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chapter3
他們定了晚上八點出去吃,這會兒阿姨已經回家去了,季清原地抽完一根煙之後去了訓練室,正好看見歐陽的電腦界面上一片灰色。
“你怎麽連個路人都打不過,沒挺進四強就絕望了?”季清啧一聲,伸手指了指屏幕上的出裝界面,“牧師對經濟的要求不高,遠程攻擊能力強,大招點亮之後拿個滿級護甲去打對面還沒發育起來的騎士,給我們的騎士争取更多的升級時間,你在小樹林裏吃獵人的經濟有什麽用?”
歐陽揉了揉發紅的雙眼:“我知道,就是有點兒心裏不平衡,所以剛剛失誤了。”
“因為輸比賽?”季清拉開椅子坐下。
“嗯。”歐陽嘆氣。
界面上的複活時間快到了,他又把目光放在屏幕上,順手買了個護甲。
季清沒去幹擾他,只是在一旁看他操作。
李山坐在他對面,玩的是獵人,按道理說路人局是非常好打的,基本上嘎嘎亂殺就行,但也許這倆段位高的匹配了倆游戲黑洞,加上對面那幾個估計也是開着小號來炸魚的,這把打得不怎麽爽。
“快快快快歐陽撤回去撤回去!有埋伏,我溜了我溜了!醫療兵醫療兵醫療兵醫療兵去救一下牧師!”
“我靠對面騎士怎麽這麽浪啊你。”
也許是真的被心态影響到,歐陽接下來的操作出現了兩次失誤,先是大招沒擊中對面反而給對方騎士貢獻了一波經濟,自己絲血閃避好不容易才甩掉騎士,路人醫療兵慢悠悠晃過去給他丢了個自救器,歐陽回血之後又差點被草叢裏躲着的對面獵人一箭射死。
歐陽立馬丢了二技能鎖住獵人,三下普攻命中帶走。
“剛剛好險。”他道。
“這把結束就去吃飯,教練定了飯店,有你愛吃的鴨腳煲,”季清說着便起身去拿外套,放在他右手邊,“放假就好好休息,壓力別太大。下次常規賽咱們再努力,會有希望的。”
歐陽抿抿唇,嗯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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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經也有過很多個類似今年的世界賽,帶着希望過去,背着遺憾離開。
距離冠軍獎杯最近的一次是前年,前年的FM運營還沒有出事,管理完善,選手的狀态也非常好,那次他們讓二追三打敗韓國隊成功出線進入四強,又順風順水地進了總決,也是BO5,拿了個亞軍。
還算是差強人意。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麽魔咒,接下來的幾年,FM運營大換血,比賽也一次比一次輸得慘,贊助跑了好幾個。
去吃飯的路上,季清若有所思地看着歐陽。
“幹什麽?”歐陽不解。
“沒什麽,我記得你合約快到期了,”季清說,“再過一個月就是轉會期,你......有什麽想法?”
他想試探歐陽。
轉會期的時候很多選手要麽自己主動選擇了其他戰隊,要麽被戰隊挂牌賣掉,然後定價、競價。說不好聽一點的,很多曾經的職業選手在狀态下滑之後會被當作無良戰隊的賺錢工具,三言兩語就打發走了。
而更多打了很久都打不出名堂的,會選擇在轉會期前後退役,然後回歸普通人的生活,找個靠譜的工作養活自己,可以說職業選手的青春幾乎都奉獻給了夢想,而他們除了游戲之外沒有其他的一技之長,大多數人都過得艱辛,只有極少數的一部分,能夠繼續留在戰隊,當個數據分析師或者教練什麽的。
雖然說FM一隊的這幾個首發個個都是大心髒,平時以調戲隊友為樂,但這段時間歐陽心态容易炸,年齡也不算小了,如果說FM一隊裏有誰要離開的話......
“我不走。”歐陽說。
“啊?”季清愣了一下。
歐陽沉思一會兒,道:“你都沒走,那我也不會走的。”
車內的氣氛忽然微微凝固,然後季清笑笑,錘了他一拳:“行,都不走,那你趕緊把心态調整過來,休賽期之後有春季常規賽,別崩。”
“我知道,”歐陽同他擊掌,“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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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的時候幾個人吃得不亦樂乎,季清愛吃火鍋,點了特辣,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胃病,歐陽化悲憤為食欲把桌上的鴨腳煲炫了個精光,想開酒的時候被柏淵攔下來:“明天下午跟RTG還有訓練賽,你悠着點!”
可憐的歐陽只好改炫可樂。
季清燙了毛肚,吹了幾下塞進嘴裏:“RTG有什麽好打的,我們5:0好吧,二十分鐘決勝負,我很有自信。”
“口氣不小啊,”柏淵湊過去,深吸一口氣,“你也沒喝酒啊,毛肚能吃醉人?不怕RTG教練聽了之後提刀來砍?”
歐陽爆笑:“這我同意,RTG不是小組賽一輪游嗎,輸給日本可真夠丢臉的。”
“咱們戰隊也好不到哪兒去,你見過誰家四號種子止步八強?”谷一弦補刀。
“那是那是,中國賽區四大戰隊手拉手一起打包回老家,一脈相承,”季清說,“讓我看看推特上那些外國人都說了什麽。”
“恭喜FM達成八強滿貫成就,期待下次努力,争取明年止步十六強;還有什麽恭喜RTG斬獲小組賽一輪游最佳參與獎?”李山在角落裏晃了晃手機,“卧槽,外國噴子都是陰陽人嗎。”
季清起身:“你季爹可以反噴回去。”
這一幫人不知道是因為輸了比賽受到的打擊太大還是因為晚上吃飯太興奮,一群人跟喝了假酒似的揚言要組團去推特血虐外國噴子,柏淵一手拎着季清一手搶了歐陽正打算注冊賬號的手機:“你幾個給老子安分一點行不行,還嫌自己黑料不夠多?”
“這個叫中國賽區的集體榮譽感。”季清說。
“跟RTG互撕的時候怎麽不提集體榮譽?”柏淵被氣笑。
季清往嘴裏又塞了個菜花,看向胖子谷一弦:“小谷你來說。”
“教練,您這就不懂了,”谷一弦心領神會,對柏淵道,“咱們FM自己的對家,只有自己能罵,外國友人別來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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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隔壁桌突然砸過來一個玻璃酒杯,嘩啦啦碎在季清腳邊的地上。
還好他穿的是長褲,不然指不定現在已經被誤傷了。
柏淵拉着幾個人往後退:“估計是喝醉了打架,別管閑事,這個時間點酒鬼特多。沒看新聞嗎,比賽期間咱們在德國沒留意,這條街附近出了好幾起酒後鬥毆的事故了,之後每晚都有特警巡邏。”
“哦,那你還定這家店?”季清反問。
柏淵倒是知道他沒有惡意,笑笑:“我這不是尋思離基地近嗎,咋的,好心帶你們出來吃飯,你就這樣報答你前隊長?”
季清嗯一聲,目光輕輕落在隔壁桌那裏。
現場一片混亂,罵聲和酒瓶炸裂的聲音不免讓人心裏一驚。柏淵拉着他們幾個要往店門口去,此時店裏的許多客人也已經開始往外走,服務員拿着手機正要報警。季清卻不為所動,走了幾步又回頭。
“你幹嘛,還不走?沒看見人打架啊。”柏淵催促道。
“教練,”季清下巴揚了揚,“那是不是個小孩?”
說完兩個人都停了一下,退到一邊,讓其他客人先出去。
柏淵:“人家是不是小孩跟你有什麽關系?別多管閑事了我真求你了。”
“等一下,那個人我認識,”季清看清之後罵了一句,“操。”
“你幹嘛你沒事兒別給我上頭啊!”
沒等柏淵說完季清便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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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他娘的花老子的錢,我讓你花錢!”
——“你們母子倆都一個狗樣,報警啊,我讓你報警!我打斷你的腿!”
季清過去的時候,角落裏坐着個少年,那少年手裏舉着酒瓶底,正好要朝說話的醉漢狠狠砸下去。
他猛地攥住少年的右手,酒瓶應聲而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放開我!你他媽又是誰,多管什麽閑事!”那少年掙紮,在看清來人之後卻停了手。
“我之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把人打死了,要負法律責任的。”季清道。
那少年又看他幾眼,這才安分下來,倒是那口出狂言的醉漢手裏的酒杯就要朝少年砸去,被季清反手攔下,最後玻璃酒杯碎片擦過去的時候正好劃傷季清脖子,頃刻間滲出小股殷紅血液。
“你......”那少年正要說什麽,門口突然響起烏拉烏拉的警笛聲,而後有人大喊“警察來了!”。
派出所的人過來的時候季清正帶着那少年過去,那少年斟酌一會兒才說,只是家人吵架動了手,沒別的事。
醉漢是少年的父親。
“家人吵架也沒必要搞這麽大陣仗,你看看人家店裏都被砸成什麽樣了,”警察教育道,“這樣,你跟你爸別吵了,跟店主賠個禮道個歉,然後看着把損失賠了就行。”
少年沒說話,那醉漢卻搶答:“老子沒這個錢!”
“那.....”警察欲言又止。
“我幫他賠。”季清忽然出聲。
少年皺眉看過去。
警察給了他一張表格:“你是?”
“圍觀群衆。”季清一邊填表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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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筆錄的時候就在店裏,那醉漢估計是見警察來了也不敢嚣張,再加上有人幫忙賠了錢心裏美滋滋的,嘴上保證得特別好,道歉也特別誠懇,店主也不願意把事情鬧大,諒解了也就算了,那醉漢哼着歌開車自己回去,臨走前指着少年的鼻子:“今天是你小子運氣好,看下回老子怎麽弄你。”
少年被晾在店裏,一個人喝了點水,掏出手機開始定酒店。
“不回家?”季清坐在他旁邊。
“嗯,不回,”少年輕飄飄看他一眼,“這時候你倒知道替我着想了,以前怎麽沒見你人。我跟我媽被打得快要死掉的時候,你去哪裏了?”
“我......”
少年笑笑,搖頭,諷刺道:“不用解釋,不就是去追逐你的夢想嗎,你在魔都打電競,還成了職業選手,比賽的時候心裏有沒有半點對你這個非親生弟弟的愧疚?”
“季銳,別這樣說話。”季清道。
“我改名字了,”他站起身,“季清,雖然從小到大見你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我有句話想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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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見。”他對一字一句,咬着牙對季清說。
季清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人對他這麽大怨念,下一秒才看清這人把頭發染成了銀白色,在店裏暖黃色燈光之下顯得有那麽點孤傲的意思。他沒來得及細想那句“周一見”到底是什麽意思,這人緊接着就甩出下一句。
少年身上帶了點傲氣:“恭喜,止步八強。”
操了。
季清咬咬牙:“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
少年沒多說什麽,只讓季清等着,而後便轉身離開飯店。
柏淵他們過來問情況的時候正好看見白毛小家夥離開店裏的情景,問:“不是我說你好好的給我演什麽英雄主義情節?那人誰啊。”
“沒誰,就我之前見過幾面的,”季清停頓一下,“朋友。”
“哦,你季少是男女通吃還是來者不拒,交朋友交到小孩子身上去了?”
“操,閉嘴吧,什麽話都亂說,趕緊上車。”季清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