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往

交往

尹奈奈癱坐在沙發上，害怕得無法言語。她嘗試着站起來為逃跑做準備，無奈腿肚子抖得像波濤連連的水面，根本無法支撐起整個身體。

嗚嗚嗚，誰能來救救她呢？話說他為什麽要捧着一大束玫瑰過來？是想以玫瑰的香氣來掩蓋犯罪現場的屍臭，還是要用玫瑰裝點她的屍體？

她腦海裏漸次閃過自己的各種死狀，接着是秦沐像撒孜然那樣，把玫瑰花瓣撒在她身上的畫面——

當然還伴随着桀桀的怪笑，和一種變态的羅曼蒂克氛圍。

繼而她又聯想起了漢尼拔，悲傷地意識到自己可能連全屍都留不下了……

她開始肉疼，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張開哆嗦的唇，想說點什麽，但最終只是發出了“噓噓”的吐氣聲，猶如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狗。

秦沐絲毫沒注意到她的恐懼，他保持着自認為得體的微笑，向前跨上一步，帶着一絲怪異的拘謹，扭動脖頸打量尹奈奈寒酸的小屋。

每掃到一樣物件，眼中就會迸發出孩子般的狂熱，好像這裏是一家精品玩具店，充滿了他夢寐以求的小玩意。

“剛……剛剛站在門外的，明明是煤氣公司的大叔，”使勁吞了幾次口水，尹奈奈抱着死也要死個明白的決心，鼓足勇氣哆嗦問道，“怎、怎麽忽然就變成了你？”

秦沐聞言扭過頭看她，語調莫名溫柔，但聽在尹奈奈耳朵裏，卻滿是大灰狼面對獵物式的炫耀：

“那是幻覺，我可以釋放出一種神經素，擾亂你的思考。說白了，就是你們人類說的致幻。”

你們人類？他這可真是一點掩飾的意思都沒有了。尹奈奈仿佛在他身後看見了披着黑鬥篷的死神，正揮起鐮刀，随時準備收割她的小命。

她的腳趾頭在拖鞋裏縮了縮。不行，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點尊嚴，或者，至少也要反抗一下再死，不能做待宰的羔羊。

秦沐站在她的斜前方，如果她拿出吃奶的力氣，應該能在兩秒內奔竄到門口，然後抓住門把用力一拽，就可以奪門而逃了——

前提是，秦沐的反射神經得比她慢兩秒……

這可能嗎？不，就算不可能也要試一試，之前面對卡車時，他的反應也不是很快，萬一能成功呢？

她向下蓄力，就在即将一躍而起的時候，秦沐忽然“嗯？”了一聲，吓得她立刻慫答答地縮了回去，驚恐地注視着他微微變了的臉色。

然後，令再度她呼吸驟停的一幕，出現了。

秦沐的身後，以極快的速度，爆發出十幾根粗大、飽滿的黑紅色觸手，邊緣流溢着活物般的暗啞紅光，正張牙舞爪在半空中！

每根觸手的中端都有一張帶着牙齒的嘴巴，大笑似的咧開着，發出低低的不知該如何形容的聲音。

尹奈奈徹底被吓傻了，求生的本能讓她從沙發上跳起來，繞到後面，将低矮的沙發背當做盾牌，替她抵禦可能會遭遇的攻擊。

然而秦沐并沒有攻擊她，甚至都沒有看她。

他眼眸低垂，注視着前方地上的某處。突然，他肩胛骨部位兩根相對細長一些的觸手，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向着沙發與地板的縫隙沖來，猶如捕獵的毒蛇那樣迅疾、兇猛，與空氣摩擦出呼呼的風聲。

尹奈奈尖叫着從沙發逃開，抱住後面的窗簾瑟瑟發抖。

兩根觸手在沙發下劇烈抽動，似乎碾碎了什麽東西，接着動作和緩下來，慢條斯理地一點點縮回秦沐的身後。

整個過程最多一秒。

一些黑乎乎的小東西被帶了出來，攤在地板上。尹奈奈定睛一看，竟然是幾只困擾她很久的蟑螂的碎屍。

她頃刻冷汗如注。

這種微小隐蔽的生物都能被他瞬間趕盡殺絕，自己之前制定的逃脫方案簡直太可笑了，幸好沒有施行，否則還沒跑到門口，她的胳膊腿和脖子可能就被那些靈敏迅猛的觸手給咔嘣擰斷了。

可就算她沒有逃，也未必能幸免被觸手分屍的命運——

這全部取決于秦沐的意志。

既然這樣的話，她要不要跪下來求求他？卑微一點，虔誠一點，不要臉一點……

說些當牛做馬都可以，只是別殺她之類的話。萬一他心一軟，興許就放過她了呢。

如果他執意要吃她，尹奈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那就給他一根手指，再不濟就一只手吧，這些似乎是最容易割舍的部位，如果缺失了，以後也不至于生活不了，總比少一只腳一條腿要強……

“求求——”她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哭着開了口，然而剛說出兩個字，秦沐就捧着玫瑰大步走過來，觸手們在他背後興奮地舞動着，一會兒糾結成團，一會又變成千手觀音，仿佛一群詭異的拉拉隊員。

每一張嘴都發出不同的無法言明的噪聲，彙合在一起，令人頭皮發麻，理智喪失。

“抱歉，本來想買999朵的，可是看着太龐大了，怕吓到你。”他站在沙發旁，羞澀似的一笑，低頭瞥了眼玫瑰，“所以就買了99朵，下次給你補上。”

尹奈奈哭得快要抽筋了。是嫌99朵玫瑰不夠遮蓋屍臭嗎？而且玫瑰的數量，和他剛剛展現出來的那一大團觸手相比，哪個更吓人，他心裏難道一點ABC數都沒有嗎？

“求求你，不要殺我，也不要吃我，我什麽都——”

“請和我交往吧——”

兩句話重合在了一起，兩人都被對方的臺詞吓了一跳。

尹奈奈瞪圓了眼睛。他剛剛說啥？

秦沐也費解地一歪頭，她剛剛在說什麽？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尹——奈奈，請和我交往吧。”他加重語氣，又重複了一遍，原本恢複正常的瞳孔此刻再度危險地豎立了起來，像是在表達某種威脅。

尹奈奈完全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展開，她的目光和身體一起打着顫，望了望他身後耀武揚威的觸手們，又望了望地上的蟑螂屍體——它們被分割得十分細碎，邊緣利落，屍塊均勻，很難想象這些是在一秒鐘之內完成的。

她抽着鼻子，擡起眼睛，膽怯地望着他，內心淚流成河。

她哪還敢說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