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蕭瑟的風裹着幾片落葉在校園裏肆無忌憚地游蕩，四處深灰色建築更加助長了冬日的那份肅殺，那些鳥雀早就無法忍耐這份直入骨髓的陰寒，不滿地聒噪着，而人對這種天氣的反應更加強烈，他們眉頭緊鎖，步履匆匆，盡可能的多把自己的肌膚隐藏在衣物之下。
梁楊身穿一件灰色羽絨服，走在下課回寝室的路上。他把手放到寬大的衣服兜裏，腳步和往常一樣散漫。“那些人為什麽喜歡戴圍巾呢？那東西不會束縛的脖子很難受嗎？”其實很多血液循環旺盛的男青年都不太喜歡圍巾這種東西，但是當他們身體退化後才會明白圍巾的發明是如此的有必要。當然，很多男青年不喜歡圍巾卻把圍巾挂在了脖子上，這是細心的女子在他們耳邊無數次叮咛的結果。
“要畫上句點了嗎？這一年的故事就這樣銘刻在了歲月的筆記本上。可不幸的是，這個筆記本會逐漸的脫落，最終越來越薄，多年後只剩下只言片語，再也尋不到過去日子的輪廓。”想到這裏，梁楊突然感覺一陣莫名的空虛。“人生如戲，最初的誕生，是演員的登臺；最後的死亡，是表演者的謝幕。我這個演員還不錯，最起碼在我的戲裏我是主角。我費盡心思的去配合生活中的人，出演我的角色，換來的回報只是臉上多了些風霜的痕跡。
梁楊嘆了口氣，突然感覺左肩一沉，有只手搭到了他的左肩上，之後右肩也感覺一沉，有只手搭到了他的右肩上。
“想什麽呢，那麽出神。”左邊的人是段海文，他的脖子上纏了一條褐色的圍巾。
“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我去幫你提親。”右邊的人是盼哥，他的脖子上纏了一條紅色的圍巾。
“沒有，只是想這一年發生的點點滴滴。雖然有些事過去好久了，但還是歷歷在目的浮現在眼前。”
段海文嘆了口氣，“霜鬓明朝又一年。人生就像日歷，撕掉的部分再也找不回來了。”
“可是人總要成長的，這是人的幸福，同時也是人的一種悲哀。”梁楊回應道。
盼哥感覺氣氛被他們兩個人帶的過于凝重，于是找了個輕松的話題：“今年怎麽跨年？還是出去吃飯唱歌？”
“你想多了。你們有女朋友的陪女朋友過，我和朋偉，起哥他們喝幾盅酒就夠了。你以為還和去年一樣，我們聚在一起跨年？”
盼哥覺得梁楊說的話雖然直接，但是卻有道理。
“沒事，聖誕節都能一起過，跨年當然也能一起過。咱們大家一起跨年，元旦情侶再過二人世界不就好了嗎？”段海文提議道。
盼哥表示贊成：“沒問題，跨年嘛，圖個熱鬧。”
梁楊知道他們是怕三個落單的人産生過分的孤獨，但也不好拒絕他們的好意，只好說道：“你們問問你們對象是否同意吧。”
段海文立刻回到：“我們家那口子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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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哥不甘落後：“我們家也ok。”
“那這次還要帶伴？”段海文調侃的問道。
“好啊，那我去聯系辛憶，問問她願不願意來。”梁楊幹脆的回答出乎段海文的意料。
“你……”
“我感覺辛憶會是個很好的朋友，如果她可以出來，就出來一起聚會喽。我這次有個想法，我們去附近的小區租個大房子。”
“嗯，附近日租房的确不少。”盼哥迎合道。
“我們三十一號下午自己買食材，自己做晚餐。吃完飯後大家聚在一起吃零食，看家庭影院，打撲克，打王者，對了，雙十一我還買了一副麻将呢，也帶着。”
段海文一拍手，“這提議不錯，就這麽辦，房子的事我聯系。”
“好，那回去通知大偉哥他們，咱們一起跨年！”
狹窄的小路上，一排鵝卵石橫在中央，單行道成了雙行道。梁楊踩着凸起的鵝卵石，慢慢的向前走。他的身邊跟着那個活潑的女孩子，嘴裏叽叽喳喳的不停。梁楊本是最讨厭女人在自己耳邊唠叨了，這也是他以前不願靠辛憶太近的原因之一。可現在不知為什麽，他現在對她的唠叨卻沒有了那種強烈的排斥感，這也是梁楊可以把她當做朋友的原因之一。
“你為什麽走在鵝卵石上？”她問道。
“不知道，我走在上面很舒服，就形成了這個習慣。”
“哦。他們在這個小區等我們？你為什麽拉我和你們一起跨年？前方路口轉彎嗎？”
梁楊不緊不慢地回答她的問題：“對，他們已經到了。拉你跨年是因為你是我朋友，前方路口不轉。”
“不轉？不轉我們就奔着銀座去了。”
“對啊，這次晚餐我們自己做，他們買的原料你不一定合用，所以我們去銀座買點東西。”
“你會做飯嗎？”
梁楊聳了聳肩：“這個真不會。”
“現在的男人都要學做飯的，要不以後誰願意嫁給你。”
“那你肯定也不會喽。”
辛憶反駁道：“我可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說，想吃什麽？”
梁楊只是笑了笑，繼續向前走。
“這一年過的好快啊。不過還好我年輕，我還要跨很多很多的年。”
梁楊淡淡的說道：“從年輕的角度看待生活，生活就是無盡的将來；但從老年的角度，生活則是一段極其短暫的過去。”
辛憶拍了一下梁楊的肩，質問道：“說！這麽有哲理的話從哪抄來的？”
“個人原創。”
“不可能！”
看着她不相信的表情，梁楊回答道：“好，是叔本華說的。”
她笑了，“你看，我就知道你說不出這麽有水平的話。”
今天超市的人很多，附近的居民也想用一頓豐盛的晚餐來紀念這逝去的一年。梁楊推着購物車走在辛憶後面，辛憶則在蔬菜區挑選自己需要的食材。
“看來有必要學一學做飯這個技能了。”梁楊心裏想，“這個提議不錯，也幫他們幾個家夥測一測他們女朋友的廚藝。”
“發什麽呆，我們去海鮮區看看！”辛憶把梁楊從沉思中拉了出來。
“喂，是我。”梁楊接通電話，“什麽事？””不喝酒了，喝飲料就好。“”行，我回去的時候帶着。”
“誰啊？”辛憶問道。
“段海文，讓我回去的時候捎點飲料，筷子，一次性杯子。”
兩個人買完食材後，又把段海文交代的東西選購好，提着大包小包走出了超市。
“18號樓，3單元，1702。”
辛憶指了指附近的一排樓，“這就是18號樓，快走。”
雖然大部分東西東西在梁楊手裏，辛憶依然覺得自己拿的東西有些沉，她快步走向三單元，梁楊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梁楊敲門後不久，段海文就把門打開了。 “喲，到了。”
梁楊還沒來得及開口，辛憶就說道：“快拿東西，累死了。”
段海文笑着把東西接了過去，梁楊他們跟着他走了進去。段海文選的房子很不錯，客廳非常寬敞，天花板上的吊燈點亮了每個角落。最令人滿意的是客廳裏還有一個很不錯的麻将桌，看來今天免不了一場“血戰”了。
勝航，江盼，大偉哥，起哥都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看來不會做飯的不只梁楊一個人。
辛憶調侃道：“你們這些人可以組成一個大男子主義聯盟了，就會等飯吃！”
梁楊順水推舟：“辛憶的廚藝可是五星級标準，各位有福了啊！”
辛憶對梁楊的吹捧十分滿意，于是對段海文說道：“帶我去廚房。”
“喳。”
段海文和辛憶走開後，勝航提議道：“反正吃飯還早着呢，咱打幾圈？”
“好啊。”大偉哥把麻将拿到了桌上，剩下的人也湊了過去。
其實很多其他寝室的人來514看到他們打麻将，都調侃他們太落伍了。但梁楊卻有自己的說辭：麻将作為我國的國粹，需要有人繼承和發展。我們不能接受全盤西化的偏見，抛棄傳統文化中的精華，只有将前人流傳的精華發揚光大，社會才能進步，才能發展！”
段海文回來後沒了位置，只好站在旁邊觀戰。“第八圈了啊，打完這局就休息，準備準備開飯。”
“六筒。”梁楊說道。
大偉哥迫不及待地說道：“吃！”
盼哥立刻喊道：“慢着，碰。”
“江盼，你這人，我不吃，你也不碰！”大偉哥抱怨道
江盼不理他，繼續出牌：“八萬。”
勝航高興的把牌亮了出來：“謝盼哥賞，和了。”
“哈哈，江盼，讓你碰！”大偉哥嘲諷道。
梁楊站了起來：“好了好了，我們去餐廳準備準備吧，今年的最後一餐。”
晚餐很可口，梁楊為這一年能夠吃到這麽美妙的最後一餐由衷的感到幸運。飯後其他人都去找屬于自己的娛樂方式了，只有梁楊半躺在沙發上。
“梁楊，來保皇，五缺一。”大偉哥喊道。
梁楊懶洋洋地回道：“你們不是打麻将嗎？”
大偉哥指了指麻将桌，梁楊才發現那裏已經被女生們占領了。
“辛憶，你也會打麻将。”
“不會可以學啊，我很聰明的。”
梁楊無奈的站起了身，加入了保皇大軍。幾局下來，大家發現勝航的牌格外的好，好得讓人嫉妒。而梁楊的手風卻不是很順，差得讓人同情。
時間不斷流逝，轉眼間這一年只剩下短暫的兩個小時了。
“不打了，聊會天吧。”江盼提議道。男生們都很贊同，開始進行本年度的最後一次胡侃。
“談一談今年最大的收獲吧。”梁楊确定了的話題。
“我先來！”大偉哥搶先道：“又吃了一年飯，大一升到大二了。”
“沒了？”起哥問道。
“沒了。”
“真沒前途，聽我的。我轉到了文院，學到了自己喜歡的專業。梁楊，到你了。”
梁楊摸了摸頭發，”五十本書，長高了一厘米。”
“長高了一厘米，哈哈。”大偉哥嘲諷道。
段海文笑着說：“我替勝航，江盼一塊說了，我們的收獲是找到了對的人。”江盼，勝航紛紛表示段海文的話正是他們心中所想。梁楊在肚子裏暗笑：“為了讓麻将桌上的人滿意，你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梁楊。”大偉哥把手機遞給了他。手機上是沐陽發的動态，她正在城市的中心廣場等着新一年的開始。
梁楊笑了笑，把手機還給了大偉哥。他閉上眼用手按着太陽穴，他感覺這一年的最後一刻，他有些累了。
“怎麽了？”段海文問道。
“沒事，有點疲憊，我去陽臺呼吸點新鮮空氣就好。”說罷梁楊站了起來。大家也不在意，繼續胡吹瞎侃。梁楊拿過段海文扔到沙發上的煙，一個人走到了陽臺。
陽臺的溫度很低，梁楊倒抽了一口涼氣。但緊接着他打開了陽臺的窗戶，點着了一根纖細的紙煙。天上的星星很多，依偎在明亮的月亮身邊，看來新年的第一天會有一個好天氣。冷風不停地向裏灌，刺痛着梁楊的臉龐，可梁楊卻因此感到惬意，他的頭腦好像這一年從未有過這麽清醒。
“你在想她？”
梁楊回過頭，辛憶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這裏。“麻将散場了嗎？”
辛憶沒有回答，只是反問道：“你呆在陽臺一直不回去，只是想安靜的想她嗎？”
“我不逃避，沒錯，剛才我又想起了她。”
辛憶走到他身邊，淡淡的說道：“她不接受你，是她的損失。”
“不，她不選擇我，這是正确的選擇。”
“想知道你為什麽失敗嗎？”
梁楊低下頭看着辛憶的眼睛：“為什麽？”
“也許是你追的太緊了吧。你迫切的想對她好，可她卻因為你的行動而感到不适。我也因為同樣的情況拒絕過幾個男生。”
梁楊仔細地品味着辛憶的話，“對她好是應該的，保持一份距離也是應該的，對嗎？”
辛憶笑了，她的眼睛如粲粲明星一般閃爍：“你學的很快，看來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梁楊嘆了口氣，“如果我真的聰明，那我早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現在也不晚。”
梁楊扔掉手中的煙，“沒錯，畢竟我沒有把這重要的一課推到明年。”
“走吧，再不回去他們就要擔心了。”
梁楊跟着她回到了客廳，準備和客廳裏的人一起分享今年的最後一刻。
很多人在跨年的時候都是懷着喜悅和悲哀兩種矛盾的的心情。如果非要解釋這種現象，其實幾句話就夠了：現在愛上了過去，它們兩個結合，生的孩子叫回憶。可現在不得不嫁給未來，但幸運的是它可以帶着回憶和未來一起生活。
☆、第 3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