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去

失去

第二天醒來時，鹿鳶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麽回的宿舍了。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非常冗長的夢，夢裏她和宋與說了許多許多，宋與還抱了她。

鹿鳶緩了緩，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夢。她摸出手機來，發現宋與給她發的消息，約她今晚去海邊。

晚上鹿鳶趕到海邊的時候，宋與已經到了。他坐在沙灘上，身旁擺着幾罐啤酒。宋與見鹿鳶來了，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身邊來。

兩個人并排坐着，看着微光粼粼的海面，誰都再沒有說話。海面上沒有了月亮，月亮藏進了烏雲裏，連半顆星星都見不到。

“我申請了國外的交換生，過幾天通知下來，可能就得走了。”宋與開口打破了靜谧。

鹿鳶撫摩細沙的手頓了頓，她笑着說：“那很好啊。”

“落日，謝謝你喜歡我。”宋與說，“但是就像別人說的那樣，女孩子還是不要追着男孩子跑了，你應該讓別人追着你跑。”

鹿鳶沒有說話，只輕輕抿着啤酒。

“那晚聚餐你喝醉了，很像藝之。”宋與停了停，繼續說，“你在我背上說的話，很觸動我，我從來不知道會有一個人，在背後默默喜歡我。”

“落日，你是個很棒的女孩子，你會有很好的未來，未來也會有很愛很愛你的男孩子。”

“我知道啦。”鹿鳶張開手，揚起細沙，笑着說，“宋與，我真的很謝謝你。謝謝你成為我的動力，讓我變成一個我自己認為還算優秀的樣子。”

“我什麽都知道，所以啊，我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我只想你開開心心的。”

鹿鳶說：“我知道藝之學姐對你來說很重要，你很喜歡她。可是你也要好好生活不是嗎，你要帶着藝之學姐的那一份，好好地幸福快樂下去。”

“宋與，我很謝謝你出現在我的青春裏，這樣的結局，我已經很滿意了。”

宋與如釋重負地笑了笑，揉了揉鹿鳶被海風吹亂的頭發，說：“那我走了哦，祝你前程似錦，落日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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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學長。”

兩個人是怎麽相識的，也就怎麽結束。

宋與拍拍屁股站起身，将身影沒入遠處的黑暗裏，一步一腳印，踩在松軟的細沙上，也踩在鹿鳶的過往上，鹿鳶的暗戀上，鹿鳶的青春裏。他越走越遠，直到整個世界只剩下鹿鳶。

很久以後，鹿鳶做了個夢，夢裏夢見辯護隊聚餐的那天，她在飯店門口撒潑讓宋與背她。她趴在宋與的背上說了很多話，宋與只安安靜靜地聽她講。原來那個時候宋與就知道她喜歡了他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說破，是讓彼此都體面。

宋與将鹿鳶送到宿舍樓下後，附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在夢裏鹿鳶也清晰地聽見了。

——是“對不起”。

鹿鳶笑了笑，她很滿足了。她和宋與一起吃過飯，喝過酒。宋與拍過她的頭，揉過她的發。宋與背她回過宿舍。宋與和她一起看過夜裏的海，一起吹過海風。

這些回憶，就已經夠鹿鳶回味好多年了。

這些他人看來最平常不過的事情，就是她和宋與的全部了。

鹿鳶經常會聽見宋與的消息，優秀的人，在哪裏都是閃閃發光的。宋與拿下了國外大學的碩士學位，他完成了陸藝之沒能完成的夢想。鹿鳶就知道，這個男孩子，是值得她花這麽多年去追逐的。

宋與滿世界飛，微信頭像一直是暗藍色的，這麽多年來一直沒有換過。每到一個地方，宋與都會發一個朋友圈并提到陸藝之。

鹿鳶會給宋與點贊，逢年過節也會互相問候，可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關系了。

鹿鳶在校學習期間便被事務所看中，還沒畢業就輔助了幾個大案子，在事務所也有了自己的辦公位。別的律師辦公桌上多的是相框和仙人掌，只有鹿鳶的辦公桌上擺着植物标本。

是玫瑰的植物标本。

鹿鳶一直沒有舍得将那幾朵折了的玫瑰扔掉，她将玫瑰做成了标本，擺在辦公桌上。

鹿鳶在宋與離開後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她在每本日記本的扉頁上都寫着：

我看人間的悲歡離合，看世間的壯闊山河，我看重重的雨幕，看天邊的殘陽，可這一切切，都無關我。

在我失去你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