的行走于時間和空間裏。我的理解是……只要瞬願意,他可以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橫跨空間,縱跨時間,幾百年前後甚至是異世界,沒有人能攔住他的腳步。”
“還真是神乎其神。”夕紀嗤笑了一聲,對那位念能力史上唯一一位被譽為奇跡的人,其實并沒有多大的好感。
不過牙的話,倒讓她想起了彭格列著名的“十年火箭筒”,它與瞬的念能力,在某些方面是有些相似的,十年後箭筒的存在,便是能夠跨越時間,來往于十年前後,而瞬的能力,比之十年火箭筒,顯然更為方便,也更為完善。
不知道創造十年火箭筒的科學家,是不是就是從瞬的身上找到的靈感……
說話間,五人已經來到了瞬的陵墓“門”前。
沒錯,确實用“門”字來形容比較恰當,因為展現在夕紀等人面前的,與其說是“陵墓”,倒不如說“建築”來得恰當一些。瞬的陵墓從外觀上看,根本看不出那是個墓。整體的感覺上,就像是西方古堡一類的建築物,最外圍的黑色鐵門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光,不知是錯覺,還是由于光照反射的緣故,呈現在夕紀眼前的景象——那棟建築物像是斜斜的被人劈成兩半,一半處在光照之中,而另一半則處于陰影之中。
“還真是巧奪天工的幻影。”庫洛洛看了一眼後,便收回了視線。他淡淡的語氣裏聽不出情緒,但總讓人覺得有些違和。
牙聞言輕笑,“這倒是和你們旅團很般配。”
“只不過是用視覺上的盲點展現出來的海市蜃樓罷了。”俠客解釋道,那語氣,似乎不想自己和旅團與這種小兒科相提并論。
靜了兩秒後,夕紀突然問:“這個瞬,死了多久了?”
牙愣了愣,回答道:“118年。”
“死了這麽久,他的陵墓還沒被你們職業獵人開發完畢?那種跨越時間和空間的能力,想必能引誘許多人來吧。”
牙笑了笑,語氣中多少有些諷刺和無奈,“官方的答案是——因為瞬是奇跡,死後依舊不容人玷污的奇跡。瞬對于這個世界的貢獻非常的大,在許多人的心目中,他已經上升到了精神信仰的高度,所以表面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但事實上,獵人協會從很早以前開始,就着手研究瞬的陵墓和他的能力了,可在這個過程中,一批又一批的精英獵人死于非命,你完全無法想象那個數字有多麽龐大,所以獵人協會也不得不暫時罷手,當然,暗地裏的動作從來都沒有停止過。”
“還真是……無法理解。”夕紀的視線定格在眼前的建築物上,眼神古井無波,“不過你這樣直接說出來沒關系嗎?對獵人協會的名聲不好吧。”
牙聳了聳肩,不甚在意的說:“你可以認為獵人協會很有底氣。”
其實也就是破罐子破摔罷了,名聲那種東西,如果好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好,也就那樣呗。
不論是NO.2還是獵人協會,或者是其他任何組織任何人,有光明的地方,相對的便會産生黑暗。從一開始,光與暗便背道而馳,但同樣的,也相伴而生。
于是也就有了像奴良組,像彭格列那樣,一心守護黑暗的組織。
“奇跡之瞬,不知道會不會真的造就奇跡……”
伴随着夕紀的低喃,一行五人推開了眼前建築物的鐵門,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鐵門之後,走了約莫十來米,緊接着就是一扇石門。這扇門和殺手世家揍敵客家的家門有些類似,重量幾近天文數字,但對于四個念能力高手來說,這根本不算什麽。
踏入石門之內,便算是真正的進入了瞬陵墓的領地。
身後的石門緩緩阖上,四周變得一片漆黑,夕紀站在原地沒有動,等待着感官熟悉眼前的黑暗,而她也察覺到除了她之外的四個人,也都沒有多餘的舉動。
“這條通道裏沒有機關,一直走到底就能——”
熟悉了黑暗後,牙一邊說,一邊試着走了兩步,可諷刺的是,話音未落,她左腳踩住的石磚竟凹陷了下去。
說話聲猛的頓住,她本人對此似乎也非常不可置信。“怎麽可能?!上次來的時候,這條通道四周的每一寸我們都仔細的研究過,不可能存在機關的!!”
飛坦哼了一聲,冷冷道:“你真靠不住。”
接下來的時間裏都沒有人說話,通道內寂靜無聲。夕紀屏息凝神,等待着可能出現的機關暗器,然而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後,她便感覺腳下一空,随之而來的便是失重感。
沒有尖叫聲,他們五個人一同下墜。
從踩到機關到腳下的石磚突然消失,再到落地的這段時間,其實是非常短暫的。所以當夕紀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只聽到“噗通”“咔嚓”的幾聲,緊接着臀部疼痛感傳來,她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停止了下降。
四周依然伸手不見五指,夕紀想雙手撐地站起來,可她觸摸到的并不是平整的石磚,而是非常雜亂的觸感。微微蹙眉,她又四處摸了摸,手上的感覺依舊有所不同,這地上仿佛鋪着很多東西,有不規則形狀的,有尖銳的,也有如同棍子一般長形的。
“這地上的——”
“白骨。”
夕紀的話還沒有說完,飛坦冷冷的聲音便已經傳來。聞聲,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對于妖怪這種夜行生物,想要看見黑暗中的景象,并不是一件難事。于是夕紀眨了眨紅色的眼眸,微微低頭觀察了一下四周,當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間約莫三十平米左右的石室,而這石室的地上,到處都是白骨,密密麻麻,高低不平,有的地方甚至還堆上了好幾層。
然而,在這樣陰森可怖的背景下,剩下四人不論是語氣還是表情都未曾改變。
或許對于流星街出生的他們來說,這根本算不得地獄。亦或者,在他們人生的字典裏,根本不存在“地獄”二字。
“牙,這個地方上次你也來過?”
“不——”
牙顯然還沒有從打擊中恢複過來,“不可能的!上一次來我們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我以為至少上一層我已經了解的非常透徹了!金和我說過,瞬陵墓的下一層本質是‘地獄繪圖’,下去了就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看着似乎深受打擊的牙,夕紀倒是沒有那麽多的情緒,畢竟對于瞬這個人,對于他的能力和他的傳說,她都不甚了解,說她不知者無畏也好,總之對于一個陌生人,她實在很難提起害怕的情緒。
“牙,你太依賴情報了。”
激将法似乎有些用,牙怔了怔,而後笑道:“我還真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你這樣說。”
“唔……”夕紀沉吟,“因為你依靠自己的情報網調查過我的關系?”
“原來你知道。”牙也不否認。
“猜的。”夕紀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很早之前我就有那種感覺,像是有什麽人一直在監視我,只不過我沒有想到是你,我還以為……會是NO.2,或者是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指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白蘭。直覺和第六感作祟,夕紀總覺得白蘭這個人不簡單。
“那個男人……?”牙嘟囔了一聲,随後道:“說起來,夕紀你的關系網還真複雜,NO.2是你的後臺?”
“怎麽可能。”夕紀無法理解牙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蹙眉解釋道:“在NO.2和我有些關系的就只有奴良陸生,至于NO.2,我覺得我和他們的定位應該是仇人比較準确。”
“你真的只是高中生嗎……?”
“你覺得我像嗎?”
“不像。”
“恩,我也覺得不像。”
俠客聽着兩人閑聊似的對話,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們還真是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結果此話一出,俠客便被牙、夕紀和飛坦三人鄙視烏鴉嘴,因為……危機來了。
其實我早就想試着寫寫古墓探險之類的情節了……
卷二快要完結了,恩,然後這篇文也快要完結了。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