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Chapter30
餘鬥甫趕了早上的第一班車,車子剛到村口,餘鬥甫就第一個沖了下來直奔家的方向。
村子裏有務早工的街坊鄰居見到他跟他打着哈哈,他也全然一副聽不見的樣子。此時他臉上的表情跟要吃人一樣的兇狠,把一些不正經還想調笑他洋老婆去哪兒的人吓得及時閉上了嘴。
餘鬥甫到了家,也不管不顧老媽的拉扯,二話不說就撞開了老舅平時住的卧室門,可房間裏面空空如也,他更是注意到少了很多生活用品。
不用想,他老舅逃了。
“楊植霖呢?”餘鬥甫壓住火氣,問了跟在他身後的老媽一句。
“那是你舅!你怎麽這麽沒大沒小的!”老媽見一向孝順的餘鬥甫竟然直呼舅舅的全名,也挺不高興。
餘鬥甫聞言,冷笑了一聲,“他幹的那些畜生事兒!他配當我舅?”
餘鬥甫嘴裏說的事兒,他媽媽的心裏跟明鏡似的,這放誰身上會不生氣?
可一邊是自己兒子,一邊是自己親哥,楊植萍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兒,她只希望可以靠自己将大事化小。
“小甫啊,你舅舅他也只是想拿小錢賺大錢,他只是投資失敗了,你別怪他……”
“放屁!”餘鬥甫崩潰了,他媽媽天真的太傻,事到如今了她居然還相信他那個畜生哥哥的鬼話!
“他根本不是投資!他根本就是個賭鬼!”
餘鬥甫咬着牙,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可當看到媽媽疑惑又帶有難過的表情後,他的心底又無比的自責,如果當初他能夠聰明點兒,這事情壓根不會瞞住三年。
他的淚水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連質問的語氣也沒了氣勢。
“媽……媽……”餘鬥甫心底有一萬個為什麽想要問,“是不是你讓他跑的?是不是?是不是你?”
楊植萍還是第一次見到兒子如此崩潰的模樣,明明曾經就算他被整個村子的人笑話,也不曾見他露出過如此脆弱的一面。
楊植萍只覺得心如刀絞,可她有什麽辦法,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親情為大,家和萬事興啊。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小甫……”楊植萍濕潤了眼眶,将餘鬥甫抱住,“媽對不起你,都是媽的錯,求你別恨媽媽……”
餘鬥甫反過來抱住了媽媽,将臉埋在她的頸窩,頓時哭的泣不成聲:“我怎麽會恨你啊!怎麽會啊……”
他最恨的是他自己罷了,怎會把一個十年前就跑到他家白吃白喝的賭鬼當作是家人!
餘鬥甫做好了在老家長住的打算,他知道楊植霖的尿性,就算跑出去了楊植霖也還是會忍不住的賭,到時候回來拿錢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晚上,餘鬥甫坐在院子裏,将家裏發生的事情打了一長串的字正要發給盧卡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盧卡斯正忙碌于自己的化妝品研制,還是不要讓他分心的好。
他将文字又删除,最後只留下一個空白格。
正不知道要和盧卡斯說些什麽的時候,那邊就先發來了消息。
“媽媽和舅舅都還好嗎?”
餘鬥甫看到“舅舅”兩個字,眼皮猛的跳了一下,而後他發出去“都還好”三個字。
盧卡斯回他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又開始将自己的實驗滔滔不絕的講述給餘鬥甫。
餘鬥甫握着手機,腦子裏淩亂的像是被纏繞住的毛線球,盧卡斯說了些什麽,他根本沒入腦子,最終,他也只能無奈的回了句“睡覺了,晚安。”就把手機放回兜裏。
接下來一個月,餘鬥甫都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村子裏有年輕人來找他玩,也都會被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吓跑。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臨近春節的時候,楊植霖回來了。
今年過年餘家不似從前般熱鬧,餘家冷冷清清的大門在一排排張燈結彩的人家中顯得格外特別,就好似裏面早已沒了人住一般。
楊直霖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他是偷偷摸摸從後門溜進來的,剛一進門,他就朝正在客廳打掃衛生的妹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楊植萍見他這幅蹑手蹑腳在電視櫃抽屜裏翻找的模樣,無奈又心痛的皺着眉頭,卻還是選擇了不說話。
翻騰了半天,楊植霖摸到了一個牛皮紙袋子,他掂量了下重量,表情才從緊張轉變為心滿意足。
也不管這一切被自己的妹妹盡收眼底,楊植霖很不要臉的拿上錢就要從後門溜出去,走到餘鬥甫房間門口的時候,他還特地停下腳步聽了聽裏面的動靜,還好,什麽聲音也沒有。
只可惜,他覺得勝券在握打開了後門剛擡起一條腿時,就看到了能夠讓他當場吓死的一幕。
只見餘鬥甫不知道什麽出現在後門的,他此時右手上握着一把幹農活的斧子,左手夾着煙,看到楊植霖出來了,他吸了最後一口,将煙頭甩在地上踩滅。
“剛回來就着急走啊?不跟我團圓團圓?”餘鬥甫站在那裏,朝楊植霖笑了笑,這不過這笑陰森森的,索命的意味更加的明顯。
不光是楊植霖傻了,楊植萍也傻了,她蹭的從客廳鑽出來,就要去奪餘鬥甫手裏的斧子。
“媽!”餘鬥甫看得出來老媽的意圖,他立即喝住了媽媽,對她道:“你別擔心,我知道什麽不能做。”
聽到餘鬥甫這話,楊植霖心裏有了底,雖然他此時腿肚子都有些抽筋,但他還是硬繃起一副長輩的面孔,“小甫!你想對你老舅我幹啥?”
“你還知道你是我舅舅?”餘鬥甫聞言,冷笑了一聲,他擡起握着斧子的右手,直指楊植霖,“我問你,這些年你把我的錢都花哪兒了?”
楊植霖聽見他的問題,身體肉眼可見的縮了縮,而後他哆哆嗦嗦道:“給……給你媽看病了……”
餘鬥甫見他還在睜眼說瞎話,頓時怒從心中起,他一斧子劈在木門上,只是一下,就把門劈成了兩半。
“別逼我大過年的讓你見紅!我再問你一遍!到底花哪兒了?!”
楊植霖被他這一下吓得夠嗆,仿佛剛才那一斧子是劈在他身上一樣,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說!我說!我拿去賭了!但我也是為了以小搏大!你媽的病你也知道有多燒錢!我也是為了讓你少吃點苦…… ”
楊植霖坐在地上,他看到餘鬥甫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來,吓得話都說不清,卻還是不停的給自己找借口。
聽見他這話,餘鬥甫都忍不住笑了,楊植霖這鬼話說給他老媽這種沒文化的村婦聽聽也就算了,居然還妄想騙過他?
餘鬥甫收起了笑,走到楊植霖面前,蹲了下來,死盯着他的眼神越來越尖銳,“真他媽會扯犢子!今天你就跟我一塊兒去帶我媽檢查檢查,她這病要是嚴重了,老子他媽的弄死你!”
說罷,餘鬥甫一把抓住楊植霖的手腕,将人整個從地上提了起來。
而後他也不管老媽在身後止不住的驚呼,将楊植霖塞進家門口他早就租好的一輛車上。
他将車門“嘭”的一聲甩上後,又換上了溫柔的面孔,對跟着過來的楊植萍道:“媽,你也上車。”
“小甫啊……”楊植萍早就被他這幅瘋狂的樣子吓哭了,此刻不停的抽泣:“媽的病沒事兒,你千萬別做傻事啊!”
餘鬥甫溫柔的拍了拍老媽的肩膀,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吓唬他呢!你上車,我帶你去醫院檢查一下,然後我們就回來,好不好?”
楊植萍聽見他這樣說,才稍微放心下來,坐進了車子裏。
一路上,楊植霖探頭探腦的看着窗外,餘鬥甫看出他的不正經,冷着聲音提醒他道:“你如果是想跳車,就別費功夫了,我已經到警察局立案了,任你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把你找出來。”
聽了他這話,楊植霖總算是放棄了一般,喪了氣窩進座位裏。
到了醫院,餘鬥甫辦理好一切手續,把老媽送進檢查室,自己才出來坐到了楊植霖身邊。
楊植霖做賊一樣的瞅了一言不發的餘鬥甫好幾眼,又換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孔,笑着拽了拽餘鬥甫的衣袖,“小甫啊,你放心吧,當初醫生不是說過你媽的癌細胞很少嘛,她會沒事的。”
餘鬥甫沒忍住露出了嫌棄之色,他将袖子又從楊植霖的手上拽了回來,“你是不是忘了醫生也說過,是在定期治療的情況下才沒事。”
聽見他這話,楊植霖好像才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我咋把這事兒給忘了!”
餘鬥甫被他這一句話惹得怒氣直沖天靈蓋,但身在醫院,他也不好發火,只能壓低了聲音在楊植霖耳邊怒道:“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即使不殺你,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楊植霖聽他這番話,猛的打了一哆嗦,而後他不确定道:“你會把我怎樣?”
餘鬥甫轉過頭,死死盯住楊植霖,“這不是你現在就該知道的,你就先祈禱我媽沒事吧!”
接下來,等待醫院出結果的這一周裏,餘鬥甫随便找了個理由讓盧卡斯搬回學校去住,他将楊植霖和老媽安頓在租的房子裏,一方面也是為了看住楊植霖不讓他跑了。
好在醫院效率也很快,五天後就出了結果。
餘鬥甫特地沒有讓老媽跟着,他只是拽着楊植霖就去了醫院。
可是當他看到檢查結果單後,他整個人都傻了,心中前所未有的全是無助感。
上面赫然寫了“肝癌晚期”的字眼。
他支開了還沒來得及看到結果的楊植霖,單獨和醫生留在了房間。
“我媽這病,還有的治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無奈的嘆了口氣,“肝癌這個病啊,得早發現早治療,你媽現在這個情況,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餘鬥甫的眼眶頓時泛起鮮豔的紅色,他沒忍住拉住醫生的袖口,聲音也帶上了顫抖,“就……就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嗎?”
“……雖說完全治愈是沒可能了,但硬要說辦法我就只能推薦你媽媽做靶向治療了,可以延緩病變。”醫生見他這激動的樣子,也表示理解,他拍了拍餘鬥甫的手背安慰了一句後,轉而又皺起了眉頭:“不過那治療費用太過昂貴,以你們家庭經濟情況來說……”
醫生摘下眼鏡,揉了揉眼角沒再說下去,年過五旬的醫者已經見過太多的人世間。
人們往往舍不得至親的離去,可若釋懷不了硬要逞強,那麽後果往往都是人財皆空。到最後他們舍不得的人留不住,剩下的更是活着的自己被壓住一生也翻不了身的債務。
“讓你媽媽保持良好的心情,好好陪伴她吧。”
餘鬥甫走出咨詢室的時候,如同一具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楊植霖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相信餘鬥甫是個守法好公民,他侄子總不會因為他犯了的這個錯就要了他的命。
于是他還是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上去問了一句:“怎麽樣?”
餘鬥甫聽見楊植霖的聲音,才擡起眼皮,他看向舅舅的眼睛裏看不出神色。
良久後,他才開了口,卻不是回答楊植霖的問題。
“我帶你去個地方。”
“啥?”
楊植霖有些摸不着頭腦,拿到了結果難道不是應該先回家嗎?
“啥地方啊?”
餘鬥甫深呼出一口氣,盡量露出一個笑容。
“我給你找的新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