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從宮中回來之後,梁雁換了件常服,料子柔軟,款式寬松,整個人的氣質也柔軟了下來。
“奴婢總覺得,昭平長公主那眼神怪怪的,看得人心裏發毛,肯定又在想法子作妖了。”夏竹撥弄了下爐裏的香餅,淡淡的清香在屋裏散開。
“那又有什麽辦法?腦子長在她身上,誰也沒辦法讓她不去想。”春茗奉上茶,接道。
“我就是搞不明白,她好端端的為什麽一直要針對殿下,真是從小就心術不正。”夏竹嘟哝道。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我還以為你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往心裏去呢。”梁雁好笑道。
“殿下這話真是,說得好像我是一頭小豬呢。”夏竹癟了癟嘴,眼神幽怨,佯怒道。
“可不是只小豬嗎?前些日子貪嘴,吃得小肚子都鼓起來了,你可別說,摸上去軟軟的呢。”春茗笑着揭了她的底。
夏竹一時間被兩人“針對”,左右為難,甩了甩袖子:“好端端的,怎麽就說起我來了?”
梁雁被她這副模樣逗笑了,斜倚在靠椅上,手心裏也漸漸多了點暖氣,蔓延到心裏:“好好好,不說你,也不提她了。”
“就是,提那些煩心的事做什麽?”春茗附和道。
今日在宮中,除了沈貴妃那句蠢話,以及昭平不痛不癢的幾句針對,什麽都沒有發生,不管衆人心裏怎麽想,至少表面上都是和和氣氣的。
梁雁久違地見到了皇後挺直腰板沒有半點退縮之意,只覺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對了,今日,他可有做些什麽?”梁雁忽然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忽然想到江清晏,也許是因為最近總是聽見人提起他吧。
“誰?”夏竹不解。
春茗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她一眼,眉毛挑起:“還能有誰?自然是江大将軍了。”
“喔~”夏竹恍然大悟。
梁雁:“……”
“對了,還沒來得及告訴長公主呢,今日門房又收到了江大将軍送來的東西。”夏竹眼角彎彎地笑了起來,彎成小月牙的眼睛裏帶着一絲狡黠與調侃。
梁雁也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江清晏還真的又開始了。
“不是前幾日才送了一幅畫嗎?這回又是怎麽了?”梁雁疑惑,“不會又是幹了什麽會惹我生氣的事了吧?”
不怪她總往不好的方向想,實在是江清晏前科累累,因而梁雁每次一收到他的“賠禮”,就懷疑他又做了什麽。
“應、應該不會吧,聽觀言說,江大将軍這幾日都在忙着處理積壓下來的舊事,應該不會有工夫搗亂吧?”夏竹猶豫道。
“那可說不好,”梁雁頓了頓,“這次送了什麽?”
“是一支簪子,奴婢這就拿來給長公主看看。”夏竹說完,匆匆行了個禮,便踩着碎步出去了。
簪子?梁雁微微詫異,江清晏送與她的東西,向來都是書畫珍寶之類的賞玩之物,首飾倒是第一次。
梁雁略等了等,沒過多久,夏竹便捧着一件長長的小盒子走來了,盒子外表簡樸,除了些紋路,沒有多餘的裝飾。
梁雁接過來,撥開暗扣,一柄銀簪靜靜地躺在盒中的綢緞上,尾端是一朵鑲了玉的并蒂蓮,兩道細細的墜子從蓮心的花蕊上延展而出,出落成水滴狀。
的确精致好看,只不過,一想到這是江清晏送來的,梁雁幾乎都能想象得出他拿着簪子時,那副風流的纨绔樣,連說的話都能大致猜得出來,肯定是什麽“銀簪配美人,實在是賞心悅目,若是美人願意笑上一笑,那我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也不知他到底跟多少姑娘說過這種唐突的話,才能這麽熟練。梁雁輕哼一聲,臉頰微紅,不知是氣惱還是羞澀。
*
另一邊,江清晏忙完了手上的事務,總算得了閑暇,擡眼朝窗外望去,已經是夕陽西下的光景了。
這個時間,梁雁也差不多早該回府了,江清晏這麽想着,狀若無意地問:“東西可有送過去?”
觀言在旁侍立已久,聞言連忙道:“是,午後便給長公主送去了,長公主也已經看到了。”
“哦,”江清晏起身,踱了兩步,又問,“她這次可有再說什麽?”
之前的書畫算是賠禮,也算是順便跟韓文遠較一下勁,宣示主權。而這次,就算是想要讨她歡心了。
只是江清晏從來沒有追求別人的經驗,也不知道具體該如何做,只好先從最簡單直接的入手——送首飾。
他想了好久,才選下了這支并蒂蓮簪子,是當年父親送給母親的定情信物,而母親把它留給了自己。
江清晏還記得父親跟自己說起這件事時,殺伐果斷的大将軍眼裏難得流露出一點溫情,說起當年母親懷孕時,靠在他的臂彎裏,說若是生個女兒,便在她及笄時,把這支簪子給她戴上,若是生個兒子,便讓他送給未來的妻。
江清晏一想,這簡直是再合适不過了。
江清晏踱步走到了窗口,望着已經長出了新芽的樹梢,思緒漸漸飄了起來:她收到簪子時,會是什麽表情?心裏會想些什麽?
江清晏想象着,她對自己心有好感,那麽收到簪子,一定半是欣喜半是嬌羞,不過以她的性子,一定不會明着說喜歡、高興,而一定是嘴上說着嫌棄,心裏卻驚喜。
江清晏越想越豐富,臉上也不知不覺露出了點笑意,然而,觀言的聲音傳到耳邊,欲言又止地含糊道:“收到禮物,長公主自然是高興的。”
江清晏飄浮在半空的心緩緩落下,他轉過頭,看向低頭不敢看他臉色的觀言,想了想,還是問了出口:“你就直說吧。”
他又不是那種不願直面現實的懦夫,他送了東西,再不濟長公主也會領情道謝,雖然達不到預想的效果,但也不至于無法接受。大不了他再想法子,多讨一讨長公主的歡心就是了。
觀言聽了這話,知道江清晏是上對這事了心,一定要問個清楚了,也不敢再含糊:“長公主說,将軍若是為了春獵之事‘打點’,大可不必,若不是,那就更不必了,尤其還是簪子,免得讓人覺得将軍‘別有用心’。”
江清晏:“……”
江清晏先是一愣,而後問:“春獵?打點?”
他的确是“別有用心”,只不過,春獵之事又是從何說起?
“将軍不記得了嗎?您之前與皇上定下了賭約,春獵上誰更勝一籌,便可向對方提一個要求。”觀言提醒道。
江清晏:“……”
江清晏沉默了,這都是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而後恍然想了起來,似乎的确是有過這麽一件事,當初是什麽情形來着?
對了,就在自己勝券在握,思考着要提什麽要求時,梁雁的馬忽然受驚,瘋了似的跑向了深林裏,自己匆忙追去,卻發現只是做戲一場,他們兄妹倆聯合策劃,又坑了自己一回。
不用多說,等他回來,自己的獵物少了一半,自然是沒能勝過梁熠寧。當時他臉色陰沉得吓人,不是氣自己又一次上當受騙,而是氣梁雁用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想到這裏,江清晏臉色微沉,當時的暴怒和後怕仿佛又重現了一次。
“将軍您可別生氣,長公主說話不就是這麽個味嗎?心裏高興也偏要嘴毒一點,您不是最清楚的嗎?”觀言見勢不妙,連忙開口勸解,心裏也是奇怪,這兩位祖宗鬥嘴的時候,什麽狠話沒說過?可他從未見過江清晏對梁雁生氣,更別說現在這種吓人的臉色了,這是怎麽了?
“她倒是提醒了我,還有這回事。”江清晏沒有理會他,眼裏的怒氣褪去,臉色卻依舊不太好。
他不想讓她再敢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卻也不想用力過猛吓着她,到底怎麽做,的确是要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