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去
過去
她的坦白，是真的坦白，是從頭開始說起的坦白。
嘉言還想說什麽，就看到易溪伸手把她面前的食物都推到了一旁，然後擡起頭靜靜地看着他，眼神很寧靜，但在下面好像有數不盡的暗流洶湧。
“嘉言，我以前和你說過，我是重生的。”易溪定了定神，繼續盯着嘉言，不放過對方臉上的一點兒表情波動：“所以，我可以和你講述一下我上輩子的事情嗎……換句話說，你願意聽嗎？”
這種別人的故事，嘉言其實還是挺感興趣的，正好現在也沒什麽事情，吃着東西聽着故事，還是很不錯的。
于是他咽下口中的食物，點了點頭，挑挑眉：“好啊。”
得到了嘉言的首肯，易溪笑了一下，開始用一種緩慢的語速訴說上輩子的事情。
一直以來，對于重生這件事，她都只能在心底珍藏保存着，根本無法和別人訴說，時間久了，她覺得自己一定會憋出問題的。
現在終于有了一個可以讓她肆無忌憚讨論事情的人，易溪覺得心裏的喜悅滿滿地溢了出來，就像是被死死按住了閥門的高壓鍋，猛地被解開束縛，噴湧的氣流能旋轉着飛到天上去。
“我上輩子喜歡一個男生……”易溪的想象中，自己說話的時候應該是抑揚頓挫，能讓聽者對她産生同情和敬佩，但實際上，她只能把自己的經歷幹巴巴地講出來，要不是沒有別的事情打擾嘉言，估計他也會冷漠地從易溪的字句裏抽離，去看別的更好玩的東西。
但他還算信守承諾，所以一面低頭看着快要融化的冰淇淋，快速地給它施咒讓它降溫，一面繼續側着腦袋等待着接下來的話語。
“後來他和我的表姐在一起了，我覺得很不服氣，就去問他，說為什麽不和我在一起，我這麽喜歡他，”易溪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在這句話後就為自己辯解，而是繼續平實地闡述事實：“他說他不喜歡我，他喜歡的是我表姐……我覺得他有眼無珠，就揪着他問，為什麽喜歡我表姐不喜歡我，我明明比她好看比她學歷高，家裏也比她有錢……”
所以……？
聽到這裏，嘉言已經把易溪和剛剛的那段“為什麽不能追求”的言論放在了一起，他覺得易溪讓他很無語，但畢竟也算是網友，還吃着人家的東西，他也不太好意思再說什麽不好聽的話，就只能急忙往嘴裏塞了點兒東西，然後繼續聽着易溪的訴說。
“接着，他被我弄得煩了，就把這件事告訴我表姐了。”易溪攤攤雙手，表情很複雜：“表姐過來找了我，讓我別在糾纏着男生了，他們兩個挺好的。”
“我堅持了這麽久，也有點兒累了，再看這兩個人，也不覺得有什麽好的地方了，”易溪伸手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接着說下去：“可能就是真的意識到男生不喜歡我了，我就覺得沒意思了，覺得他眼睛有問題，接着再随意說了幾句‘我長得這麽好看’這類的話，就離他們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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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言沒理解易溪的某些腦回路，所以表情有點兒茫然，他看易溪還有話要說，就住了嘴，默默把這個疑惑記在心裏。
“我原本成績不錯，可以去一個挺好的學校，但因為想跟着那個男生，我就和他們一起報考了一所不太好的學校，所以我離他們說是遠，其實也并不遠。”
這個座位旁邊有幾棵樹，一陣風吹過來，樹葉振動，發出了嘩啦啦的聲響，把易溪吓了一大跳。
她回頭看了幾眼，最後确定沒什麽東西，就轉頭回來，接着說下去：“我說不打擾了就是真的不打擾了，但沒想到我不打擾他們，他們卻還來找我……不知道表姐怎麽和我爸說的，讓那個男生進了公司，”易溪把目光垂下，神色暗淡：“我之前為了追那個男生，好幾次和家裏人吵架，我爸媽對我已經很失望了，看到表姐經常過來，就很喜歡她，甚至把她收做幹女兒。”
“最後，他們兩個合夥把公司占了，弄出了車禍，讓我父母意外死亡，最後毀了我的容，”說到最終的結局，易溪頗有些咬牙切齒：“我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們公司的賬上有大漏洞，于是我去偷了他們公司的賬單，然後想把他偷稅漏稅的賬本交給上面的人。”易溪嘆了一口氣：“他來追這個賬本，我在路上摔了一跤，然後就回到了十八歲。”
嘉言聽完了易溪的故事，他不是故事裏面的人，對此也無法産生感同身受的感慨，所以他只能點點頭，詢問了一句自己很感興趣的話題：“你為什麽會覺得那個男生一定喜歡你？”
易溪還以為嘉言會問出一些有建設性的問題，卻沒想到，對方一開口問得就是這件事情。
她皺了皺眉，接着用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回複：“我長得這麽好看，他為什麽不喜歡我？”
“為什麽你長得好看他就喜歡你？”
“他不喜歡長得好看的，難道喜歡醜八怪嗎？”
“他喜歡的人肯定不會太難看，但為什麽就一定是你呢？”
“我長得還不夠好看嗎？”
嘉言和易溪拉鋸一般地對答了好幾輪的話，最後終于明白了易溪的想法，大概就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麽我長得這麽好看你為什麽不喜歡我？”
對于這種掰不過來的邏輯，嘉言很是無語。
他盯着易溪的臉蛋看了一會兒，也不得不承認對方長得的确很優秀，是那種一眼望去有點兒驚豔，接着感覺平淡，但依然很耐看的好看。
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溫和有氣質，是個标準的大家閨秀。
但這種奇怪的性格，似乎和她的外表一點兒都不搭配……
嘉言沉默了一會兒，聽着易溪持續不斷的各種“我美上天了”“我這麽好看，他卻不愛我”的言論，覺得太陽穴都在跟着不停地跳動，恨不得穿過屏幕，把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堵住。
他伸手按了按太陽穴，低聲說了一句：“別說了！”
易溪還是第一次聽到嘉言用這種語氣說話，一下子就被震懾住了，只睜眼看着嘉言，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舉動。
嘉言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笑容一點兒都不明媚，很是惡劣：“你覺得你長得好看？在我眼裏，你也就是中等水平，看着不讓人惡心而已。”
一直被人稱贊好看的易溪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評價，她愣了半天，再說話時，原本趾高氣昂的勁兒也去了大半，只剩下幾分不甘心在身上虛假地漂浮着：“你，你說我不好看，那找出幾個好看的人讓我看看啊……”
說到“好看的人”，嘉言事先有了想法，心裏一點兒也不虛。
他讓易溪等一會兒，然後弄了幾個女修真者的3d模型回來，和易溪共同觀賞。
這幾位女修都是這個界面數一數二的角色，長得本來就不差，還有一層層的修真改造她們的身體，所以一望去，雪膚紅唇，各色眼眸精致吸人，讓人見了便覺得目眩神迷，甚至會生起“有幸窺得美人容顏，此生未虛度”的想法。
易溪見到她們，就立刻産生了仰慕感和自卑感，同時她還覺得自己的心口痛得厲害，好像是什麽東西正在一層層的破碎，但幾秒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不見，她通身清爽，沒有一點兒不适。
她沉默了一會兒，看着這些精致絕色的女性，點點頭，說：“我……孤陋寡聞了。”
這副喪氣的樣子讓嘉言有點兒負罪感，他想伸手拍拍易溪的肩膀安慰她，但把手伸出去之後他才意識到，他們兩個還隔着很多的界面，很遠的距離。
于是他把手收回來，試圖用話語安慰這只仿佛失去了人生希望的廢貓：“只要你堅持修煉，也會變得越來越漂亮。”
易溪恍恍惚惚地擡頭看他，問：“真的嗎？”
這種迷離的狀态讓嘉言更有些愧疚，他急忙咬了一大口炸串壓驚，順便溫柔地安慰對方：“雖然你長得醜，但只要努力，你一定可以變美。”
他的安慰和打擊沒什麽差別，易溪伸手想挂斷視頻，但猶豫了一下，想到自己一個人在這裏思考人生的灰暗畫面，還是止住了想法，讓視頻界面在抖動了一下後，依然堅強地留在空中。
“那我要好好修煉了，”易溪吐了一口氣，“不管怎樣，也要擺脫你心裏‘醜’的行列。”
聽到她說的話，嘉言下意識地反駁：“不，你不醜，你只是長得普通而已。”
這種類似于落井下石的語句讓易溪的表情變了又變，但她最後還是擠出一個微笑，回答：“我會加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