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車子發動，開得緩慢平穩。
燥熱被車窗阻隔在外，車內溫度舒适，可蒲微卻覺得自己像個火爐。
她坐在後排，先是瞄了一眼前面的許虹英，對方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按着手機發語音。
她收回目光，又偷偷看向身邊躺着的人。
顏資還是開機儀式的那套衣服，白色的帽子将巴掌大的臉擋住。
十指交握，手心的手機也扣在身上，只能聽見對方清淺的呼吸聲。
蒲微想起昨晚對方一杯接一杯的酒，還多種混雜、來者不拒。
睡着了也好，免得為網上的事煩心。
她打開手機調到靜音模式，神情不改，手上快速沖入黑詞條加入反黑隊伍。
“這個錢德宇真是臭不要臉！明明是他手腳不幹淨！竟然還敢拿毀約的事情倒打一耙？”
許虹英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顯然是在和顏姿說話。
蒲微的手指略微一頓，又恢複敲打，餘光裏的手指拿起手機點了什麽又放下。
許虹英吸在方向盤邊上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是一條錄音文件。
她點擊播放，一男一女的對話響起。
男的蒲微沒聽過，女的卻再熟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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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導，我說了，我不提供您這種需求。”
蒲微一愣，錄音裏的女聲和昨晚耳畔的聲音重疊，只不過昨夜的聲音含着笑意，錄音裏的則冷若冰霜。
男聲開始威逼利誘，一陣摩擦聲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醫藥費和違約金許姐會打給你，你的劇，我不拍了。”
蒲微擔憂地轉頭，正好撞入一雙潋滟的眼眸。
她手指一顫熄滅了手中的屏幕，低下頭躲開對視。
“顏老師微博推薦的香薰很好聞，助眠也很有用。”
“我走的時候看見李導叫人去開會。聽說他人品好脾氣爆，等會議結束，肯定第一時間就會發文澄清。”
顏資從側後方盯着蒲微的側臉，對方的話題很突兀，像是在笨拙的掩飾什麽。
她沒應聲，對方也絲毫不在意。
她仔細品了品蒲微的話，這個小新人在……安慰她？
十幾分鐘前，一聲巨響吸引許虹英将車外的紛争聽個完全。
“我記得蒲姐說她侄女不是個會多管閑事的人。”
“蒲姐打聽過你的行程，這妹妹對你挺上心？你這男女不忌的，不會把人家撩到春心萌動了吧？”
“擔心我？”
顏資坐起身，帽子落在腿上。
心髒猛然被這句話圈緊，蒲微呼吸一窒，她從沒想過自己藏了這麽多年的心事居然這麽快被當事人發現。
車子在樓宇間穿梭，光線一亮一滅不斷地在她和顏資身上閃過。
顏資暗時她身處光明，顏資明時，蒲微又鑽進掠過她身體的暗中。
“嗯。”
蒲微直言不諱，她沒有辦法對顏資說謊。
更有一種悸動催促着她，或許……或許……
“顏老師，我關注您很久了。我特別喜歡您演的戲，也特別……喜歡你。”
顏資的長相得天獨厚，濃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輕輕扇動。
她的目光平靜無波，與昨夜生動的人完全不同。
蒲微對她的兩副面孔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顏姿接下來會是什麽反應。
“顏老師怪生分的，叫我顏姐吧。”
蒲微松一口氣，心裏的竊喜剛要滋生，就被下句話澆個透心涼。
“你喜歡我的戲我很高興，但我對你這種生瓜蛋子沒什麽興趣。”
公司的公關部反應迅速，在輿論還沒散播多久就将那段錄音連帶着律師函發到了網上。
至于空降擠走原女主的事情，李導在開完會後也翻出顏姿當時試鏡的視頻，并義正言辭地聲明：在此之前并未确定女主人選，請大家不要聽信謠言。
片場安靜，只有攝影機工作的聲音。
墨色長發打着旋，随着顏姿靠在車門上的動作輕輕晃動，她陰陽怪氣地輕笑一聲。
“馬路這麽寬，我的車也沒有小到不入曲大律師的眼吧？保險杠都讓您撞掉了，您說您沒看見？”
顏姿演的女主是個職場精英叫戚硯，而蒲微演的是比戚硯小十一歲的妹妹戚白。
蒲微長舒一口氣，揚起笑容跑入鏡頭：“姐姐！”
顏姿轉回頭，皺起的眉還沒來得及展開。
上午車內的話語突兀地出現在蒲微的腦中，蒲微笑容一頓，連忙張嘴說詞：“好久不見！”
“卡卡卡卡卡！蒲微你怎麽回事？這場戲不就是你和姐姐久別重逢，有那麽難嗎？”
李導站在椅子上，面紅耳赤地拿着一個喇叭，一改之前的和顏悅色。
周圍的工作人員或多或少地松垮下來，攝像機後的老師搓着額頭，顯然有些疲憊。
蒲微連忙向大家鞠躬：“對不起，是我的錯，請給我一點時間。”
“時間時間時間哪來那麽多時間？這開拍第一場戲都NG多少次了！”
蒲微低着頭挨罵，李導看着她這副端正認錯的模樣就來氣。不禁有些後悔放着經驗老道的演員不選，選了個初出茅廬的小不點。
“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快去調整！”
李導工作時脾氣爆是圈內圈外都知道的事情，蒲微沒有覺得不舒服，反而愧疚自己拖延進度。
身上穿着戲服，她不敢随便坐，便站在角落裏對着空氣走戲找感覺。
可每一次，她一想到顏姿皺着眉頭的模樣，上午被拒絕的話就清晰出現在腦海裏。
剛剛找到的一點久別重逢的欣喜被全部打散。
蒲微頭抵上牆面，被太陽暴曬的牆體熾熱地熨帖着她，但她的心是冷的。
“小微。”有人靠近，蒲微立刻轉身，腦子裏時時刻刻想着的人出現在她面前。
顏資拿着劇本，臉上是溫和的笑：“我們走一走戲吧？”
蒲微受寵若驚：“麻煩顏老師。”
“嗯？”顏姿挑眉，尾音上挑勾得蒲微心裏一顫。
她抿了抿唇，那聲與別人相同的“顏姐”怎麽也叫不出口。
她目光閃爍，最終按照劇本裏的叫法改口：“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