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郝白說的勤工儉學,曾紫茗吃完飯就去圖書館了解了一下,一小時的工資相對于外面兼職要多。但報名的人很多,名額還少,這種好事不一定能輪到誰。
曾紫茗先報上名,明天再去外面小餐館裏問問要不要服務員,萬一圖書館工作不成,也給自己留了退路。
下午一點多,宿舍靜悄悄地,大家還在午休。曾紫茗蹑手蹑腳地走進宿舍,薛曉田琳并不在宿舍,可能是出去玩了。
就在曾紫茗長舒一口氣的時候,陽臺門打開,走出來三個她最害怕的人。
蘇芷柔、田倩倩和梅萍。
“你,你們想幹什麽?你們再欺負我,我就告訴輔導員了。”
曾紫茗後退幾步,從枕頭底下抽出匕首,握緊防身。
“喲,還帶匕首了,我可真怕怕呀。你不知道,匕首算違禁物品嗎?”田倩倩拿出手機對着曾紫茗一頓拍,笑得燦爛,“私自帶違禁物品,意圖傷害同學。曾紫茗,這些照片,我們要是交到輔導員手上,你覺得她會偏向誰?”
曾紫茗握匕首的手已經出汗,她本想大聲呼救的,引來其他同學或者宿管阿姨就好。蘇芷柔就欺負不了她了。
可田倩倩說得對,要是被人看到,她拿匕首對着別人,她們偏向誰就不好說了。
“我,我這屬于正當防衛。我如果不拿匕首,你們就會傷害我,我不會再給你們傷害我的機會了。”
“哈哈哈哈哈,芷柔,她怎麽還那麽可笑,高職時期吃的苦頭還是不夠多,到現在都沒學乖。”
說話的是梅萍,曾紫茗被包養勾引男人的謠言都是她傳出來的。梅萍曾經練過跆拳道,一眼就看出來曾紫茗只是在吓唬人,握匕首的姿勢都沒使上勁。
梅萍看準時機,一個箭步上前,輕易奪下了曾紫茗手裏的匕首,扔到了宿舍門口。曾紫茗來不及反應就被梅萍撂倒,被欺辱的畫面湧上心頭,曾紫茗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将自己蜷縮起來。
那是曾紫茗心裏認為能将傷害疼痛最大緩解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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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萍,別動不動就把人家撂地上,你看看吓得人家都蜷成個球了,和屎殼郎一樣。”
“我今天來,是想讓你幫我一件事,”蘇芷柔幾步蹲在曾紫茗身側,拽起曾紫茗的頭發,強迫曾紫茗看着自己,“我看着你和郝白的關系不錯。”
被迫對上蘇芷柔,曾紫茗眼裏全是恐懼,她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只能順着蘇芷柔的話,才能少些欺淩:“郝白學姐,她,她——”
“她是你帶班學姐,軍訓期間不訓練,她讓紀檢部不記你名。今天還和你一塊走,你們兩個關系不好,我可不相信。”
曾紫茗努力仰起頭,減輕疼痛:“我和郝白學姐,關系一般,沒有那麽好。”
田倩倩撿起宿舍門口的匕首,在手上把玩:“曾紫茗,幾個月不見,你看越來越厲害了。之前是勾引男生,現在連女生都不放過了。”
“我,我沒有,”曾紫茗頭皮被拽得生疼,單手撐地,另一只手欲要拍掉蘇芷柔的手。
“小賤蹄子,你還敢反抗。”
蘇芷柔沒了耐心,沖田倩倩一招手,田倩倩便把匕首交到蘇芷柔手上了。匕首抵上曾紫茗嬌嫩的脖頸,曾紫茗僵住不敢動彈,蘇芷柔威脅道:“你不是很硬氣嗎?怎麽不動彈了?”
曾紫茗被脖頸處的匕首吓哭了,眼淚順着下巴滴落在匕首上……
“蘇姐——”梅萍乖順地從蘇芷柔手上取出匕首,“別在這麽明顯的地方留下傷,不好糊弄。我這有一瓶辣椒水,不會留下痕跡。”
蘇芷柔松開了曾紫茗,站起身,一腳踢在曾紫茗小腹上:“讓郝白把我弄進學生會。”
曾紫茗揉着頭發,捂着小腹,順從地說:“我會找郝白學姐說的。”
“不是光讓你說,是讓你辦成這件事。”蘇芷柔打開防狼辣椒水的蓋子,對着曾紫茗一頓亂噴,“那我替你母親教教你怎麽辦事。”
刺鼻的辣椒水嗆着曾紫茗直打噴嚏,蘇芷柔三人早就捂好口鼻站在對面了。曾紫茗不停地打噴嚏,辣椒水一下子進入了口鼻,還有眼睛。難以忍受的疼痛讓曾紫茗哭了出來,可嗓子裏也沾滿了辣椒水,沒命地咳嗽起來。
田倩倩怕把事情鬧大了,制止了蘇芷柔的動作。大半瓶辣椒水都噴完了,蘇芷柔也稍微消氣了,把辣椒水瓶扔到垃圾桶裏,帶着田倩倩和梅萍離開了。
蘇芷柔臨走還留下一句話:“曾紫茗,你以為,你這個樣子,你媽媽真的一無所知嗎?”
曾紫茗來不及理解蘇芷柔的這句話,她已經被宿舍裏的辣椒水嗆得喘不上氣來了,慌不擇路地推開陽臺的門,摸到洗手池放水沖臉。
涼水沖進眼睛裏,更加刺痛。曾紫茗不敢再揉眼睛了,揉眼睛只會讓辣椒水更加刺激眼球,加重疼痛擴大傷害範圍。
這個狀态上不了課了,曾紫茗全身火辣辣地疼,開着空調站在風口緩解。
稍微一緩,曾紫茗打開了陽臺的窗戶,開始收拾宿舍衛生。宿舍被蘇芷柔她們搞得亂糟糟的,幸虧薛曉兩人都買了宿舍床簾,辣椒水沒有浸在她倆床上。
手機被放到了床上,曾招娣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曾紫茗都沒有接。
她想起了蘇芷柔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曾紫茗,你以為,你這個樣子,你媽媽真的一無所知嗎?”
曾紫茗對曾招娣産生了懷疑。換句話說,曾紫茗一直懷疑,只不過沒有人點破。為什麽自己無論受多嚴重的傷,傷得有多麽明顯,曾招娣都不會問上一句。
手機鈴再次響起,這是曾招娣打的第七個電話。平時曾招娣根本不會打那麽多電話,今天是遇到什麽事了呢?
什麽事,都比不上事實吧。
“诶茗茗,你怎麽接電話接得那麽晚?”電話一接通,曾招娣的抱怨聲就傳來了,嗓門大的不用外放周圍人都能聽清,“你舅舅回來了,想見見你,你找個時間回來一趟。”
曾紫茗對她這個舅舅沒有什麽印象,八百年聯系不了一次的親戚:“舅舅?他為什麽要見我?”
曾紫茗剛想問出那句——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經歷了校園霸淩。
轉頭就聽見了曾招娣的真正目的:“我給你說,你舅舅這次專門為了你來的。你舅舅的一個上司,老婆去世了一年了,想找個伴。雖然有個十幾歲的兒子,但看着人還不錯。再說了,你和他兒子年齡差不了幾歲,也算能聊得來。我就替你應下了。”
曾招娣還在絮絮叨叨說着那個老頭的優點,曾紫茗一句也聽不進去了。為了舅舅的前程,母親輕易就把自己賣了。
“媽——”曾紫茗打斷了曾招娣的話,語氣生硬,卻帶有一絲期許,“你知不知道,我高職經歷了兩年的校園霸淩。”
曾招娣一愣,曾紫茗耐着性子等着,她生活的信念,全在曾招娣接下來的這句話中了。曾招娣過了半分鐘才讪讪解釋:“你不都上大學了嗎,還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幹什麽。現在你舅舅的這個上司,媽看着就不錯。結婚了也不用幹活,當個全職太太多好……”
“媽——”曾紫茗聲音凄慘,說出心底最直觀的感受,“你真讓我失望。”
曾招娣還想勸曾紫茗息事寧人,電話卻被直接挂斷,怎麽打都打不通了,咒罵一句:“兔崽子,我看你沒錢了怎麽辦。”
曾紫茗高職經歷的校園霸淩,曾招娣一直都是知情的。每次曾紫茗傷痕累累地回來了,曾招娣的工資就能多幾百塊錢。時間一久,曾招娣也就猜出來了。
為了讓曾紫茗沒有報警鬧事的念頭,曾招娣一直給曾紫茗哭訴在公司多麽不容易,她一個人養孩子多麽不容易。
好在曾紫茗懂事,沒有鬧事的打算。曾招娣才能拿出錢接濟曾紫茗舅舅。
傍晚時分,曾紫茗呆呆地坐在陽臺上眺望。
曾紫茗已經在這坐了好幾個小時了。她在思考:活着的意義。
謠言,校園霸淩,家庭的不幸福,朋友的背叛,老師的不公平,母親的袖手旁觀……
整個世界,無人愛我。
曾紫茗渾渾噩噩,所有不好的過去,如幻燈片一樣在腦海裏循環播放。她麻木地舉起匕首,在手臂上劃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鮮血沒有喚醒曾紫茗的理智,曾紫茗好似也不需要理智了。這麽多年,她權衡利弊,争取做到對每個人都好,尤其是曾招娣,她的母親。她為了她,忍氣吞聲,受了那麽多傷害,最後換來了曾招娣為弟弟的前程把自己賣了。
“無人愛我,無人愛我,無人愛我……”
曾紫茗如同行屍走肉出了宿舍樓,手臂上鮮血直流,路上不少同學頻頻回頭看她,偶爾有人上前關心她,也被曾紫茗無視。
曾紫茗的世界,已經接收不到外人的善意了。
晚自習已經下課,打掃衛生的同學也走了,整個教學樓裏空蕩蕩的,曾紫茗順着樓梯一層層游蕩,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五樓是學生會辦公室,此時此刻,郝白還在辦公室裏查看請假曠課表。
“曾紫茗?”
曾紫茗剛開學就請假,中午見她的時候,她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樣呀。
郝白收拾東西,決定等會兒去找曾紫茗好好聊聊,她現在懷疑曾紫茗是不是之前經歷過什麽,精神上受到刺激了。
空曠的教學樓裏,落鎖的聲音尤為清晰。教室的拐角處,郝白看到了她想找的人——曾紫茗。
曾紫茗腳步不停,在每一層逛蕩一圈後,徑直上了天臺,沒有發現尾随在身後的郝白。
郝白早就感覺到不對勁了,曾紫茗就像是個沒有意識的玩偶,一直走。手臂上還有凝固的血跡。
夢游了?夢游還能夢到教學樓來?
郝白不敢叫她,要是真夢游,叫醒會有應激效應的。中通郝白還跟丢了,直到上了天臺,看到那一抹身影,郝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曾紫茗!”
郝白嘗試叫醒她,也被曾紫茗無視了。曾紫茗已經爬上高臺的護欄,欲要翻過去。三米高的高臺,她借助網格護欄已經爬了兩米高了。
“曾紫茗!”
郝白奔了過去,拉過角落裏的海綿墊鋪在曾紫茗正下方,随即跟着爬上護欄。或許是常年練散打,郝白的速度很快。她拽住曾紫茗的衣角狠狠往下扯,兩個人失去重心一同摔在落滿灰塵的海綿墊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曾紫茗被郝白打回了神,無助地盯着郝白看,突然抱着郝白大哭起來。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對我……為什麽……”
一句句質問,一句句哭訴,郝白給不了回答,她只能将小小的曾紫茗圈在懷裏,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告訴她:“不要怕,不要怕,姐姐在,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