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注定
注定
等鹿鳶他們到了約定好的飯店後,發現宋與他們隊早就到了,就等着他們來點菜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來晚了。”隊長帶着鹿鳶他們走進包間。
“沒事,你們來了就可以點菜了。”宋與說道。
“我們都還沒互相認識呢,我先開頭來個自我介紹吧。”隊長說道。
大家都一個一個互相介紹了,輪到鹿鳶的時候,宋與突然開口道:“我知道的,鹿鳶。”
鹿鳶愣了愣,笑了,說:“是的,我叫鹿鳶,就是紙鳶的那個鳶,長頸鹿的鹿。很高興認識大家。”
“宋與認識啊,那你和宋與坐一塊兒吧。”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大家便都推搡着将鹿鳶送到宋與旁邊的座位上。
“沒有想到沒有到決賽,就碰上了。”宋與笑道。
“是啊,複賽碰上你們,決賽就無緣了。”鹿鳶也笑。
“你今天讓了我,我知道。”宋與說,“為什麽?”
“沒有啦,我當時呆了一會兒,腦子沒反應過來。”鹿鳶看着宋與的眼睛,笑眯眯地說。
聊天期間,菜也陸陸續續地上了。酒過三巡,鹿鳶便撐不住了。她酒量向來不好,一喝酒就上臉,一般在外面是不喝酒的。可這次宋與坐在她身邊,她很開心,喝多了也覺得很開心。
鹿鳶從來沒想過,自己偷偷藏在心裏仰望了三年多的人,有一天會坐在自己身邊陪自己吃飯喝酒。
“宋與,你知道嗎?”趁着酒意,鹿鳶拍了拍宋與,說,“我今天很開心,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你會坐在我身邊陪我喝酒吃飯。”
宋與看着醉醺醺的鹿鳶,說:“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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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鳶聽完宋與這句話,便“啪”地一聲,倒在了桌子上。宋與無奈地拍了拍她的頭,喊她的名字,鹿鳶都不為所動。
宋與沒有辦法,只得站起來對大家說:“鹿鳶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你們慢慢吃。”
大家夥知道他倆認識,只紛紛揚手讓他離開,囑咐他小心一點,注意安全。
宋與扶起鹿鳶,溫溫和和地說:“我帶你回學校哦。”
鹿鳶努力站直身體,拉着宋與的手臂,跟着他走出了飯店。
晚上的風涼涼的,吹得鹿鳶很舒服。她站在飯店門口臺階上,看着宋與問:“你可以背我嗎?”
宋與看着鹿鳶,躊躇了一會兒,背對着她彎下了腰。鹿鳶爬上他的背,輕輕摟住他的脖子,問:“我重嗎?”
“不重,很輕,你要多吃點飯,太瘦了。”宋與說。
“宋與。”鹿鳶趴在宋與的背上,帶着鼻音喊道。
“嗯。”宋與輕輕應了一聲。
“我不是不能贏你,我是只想輸給你。”鹿鳶說。
宋與的脊背僵了一下,他沒有說話。
“宋與。”鹿鳶輕喃道,“其實已經很多年了,我輸給你好多年了。”
宋與一直沉默着,背着鹿鳶一步一步地走。等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和宿管阿姨說明了情況,他附在鹿鳶耳邊輕輕說了句話,便離開了。
鹿鳶是喝醉即斷片的體質,那晚的事也就只記得宋與将她背回宿舍,其他一概忘得差不多。她依稀記得自己好像說了些什麽話,可她第二天向宋與道謝時問他有沒有說什麽奇奇怪怪的話,宋與說沒有。
鹿鳶的室友那天見宋與将鹿鳶背回宿舍,驚得要命。等鹿鳶清醒後便沖到她床前,眼神炯炯,問她:“你快交代,你和宋與什麽關系。”
“沒關系啊。”
“沒關系他背你回寝室?”室友一臉不相信,“我不信。”
“就是那天模拟法庭比賽完了一塊吃飯我喝多了他送我回來。”鹿鳶一口氣說完,看着室友,“真沒關系。”
室友的眼睛滴溜滴溜轉,她豎起食指搖了搖,說:“我從未見過宋與和哪個女孩子走得近過,他居然背你回宿舍,不一般,肯定不一般。”
室友口中的“不一般”,在不久後的校慶,再次得到了證實。法學系的節目單定下來後,有個節目出了點問題。
原本是大二的一個學姐定的鋼琴獨奏,但是學姐突然被教授外派交流。節目單已經上交了,也沒法兒改。
負責人老師正急的時候,鹿鳶突然說:“老師,讓我來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着鹿鳶,她拿起節目單,看着鋼琴獨奏那一欄寫的《克羅地亞狂想曲》,再次說了一遍:“老師,讓我來吧。”
“這首鋼琴曲,我會。”
校慶那天,鹿鳶在後臺候場時,宋與也在,知道她要臨時救場彈琴,過來和她說話。
宋與低頭理了理手中的書,說:“你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說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嗎?”
“我這幾天又想了想,記起來我在哪裏見過你了。”宋與說,“我們是一個高中的吧,青城一中的吧。”
“我記得高中有天剛開學,在校門口的書店門口有個女孩子呆頭呆腦的,和我撞在了一起,她本來一臉怒氣,看到我突然就收回去了,變臉很快,很可愛,我記得很清楚。”
“是你對吧,雖然你從短頭發變成了長頭發,但是還是能認出來的。”
等宋與說完,鹿鳶心跳漏跳半拍,她耳根發熱,笑着說:“是啊,是我。”
“原來你記得我。”
鹿鳶說完,眼睛彎成新月。原來他記得,他記得她。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高中校門口的書店門口。
“對啊。”宋與也笑了,“原來我們這麽早就認識了啊,落日同學。”
“加油彈哦,我會在臺下聽的。”宋與還是溫溫和和的,一副書卷氣,還是讓鹿鳶心動的模樣。
鹿鳶點了點頭,說:“我會的,不會讓你失望的。”
宋與拍了拍她的頭,走了出去。
鹿鳶上臺後便在臺下觀衆裏尋找那抹身影,她在鋼琴前坐定時,看見宋與肯定地朝她點了點頭。她沖他笑了笑,将手放上琴鍵,開始彈奏。
這首曲子鹿鳶練了成千上萬遍,彈得十分流暢,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上臺彈奏這首鋼琴曲,這是第二次,兩次都是想彈給同一個人聽。
第一次是高三那年的元旦晚會。
鹿鳶聽說宋與最喜歡一首名叫《克羅地亞狂想曲》的鋼琴曲,她便去學了。花了半個月時間學這首曲子,從鋼琴零基礎開始,她付出了很多精力。
在元旦那晚,鹿鳶的節目開始之前,她說了這樣幾句話:“這首曲子送給一個很好很好的人,為什麽說是很好很好呢,因為‘好’這個字,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字,因為他,我想要變得更好,他是我在黑暗中前行的燈。”
在節目開始之前,她去宋與他們班給他留了一張紙條,寫着:送你的《克羅地亞狂想曲》。
宋與不知道,這首曲子,是她特意為他學的,也是她會的唯一一首鋼琴曲。
鹿鳶不知道宋與看到那張紙條是什麽心情,也沒有得到回應,但她很知足了。
高中時候的偷偷喜歡,本來就是不計回報的,一點點甜頭都夠自己一個人偷偷開心許久。
一曲終,鹿鳶起身謝幕,看見臺下宋與被辯護隊的人慫恿着抱着花朝她走來,她朝他一笑。
宋與把手中的捧花遞給她:“演奏很順利,很棒,你很厲害,落日同學。”
“他們非讓我上來給你送花,怪尴尬。”
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鹿鳶大大方方地接過他的花:“謝謝學長。”
臺下一片喧嘩。
校慶結束後,法院的論壇上出現了某些不知名的cp粉開始嗑松露cp,有更甚者居然開始寫同人文。
某個大熱門的帖子下出現了一條格格不入的評論被頂了上來:“不是,你們在亂嗑什麽cp啊?不知道宋與是有喜歡的人的嗎?而且人家倆人都快在一起了,要不是女生突然和教授外派了,彈琴的就是她,宋與的花送的也是她。”
“頂樓上,我好像也聽說過……”
“頂頂,其實我知道,還見過他倆,不過我覺得松露更好嗑,私密馬賽。”
“嗯,雖然但是,沒有确定關系,宋與很渣,确定關系了宋與也渣,怎麽都是宋與的錯。”
“呃,你咋不說是鹿鳶上趕着倒貼呢?”
鹿鳶的室友聽到這個消息,一路飛奔回宿舍,推開門便把正在寫作業的鹿鳶拉起來。
“落日我問你,你知道宋與有喜歡的人嗎?”
鹿鳶一頭霧水地看着她,說:“不知道啊,你問這個幹什麽?”
“他有喜歡的人啊!而且聽說倆人高中就認識了,一直到現在,本來準備校慶表白在一起的,結果女生外派了,現在論壇上都在罵你和宋與呢。”室友捏着拳頭憤憤地說。
室友将論壇上的話和鹿鳶說了一遍,鹿鳶沉默了一陣。
“我出去一下。”鹿鳶拿起手機就往外跑,也沒管室友在後面喊她。
鹿鳶其實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站在宋與的身邊,可當她聽到宋與說有喜歡的女孩子,她還是忍不住地難過。
宋與是她追了三年多的光啊,是她寧願再吃一年苦,也要和他在同一個學校的人。
鹿鳶在宋與上課的教室沒找到他,問了他室友。
那人只說:“剛剛一下晚課我就看見他回撥了個電話,然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鹿鳶向他道了謝,走出了教學樓。
鹿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感受,她只覺得自己空蕩蕩的,這大概就是落差感吧。
再往前走,到了學校小竹林。鹿鳶依稀看見裏面有道身影,她走進了看,那道身影仿佛在哭,無聲地哭,軀體裏像是藏了巨大的悲傷。
鹿鳶繼續往前走,看清那道身影。
——是宋與。
鹿鳶有些驚訝,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該繼續往前走還是回頭。就在鹿鳶踟蹰不前時,宋與突然轉身,看見身後的鹿鳶,他也有些驚訝。
“我剛剛路過,看見這邊有人就……”鹿鳶試圖和宋與解釋。
宋與打斷了她:“你打我電話,是找我有事嗎?”
“沒事……”鹿鳶頓了頓,“也算有事吧。”
宋與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對鹿鳶說,“可以陪我喝點嗎?”
鹿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說,卻還是答應了。她點了點頭,說:“好。”
宋與和鹿鳶提着幾罐啤酒坐在學校操場上,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宋與一罐一罐地喝,到最後眼框通紅。鹿鳶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宋與,記憶裏的宋與總是溫溫柔柔的,好像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
“藝之去世了。”宋與用手抹了抹眼角,語氣卻很平靜。
陸藝之,原本的鋼琴演奏者,大二的學姐,蟬聯多次個人辯論大賽冠軍,是人人都想成為的人。
“剛剛接到電話,她回校路上出了車禍。”宋與說。
鹿鳶拉開一罐啤酒,苦澀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鹿鳶一口灌下去。她伸手抱住宋與,說:“想哭就哭出來吧。”
“藝之也是青中的,我高三那年元旦,她彈了一首克羅地亞狂想曲送給我,我當時沒有記住她的臉,後來回了教室我看見她給我留的紙條,落款也很可愛,寫了一個Lu還畫了一個小貓。”宋與鼻音很重,卻還是笑着說。
鹿鳶把玩着易拉罐拉環的手指輕頓,指尖發顫。她眼眶裏開始閃出碎碎的光,宋與并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
鹿鳶吸了吸鼻子,坦然一笑。
原來她兩次彈琴,都是給她人做嫁衣。她自認為是送給宋與的鋼琴曲,原來都是替陸藝之彈了。
原來,她早在那一刻就失去他了。
“她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女孩子。”宋與說,“去年的院內辯論賽,她輸給了我。”
“她放了水,她其實可以輕松贏我,可是她沒有。”宋與看着黑壓壓的天空,說,“我後來問她為什麽讓我,她說,因為她想讓我贏。”
鹿鳶看着宋與,眼淚倏然一掉,她移開視線,扭頭看向天邊。
她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她又何嘗不是想讓宋與贏,可是總有個先來後到,她來晚了就是晚了,怨不得誰。
“宋與,其實我也只是想讓你贏。”鹿鳶吐出這句話,如釋重負。
宋與沒有看她,也沒有說話。
“我知道凡事都講究一個先來後到,感情也不例外。我來晚了我不怪誰,是我自己沒有這個運氣罷了。可是宋與,我認識你已經很多年了。”
“我追着你跑了很多年了。從高一在書店門口你撞到我開始,我就一直在追着你的腳步走。可我不管怎麽努力,我都沒法與你比肩。我只是想讓自己的名字能擺在你旁邊,讓你記住,這麽小的事我都做不到。”
“你說你看我眼熟的時候我其實慌了一下,高中的時候我們經常會遇見的。不是偶遇,是我有意為之。在學校食堂,在操場,在走廊上。甚至你來H大報道時,我都有在火車站送你的。”
“那首鋼琴曲,是我特意為你學的。宋與,我很喜歡你的,可我知道喜歡沒有用,我不能替代藝之學姐在你心裏的位置。但是我想你開心,你要好好生活。”
宋與沒有回應鹿鳶的話,他只側身輕輕抱了抱她。雖然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鹿鳶明白,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