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奈奈
奈奈
“謝謝你能趕過來，奈奈。”
林墨的狀态比電話裏聽上去還要糟糕，他的眼眶很紅，眼球布滿血絲，滿身酒氣地癱坐在酒吧角落的沙發上，面前是一桌子的空酒瓶。
“學長，你喝太多了，對身體不好的。”她心疼地扶了扶他的身體，讓他稍稍坐直一些。
“沒…沒事，我實在是太難受了……”林墨慘然一笑，“至少今晚，我可以短暫地忘掉那糟心的一切。”
說罷，又要伸手去拿酒瓶。
尹奈奈果斷攔住他：“不行，你不能再喝了，你叫我來，不是讓我看你喝得爛醉的，對吧？”
林墨苦笑着縮回了手，目光飄忽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聚焦，落在她被激光燈映得忽明忽暗的臉上。
他的神情更加脆弱了，就像是一只迷路的羔羊，或者一個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奈奈，我快瘋了。我時常會分不清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實，這種感覺好痛苦……”
“學長……”尹奈奈眼中流露出無助，如果秦沐沒有那樣無情地對她，她或許會試着求求他，讓他幹脆抹去學長的全部記憶，因為只有他，才有對抗駱烜宇的力量。
可是現在，她怎麽敢開口呢？只怕會适得其反，反而讓學長遭受更深的折磨。
“學長，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包括這些酒，這些人，還有我。”她拍着他的手臂，安撫道，“不要想那麽多，但凡是你能感受到的，就都是客觀存在的，相信我。”
她将自己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他的皮膚冷得吓人，猶如一具屍體，令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我能感受到的……”林墨重複呢喃着，低頭看着她溫暖柔軟的小手，遲疑片刻，将自己另一只手覆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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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層冰冷讓她又打了個哆嗦，但她并沒有抽出手，而是努力将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
一道詭谲的影子，在倏然之間，張牙舞爪地鋪滿了他們身旁的整面牆壁，接着耳畔傳來酒瓶重重磕在桌上的聲音。
尹奈奈被吓了一跳，側過頭去看，正好與秦沐冷幽幽而深邃的目光撞在了一塊。
他不知何時，竟坐在了他們旁邊的那張空桌上，表情陰郁地注視着他們。
“……”她嘴角抽了抽，心想真是冤家路窄，這家夥之前居然就在隔壁桌喝酒嗎？
不過，他的眼神說實話有點怕人，有股壓抑的憤怒在裏面，與昨天那副冷漠的樣子形成兩種極端……
也與剛才判若兩人，除了同樣頹喪外。
更年期嗎？尹奈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忽然意識到，他那道飽含憤怒的視線，正緊盯在他們疊在一起的雙手上。
她撇撇嘴，把頭扭過來，不再理睬他。
“奈奈，有你在身邊，真好。”林墨毫無察覺，他虛弱地笑了笑，指了指她的胸口，“可以……讓我躺一會兒麽，就一會兒……”
讓男生把頭埋在自己胸口這種事，有點難為情。但她明白，此時此刻的學長更像是一個抹去了性別标簽的嬰孩，它在渴求母親般的溫暖和安撫……
她豈能拒絕呢？
她點點頭，讓他一點點地把脆弱的頭顱靠在自己胸前，一只手在他後背上輕輕拍着，就差哼起搖籃曲了。
牆上的影子更加猙獰了，那根本就不是人影，而是無數根巨大而難以名狀的觸手的投影，它們不斷膨脹又收縮，仿佛正在被看不見的烈火灼烤……
尹奈奈早已見怪不怪了，她還記得他的話——不會再來打攪她的生活。
但願他是個遵守諾言的怪物，她悲傷地想，将下巴壓在學長的後腦勺上。
她所能給的安撫，就只有這些了。
突然，舞池那頭爆發出一陣尖叫，似乎是幾盞搖頭燈嘩地爆了。
尖叫聲還未退去，整個酒吧的所有燈，就像受到了某種強烈幹擾，全都電壓不穩地猛烈忽閃起來，讓整個空間看上去猶如惡靈即将出現的恐怖片片場。
“短路了嗎？”林墨嘟囔着，緩緩擡起頭，聲音比方才清晰理智了許多，“電線短路很容易造成事故，我們……還是離開吧，奈奈。”
見他多少恢複了神志，尹奈奈覺得自己沒白來一趟。她點點頭，和他互相攙扶着往門口走。
經過秦沐的位置時，椅子已經空了，他早已不知去向。
尹奈奈抿了抿嘴，仍舊覺得他莫名其妙，卻又隐約感知到了某種可能性。
但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并在心裏對自己發起了嘲笑。
別自以為是了，臉被打得還不夠腫，不夠響嗎？
她給學長攔下一輛車，他雖然不那麽沮喪了，但行動能力仍是一團糟。送走學長後，她沿着街道走了一會兒，才打車回家。
不管怎麽說，明天就可以離開這個傷心地了，她邊爬樓梯邊樂觀地想。
在老家調整一個月，應該足以讓她淡忘秦沐，淡忘他留給她的一切……
既然他都不想要她了，為什麽就不肯删除她的記憶呢？這樣對誰都好。
她始終想不明白這一點。
因為心亂，她拿鑰匙對了好幾下，才成功插進鎖孔。大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立即感受到了一絲異樣。
一開始她也說不上異常在哪裏，等她關門，換上拖鞋，挂好外衣再回過身的時候，才渾身一滞。
是小黑。
它一直都喜歡趴在門口的，而此刻它不僅沒在門口，還呈現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
“小黑……”她緊張地召喚道，然而小狗一動不動地站在她的床上，四肢僵硬，猶如标本，眼睛——
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它的眼睛變成了兩個圓形的黑窟窿，正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着黑色的煙霧狀物質……
她感到危險，小獸般嗚咽了一聲，轉身就要往外逃。
然而已經太晚了，她身後的牆壁，從門框開始，迅速而無聲地漫上了密密麻麻的、蠕動着的黑色觸須，轉瞬之間就覆滿了整個房間，從地板到天花板。
而她則困在了中間，眼睜睜地看着整道門、整片她的天地，被黑色觸足們吞噬……
下一個被吞噬的，會是她自己嗎……
她害怕地向後退去，慢慢轉過身，卻被床上的小黑又吓了一跳。
那已經不是小黑了，它正在變成一根帶着兩只眼睛的粗大觸手，觸手的一端不斷延伸、蔓延，并分化出無數絲狀觸須，與牆壁上蠕動的那些慢慢融合，混為一體。
看上去，就像是被吸收了一樣。
她隐約感知到了他的氣息。他是來報複她的嗎？
可這沒有道理了啊，他們明明都毫無瓜葛了，還是由他本人蓋章認定的……
“秦……秦沐，是、是你嗎？你不要吓我了……好不好……”她是真的害怕了，顫着嗓音哀求道。
仿佛是在回應她，地板上的黑色觸須，開始蛇一樣地向她的雙腳游動，很快就攀上了她的小腿。
她驚恐地想要掙脫，但它們移動速度飛快，轉眼之間裹住了她脖子以下的全部身體。
“唔……”她徒勞地掙紮着，就在以為自己要被活活悶死的時候，纏繞在腰部的觸須，收縮彙聚成了兩條有力的胳膊，從後面緊緊桎梏着她柔軟的腰肢。
那是男人的胳膊，帶着她熟悉的力道和重量。
很快，她的後背感受到了男人強壯而緊繃的軀體，似乎是那些觸須凝成了人的形狀，正緊緊貼着她，嚴絲合縫地……
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伴随着劇烈起伏的喘#息，吹在她耳畔，宛如某種深情的呓語：
“奈奈……奈奈……奈奈……”
他反複地念着她的名字，溫熱的唇裹挾着令人心髒酥麻的細小電流，輕而急迫地碾吻在她柔嫩小巧的耳廓上。
“我的……奈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