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計劃

計劃

江清晏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涼飕飕的,梁雁心裏一驚,好在多年的習慣使然,勉強保持住了長公主的儀态,沒有驚呼出聲,而夏竹就沒這麽幸運了,生生被吓出了豬叫。

“啊!”夏竹的驚呼聲從閣樓上飄遠,在空氣中蕩漾出了一圈圈漣漪。

好一會兒,她才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地小聲嘀咕道:“吓死我了。”

而春茗從江清晏出聲的那一刻起,便吓得縮了縮腦袋,低着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見狀,還自以為隐蔽地用手肘捅了捅夏竹,示意她安靜點。

江清晏沒去管她們兩個,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梁雁的每一個表情,從最初的驚吓,到後來一瞬間的心虛,再到現在的佯怒。

“你怎麽會在這?還這麽故意吓人?”梁雁先發制人,瞪了他一眼。

“那你又為什麽會到這來?”江清晏不上她的套,反問。

梁雁噎了一下,微微地偏過頭,手指無意間繞着袖口邊的輕紗,耳根一點點地染上了紅色,從閣樓上漫無目的地向外看去:“看風景,不行嗎?”

“然後碰巧就看見了路過的西南王世子?”江清晏被她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逗笑了,他本來就是逗她玩一玩,雖然心裏是有那麽一點點吃味,但也還沒把殷鴻羽當作潛在的“對手”,本以為梁雁根本最多白他一眼,不予理會,沒想到卻是這樣,有點可愛。

然而,可愛只是一瞬,梁雁迅速地找回了反擊的姿态,瞥了他一眼,微微昂首:“是又如何?反正你也管不着。”

“嚣張。”江清晏無奈地輕笑,目送着她匆匆離去的身影,不過比起梁雁對旁人疏離冷淡的态度,自己大概還算是有點不同的吧?

他們說話的同時,走在宮道上的殷鴻羽也聽見了閣樓處的那聲驚呼,下意識地朝閣樓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目力極好,梁雁和江清晏的身影都清晰地映在了他眼裏。

“那是誰?”他收回目光,淡淡地開口,随口一問。

引路的小太監聞言一愣,他也聽見那聲驚呼,可在宮裏待得越久越知道,想要茍住性命,就不能好奇,不能多看多聽,因而連看都沒看一眼。

等聽到殷鴻羽的疑問再轉頭看過去時,人都已經站在了閣樓的陰影裏,看不見了,只得含含糊糊地猜測道:“也許是宮裏的哪位娘娘吧。”

殷鴻羽沒再說話,他只是随口一問,也沒把小太監的回答當真。若真是宮妃,敢這麽在大庭廣衆之下跟其他男子私會?

這麽想着,一個人選在他腦海中閃過,聽聞當今皇帝有個同母的妹妹,寵溺萬分,興許就是她了吧。

**

入了殿,從西南帶來的侍從都等候在外,只有身邊的那個少年卸了随身的兵器,獲準跟着他入內。

“皇上,西南王世子到了。”張公公通報道。

梁熠寧坐在書案後,聞言放下了奏折,擡眼看去,眼神威嚴,是真正的帝王氣勢。

殷鴻羽從屏風後走進,不卑不亢地拱手一拜:“臣殷鴻羽見過陛下。”

“大膽,拜見陛下竟然不跪?”張公公呵斥道。

“西南不興跪禮,男兒只跪父母天地,望陛下諒解。”殷鴻羽垂眸道。

梁熠寧沒有說話,屋內一片沉寂,早就聽聞西南王世子性情執拗,不喜變通,沒想到竟到了這種地步,比起江清晏都不遑多讓。

不過皇家威嚴也不是單單跪不跪的事,斤斤計較反而有失顏面,顯得小家子氣,梁熠寧擡手,制止了張公公的呵斥:“無妨,世子遠道而來,不必多禮。”

“多謝陛下。”殷鴻羽直起身,心裏有了點考量,在西南聽聞新帝登基不過三年,朝中局面也才堪堪穩定下來,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要歸功于寧安侯江清晏,如今看來,卻是與傳言不太相符,是個厲害角色。

“西南現在如何?”梁熠寧也在看他,是個俊秀的少年,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海水一樣深藍,讓人看不見底,性情狂了些,不知是輕狂無知,還是有備而來。

“臣從西南出發時,良田蝗災過境,顆粒無收,幸而朝廷援救,想必等糧食到了,境況會有所好轉。”回答平平無奇,是意料之中的場面話。

梁熠寧不置可否,正欲讓他回去稍作休息,明日來宮中赴宴,又有一人通報而來。

江清晏走了進來,還沒等他們開口,殷鴻羽身邊的少年卻忽然眼睛一亮,想要開口說些什麽,臨到頭又想起了殷鴻羽來時的命令,閉上了嘴。

“怎麽?有什麽話想說?”可是他不說,江清晏偏要問。

少年看了看殷鴻羽,見他神色淡淡,沒有阻止的意思,才開口,語氣很是輕松,帶着笑意:“方才見到你與一位漂亮姐姐在閣樓上談笑,又聽引路的小太監說那大概是宮裏的娘娘,就忽然忍不住想笑了。”

說着,他還往梁熠寧頭上看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那裏有沒有一片草原。

“……”

屋內又是一片沉默。梁熠寧甚至看見牆邊侍立的侍衛身體微微顫動,即便有頭盔擋着,看不見表情,都知道是憋笑憋得辛苦。

“你胡說什麽呢?”還是殷鴻羽先開了口,瞥了一眼那個少年。

然而,少年的那段話一出,屋內的氣氛迥然一變,再也嚴肅不起來了。再加上那少年來自西南,年紀小,神情自然,又不像是故意拿皇帝和江清晏開玩笑,讓人想生氣都生不起來。

受了到衆人注視的江清晏很是無辜,心裏也覺得好笑:“是長公主在閣樓上看風景,我碰巧遇見了,就上去說了兩句話。”

梁熠寧猜到那多半是梁雁,聞言點了點頭,然而再看向殷鴻羽的目光就不那麽友善和藹了。他畢竟是皇帝,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讓西南騎到頭上來,豈不是笑話。

殷鴻羽自然也知道這話過了,退後半步,微微躬身:“軒兒口無遮攔,并不是有意沖撞陛下,臣定會嚴加管教,望陛下恕罪。”

倒是識時務,梁熠寧點頭,也不為難他們,說了幾句便讓他們回去了。

殷鴻羽和被稱為軒兒的少年一走,屋裏只剩下了江清晏和梁熠寧,兩人對視了片刻,還是梁熠寧還開了口:“她好端端的跑去閣樓上做什麽?”

看風景?他的妹妹他最清楚,一入夏,恨不得天天待在冰屋裏不出來,再說,這宮裏有哪個角落她沒看過?怎麽可能有閑心跑到閣樓上看風景?

“侍女們起哄,想看看西南王世子長什麽樣。”江清晏随口解釋道。

不過他的注意點顯然不在這個上面:“還以為你聽了那話,會勃然大怒,怎麽這回倒是沉住了氣,不覺得是挑釁了?”

“人總是會變的。”梁熠寧在心裏自嘲一笑,前世的他就是因為太莽撞,一點就炸,才會落到最後孤家寡人的下場。

江清晏不動聲色地觀察着他,心裏有些猶疑。也許是錯覺,他總覺得梁熠寧也變了很多,難不成因為自己是重生的,所以看誰都像是重生的?

哪有那麽巧的事?大概只是這一次世界有所變化,讓自己多心了吧。

江清晏收回疑慮,暫時不再多想,說起了自己過來的正事:“西南此番出了天災,削藩的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

趁火打劫,他們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畢竟成王敗寇,若是他們沒有作為,那麽等在後面的便是覆滅。

“的确,方案已經在考慮了,還要留意一下西邊的敬王,若是生了異心,還是盡早除掉,确保萬無一失。”梁熠寧點頭,還順道提醒了一句敬王叛變的可能性,前世的江清晏就是不小心被藏在身邊的內應騙去了埋伏地,而那個內應,梁熠寧心裏也有猜測,大概是沈家當時沒有除掉的餘孽,懷恨在心。

江清晏眉梢一挑,意外地看向梁熠寧,連敬王叛變的可能性都能提前設想到,自己還想隐晦地提醒他幾句呢。

頓了頓,江清晏想了想還有什麽遺漏,又道:“沒錯,還有沈家,縱了他們這麽久,大大小小的罪名夠處理掉他們了,可不能心軟留下隐患。”

兩人相視一眼,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破綻,心裏卻不約而同地都在想:他似乎變聰明了一點,當然,還是比我差了那麽一點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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