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可她的情緒就是回到了那個寒冷的中午,明明太陽就在那裏,明明陽光就灑在身上。
蒲微收起下颌,把臉悶進臂彎:“我沒事。”
心裏難受得發脹,蒲微覺得自己現在很狼狽,甚至連有自知之明的秦安南都比不上。
顏資沒有離開,反而在她對面坐下來。
也不說話,也不做什麽,只是看着地面發呆。
蒲微腦子裏什麽都沒想,可就是感覺越來越難受,心髒脹得像是要爆炸。
都說毒藥的十步之內必有解藥,她冥冥之中知道該如何解決,但她死咬着牙關不肯求救。
“蒲微,你和錢明不一樣,和秦安南也不一樣。”顏資突然開口,“你自食其力、溫柔體貼。很多演員進劇組都會帶助理,但你卻一直一個人。這是因為你不需要別人照顧,你甚至可以在把自己照顧好的同時照顧其他人。”
顏資的聲音緩慢柔軟,像是在揉剛剛發好的面團,每一下都重重地揉到中心點,把蒲微心中的酸脹一點一點擠出去。
蒲微愣愣地看着她,感覺自己方才還要爆炸的心髒在她的話語下緩慢平複。
毒藥是她,解藥也是她。
蒲微感覺自己就算到了下輩子也離不開她。
秦安南成為組內第一個殺青的主要演員,他臨走時向李導保證,如果需要補拍自己随叫随到,目光卻挑釁地看着蒲微。
“不需要,趕緊走。”她淺淺笑着,對着秦安南比出一把槍的手勢。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們倆雖然明面上針鋒相對,但其實關系已經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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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南舉手投降,李導笑着看他們鬧。
顏資的手機響了一聲,她低頭看了一眼消息,笑容瞬間消散無蹤。
蒲微捕捉到,她靠近顏資在歡送聲中輕聲問:“怎麽了?”
顏資搖搖頭,蒲微眼眸向屏幕一瞥,在屏幕熄滅的瞬間捕捉到一張醫院病床的照片,病床上是顏姿的母親。
秦安南加入進來時,劇組的拍攝進程就已經過半,随着他的離去,其他演員也陸續殺青,只有兩三個主演一直留到最後。
這日天氣轉涼,微風不燥。
随着李導喇叭喊出的一聲“殺青”,歡呼聲即刻将所有人淹沒。
大合照拍完,蒲微扭頭想去和顏資拍一個雙人合照,卻見顏資臉色發白,将捧花丢給助理便飛奔離開。
李導說,是顏資在醫院的母親病情惡化,醫院甚至下了病危通知。
劇組內有些躁動,副導貼到李導身邊,因為人聲嘈雜,他不得不提高音量:“李導你看微博。”
蒲微連忙掏出手機,還沒點進更多熱搜時,一顆心就沉下來。
什麽“顏姿豔照”,什麽“顏姿有其母必有其女”。熱搜裏的照片自然都是假的,而熱搜榜內還有更多,像是一起有預謀的針對。
蒲微向李導借了一輛車,趕往醫院。
蒲靜的電話打進來:“熱搜上說你開機當天對工作人員黑臉是怎麽回事?”
“顏阿姨病情惡化,你有辦法擺平顏姿的黑料嗎?”
手機那頭的聲音“啧”了一聲,她聽見了蒲微這邊的喇叭聲:“真是禍不單行,你現在去醫院?”
“嗯,網上的事情麻煩舅媽了。”
蒲靜知道她說的事情包括顏姿:“放心吧,顏姿的黑熱搜真假參半,虹英肯定解決得又快又好,反倒是你。”
“舅媽。”蒲微低聲打斷她,“他們應得的。”
蒲靜明白了侄女的态度,叮囑她見到顏姿時別提這些便挂斷了。
紅燈亮起,蒲微不得不踩下剎車。
她的手指焦躁地在方向盤上敲打着,心裏盤算着一會兒怎麽安慰顏姿。
丢在一旁的手機“滴滴”直響,蒲微目光瞥過去,敲打的手指停住。
之前她看到顏姿手機上那張顏阿姨的病房照時感覺不對,便請人幫忙查。
最後竟查出是顏姿的生父鄭成傑這些年竟然一直在私底下敲詐勒索顏姿,那張病房照便是他威脅顏姿發來的。
蒲微裝作顏姿的助理聯系上鄭成傑,和對方約地方見面,發來的消息是鄭成傑選的見面地點。
紅燈轉成黃色,綠燈亮起。
蒲靜冷着臉,換了個目的地。
流光溢彩的寶石籠子太費事了,不如用結實好用的鐵籠子,把這些竟敢染指亵渎她的人都關起來。
蒲微趕到醫院時,手術室的燈還亮着。
顏姿孤零零地坐在手術室外,跟來的小助理不知所蹤。
手術室外的走廊沒有陽光,只有白熾燈亮着,給人一種身在黑夜的憋悶感覺。
蒲微将手裏的面包和牛奶遞到顏姿面前,顏姿遲緩地轉動眼眸,像是一臺生鏽的機器。
她沒有接,反而順着蒲微的手機看上去,望着蒲微的那張臉,呼吸逐漸急促。
“你來做什麽?看熱鬧嗎?”
蒲微身子一僵,顏姿突然對她豎起的刺讓她心裏一慌。
“我擔心阿姨。”
顏姿冷笑一聲,她低頭點開手機,調出一張照片怼到蒲微眼前:“你擔心她,還有工夫去見別人?”
照片的角度來自蒲微的側後方,衣服是她現在身上的灰色外套,對面是一個男人,和顏姿有兩分相像。
蒲微攥緊手中的牛奶,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不想對顏姿說謊,也無法說謊。
“你還不知道吧?”
顏姿見她不說話,又調出微博的一個新詞條給她看。
“你父親的事情已經被人扒出來了。我媽的肺癌是因為當年的傷落下的病根,我無法做到不遷怒,我希望你能從我的眼前消失。”
顏姿的聲音裏壓着火氣,如果不是顧忌這裏是醫院,她說不定要大發脾氣。
蒲微看到詞條內容時,感覺渾身的血液被瞬間抽離。
詞條的男人是自她出生起便纏繞她的夢魇,如果不是顏阿姨,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會成為什麽樣子。
詞條裏的照片不是p的,是十幾年前的一張警方通報。
她父親酒後打架被警方抓捕,過程中傷到當地的一位片警。
蒲微的爸爸,是刺傷顏阿姨的歹徒。
蒲微沒有狡辯,這是她和顏姿之間無法抹掉的事實。
“還是吃點東西,顏阿姨還需要你照顧她。”
她将面包和牛奶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失魂落魄地離開,連小助理拎着兩盒外賣迎面和她打招呼都沒注意到。
蒲微知道顏姿遲早有知道這件事的一天,但她想象中的那日至少陽光明媚,至少沒這麽讓人無從辯駁。
冷風侵襲,樹葉發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