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山神①①
山神①①
“這人吶，不去深入了解是永遠無法知道她們的內心的。”
就像聞知意，她曾經也還把她當個孩子，可她顯然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與夢想，哪怕前路艱險難行，亦有未知的恐懼，可一旦認定了，就義無反顧。
“小花在被你邀請之後，我與九川雙雙反對，不允許她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與陌生的鬼怪接觸。雖然你是山神，可時間過了這麽久，在這個已經不需要神的世道，誰又能保證神的存在到底是正是邪？”
“我的存在并非需要人的認可。”
她自天地而來，人的需要并不能影響她的存在，若真到了她消失的一天，那也是自然的選擇。
“這我自然知道。”雲川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我的反對是為了拿你測試小花的決心，而九川的反對，卻是他發自內心的不信任。”
山神沉默不語。
“顯然，小花出乎我們的意料，她說出的話，連我都沒有想到。”
“……她說了什麽？”
“她說，妖怪壽命太長，孤獨的活在這個世間，所有的記憶只能自己獨守，就像是睡了一覺起來，熟悉的人都已不知去向，美好的記憶一下子變成了負擔，想忘又忘不掉，随着時間的流逝，惶恐與彷徨夾雜，那是何等的煎熬？”
多麽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啊！
雲川欣慰的笑着。
妖怪之間壽命同等，自然不存在獨自背負記憶的煎熬，可是妖怪與人就不一樣，壽命不對等的交流，美好與痛苦并存，這是誰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來來去去都是過客，擦肩而過的人無法體會踟蹰不前的人內心的彷徨。
妖怪修複師的存在，并不能改變這種狀況，他們只能起緩和作用，唯一能解決的，也許只是幫妖怪們完成在人間的心願吧。
山神抿嘴，沉默片刻：“她是個好人。”
“喂喂喂，現在可不是你發好人卡的時候。”雲川哭笑不得。
她唧唧歪歪說了這麽多，可不是為了讓她給聞知意發好人卡啊。
“……”
山神沒再說話，雲川在心中嘆口氣，撓撓後腦勺一陣為難。
都已經暗示的這麽明顯了，好不容易遇上個與她曾經的友人有相似境遇的人，不就是讓她去找聞知意聊清楚嗎，這山神怎麽這麽不上道？
……
聞知意突然打了個冷戰，搓了搓胳膊小聲嘀咕：“我怎麽老覺得後背發涼？”
九川擡頭看了看遠處的天，太陽出來之後氣溫越來越高，他把包放在站臺的椅子上問道：“車還有多久到？”
“我看看。”聞知意打開手機刷新了一下，“馬上馬上，還有一站路了。”
她轉頭對還在不遠處走着的兩人招手：“快點，車快到了。”
雲川高聲回道：“來了。”
阿笙坐在椅子上仰頭問：“我們坐車要去哪裏？”
聞知意故作高深：“極樂世界！”
“Σ( ° △°|||)”
“……別吓他。”
聞知意“嘿嘿”一笑：“開玩笑嘛，出來玩神經不要繃的太緊，放松放松。”她拍拍阿笙的腦袋，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一瓶水，“要喝水嗎？”
阿笙摸一把汗，繃着小臉乖乖的點頭。
十多年來，他這是頭一次出門，顯然還不習慣外面的環境，這是站牌下又走過來幾個人等公交，阿笙一張包子臉繃的更緊了。
在車上發生了一件意外，聞知意覺得自己的人生都受到了嘲笑。
公交車盛的座位不多，剛才來的幾個人也是這一趟車，雲川與山神坐在一排，九川抱着阿笙。
聞知意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中間的位置玩手機，途中有輛車搶道，司機一個急剎車，聞知意還來不及反應，就在衆人齊齊觀望的視線中快速跑了出去，腳下一個踉跄就跪在了司機旁邊。
“搶什麽搶，這麽大的路不知道走，趕着去投胎啊。”那司機被氣的不行，腦袋伸出窗外罵了一句，轉頭就看自己腳邊跪着個姑娘，被吓了一大跳，“姑娘，你跟這幹啥呢，有沒有受傷啊？你給我行這麽大禮，我給不起紅包啊。”
九川默默收回了只來得及抓住兩只小花妖的手。
聞知意幹咳一聲：“那什麽，沒事，我就是來觀摩觀摩誰這麽大膽敢搶道，一下子沒站穩，呵呵。”說完捂着臉在衆人懵逼的眼神中重新回到了座位。
丢人丢大發了。
雲川笑了一路：“你不自诩搶座位小能手嗎？這想什麽呢。”
聞知意惱羞成怒：“笑什麽笑？別笑了，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還不許人家失誤啊，有沒有一點愛？就沒見你關心我有沒有受傷。”
“你反應不是挺快的嘛，哪輪得到我出手？”
人生受到了嚴重的打擊，聞知意表示不想說話。
游樂園永遠是最受歡迎的地方之一，暑假時期的人流量雖然比平時雙休日要少，但依舊很擁擠，有的項目排一兩個小時才輪的上，上去幾分鐘就下來。
山神跟看稀奇一樣看着身邊走過的人，幾百年了，這大概算是她見過的最多的一次。
空中回蕩着響徹雲霄的尖叫聲，幾人停下來。
聞知意仰頭望着一來一回的海盜船，又看了看面前排着的長隊伍，忍不住砸了咂嘴，轉頭問在身邊的幾個妖怪：“要玩嗎？”
幾人同時叉腰擡頭，看了一來一回的海盜船有一會兒，上面尖叫回響。
“……”
紛紛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着她同時搖頭，表示不感興趣。
“……”聞知意無語。
啥意思？
她怎麽從這些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一股濃濃的嫌棄呢
“那就去過山車。”聞知意擡腳就走，“愚蠢的妖怪，我要讓你們見識見識人類追尋刺激的智慧。”
結果一趟過山車下來，聞知意丢了半條命，山神卻用手在額前搭了個小蓬眺望遠方：“我在上面的時候看到那邊有個地方感覺很好玩，我們去那邊吧。”
雲川扇子掩唇，眯着眼睛嘲笑她：“愚蠢的人類，你也太小看神獸的功能了。”
他們這些經常在天上飛的，能被這吓倒？
聞知意腿一軟，捂着胸口，一口老血哽在喉嚨。
這就紮心了。
九川帶着阿笙去別的地兒玩了，等聞知意雙腿打飄跟着山神跟雲川來到她說的好玩的地方。
“你就看上了這個？”聞知意指着工作人員櫃子上塞的那個大娃娃。
山神撸起袖子躍躍欲試：“聽山中精怪說，這種游戲可以換娃娃，曾經有小妖送給我一個小的，一直想來玩也沒有機會。”
聞知意扶額表示頭疼，萬萬沒想到山神居然喜歡這類小游戲，失策了。
看雲川也興致勃勃，聞知意一下買了兩百塊的子彈：“你們倆玩的盡興，要是不夠我再買。”說完把子彈放到她們倆手裏，然後退後一步表示拒絕參與。
山神詫異：“你不一起玩？”
雲川已經端上了槍瞄準：“她那技術就是浪費。”話音剛落就打中了一個氣球。
聞知意背着手站着，義正言辭反駁道：“哎，說話別這麽難聽，我這是為了聞家做貢獻，掙錢多不容易，能省就省嘛，再說我這體積在那兒多占地盤。”
“……”
山神瞄了眼她那小體格，在她抿嘴假笑中仿佛看到了理直氣壯。
山神不再多說，在雲川的指導下熟悉的使用方法，第一遍還不太熟練，只得了個憤怒的小鳥，幾輪來過，她順利拿到了心儀已久的那個大娃娃，抱着懷裏蹭了好久，遞給聞知意轉而去玩另外的游戲。
兩人都是老手啊！
聞知意給二人付了錢，頂着圍觀衆人羨慕的眼神，抱着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娃娃站在後面看她們橫掃娛樂場。
她仿佛在工作人員的臉上看到了膜拜。
一圈下來，兩人心滿意足，聞知意作為醬油黨也感受了一把勝利的喜悅，抱着的娃娃把她遮了個嚴嚴實實。
“要不要吃冰淇淋我去買。”
“我要草莓，不要有巧克力的那種。”
聞知意看向山神。
她搖搖頭：“我沒吃過，你看着買吧。”
聞知意想了一會兒：“行。”
她把娃娃堆在椅子上，朝着不遠處的小賣部跑去。
雲川看着她跑遠，翹着二郎腿，兩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問她：“感覺怎麽樣？”
山神也放松坐在她旁邊：“很好。”
雲川有些驚訝，轉頭看着她挑眉。
一堆娃娃就把人收買了？
“人間很好。”
這時有一大一小兩個小姑娘被她旁邊的那堆娃娃吸引過來，雙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就差流口水了。
山神彎腰看着她們：“喜歡嗎？”
小姑娘點點頭。
她拿了兩個稍微大點的娃娃遞給她們：“送給你們吧。”
沒成想兩個小姑娘搖頭，大一點的那個一臉掙紮：“媽媽說東西都是別人花錢買的，不能随便拿，這樣不禮貌。”
“沒關系，這些都是贏來的，沒有花錢。”
“可以嗎？”
山神把娃娃遞到她們懷裏：“當然。”
“謝謝姐姐。”
雲川看着她與兩個小孩子說話一直沒有出聲，直到孩子跑遠，她的眼神還沒有收回來。
“你很喜歡小孩子？”
山神像是剛回過神，有一時的愣怔：“嗯？啊，我曾經的友人海棠也有個女兒，她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唯一一個平凡人。”
雲川仰頭望天，聽着她呢喃。
“時間過的真快啊，一轉眼幾百年都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