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桃花醉

桃花醉

次日,宮裏設了宮宴,以示對遠道而來的西南王世子的重視。

這是從春獵之後,梁雁第一次見到昭平,依舊是那身惹人憐惜的裝扮,然而氣質卻與從前有所不同,不再是之前怨天尤人的不甘,而是挺直了腰板,給人一種由內而外的自信感。

“喲,昭平長公主這是遇上了什麽好事嗎?今日可真是容光煥發啊。”沈貴妃自然也看見了,挑了挑眉道。

沈貴妃說話的語氣總是讓人不太舒服,就算是正常的一句問候,從她嘴裏出來,都顯得陰陽怪氣。

因而,她這話一出口,昭平便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了一聲:“貴妃這是說哪裏話?我能遇上什麽好事?不過是近日在府中閑着讀了幾本書,想要轉換轉換心境罷了。”

“多看看書也好。”皇後瞥了沈貴妃一眼,沈貴妃扶了扶鬓花,沒再吱聲。她現在被皇後穩壓一頭,皇帝偏向皇後的态度也明顯得很,不敢再在明面上拂皇後臉面了。

而且,之前沈夫人進宮,也傳了家裏的話,讓她收斂着點,被惹禍,想來家裏也是不太順當。

梁雁也沒有心情摻和進昭平和沈貴妃之間的對話,只是默默地飲了一口酒,甜甜的,滿口醇香。

“這是去年釀下的桃花醉,你若是喜歡,等會兒帶一些回去。”皇後笑着對她說。

“嗯,那我就不客氣了。”梁雁剛飲了酒,眼角和臉頰微微泛紅,笑起來眼波流轉,更是明豔動人,不遠處的江清晏正巧看見了這一幕,不由地動作一頓。

“怎麽了?”梁熠寧見狀,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梁雁和皇後不知道又說起了什麽,笑成了一團。

“……”梁熠寧心裏有點複雜,江清晏連在宴席上都要遠遠地看他妹妹一眼,實在是“居心不良”。

江清晏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來,欲蓋彌彰地拿起酒杯,一飲而盡:“沒什麽,方才風有些大,迷了眼睛。”

梁熠寧:“……”

宴會的氣氛還算融洽,除了心不在焉的江清晏,只有殷鴻羽一直神色淡淡,語氣客氣疏離,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讓人想搭話都不敢靠近。

“世子初次進京,想必對京城還不太了解,若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朕說。”梁熠寧道。

“多謝皇上。”殷鴻羽禮數周全,還舉杯向皇帝敬酒。

然而,剛敬完酒,便聽見那邊傳來一陣騷亂。

“你沒長眼睛嗎?哪個宮的?”沈貴妃站起身,酒水在她的長裙上暈染開來一片,她瞪着身前早就被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饒的小宮女,嫌棄地拿手帕擦了兩下,于事無補。

“貴妃娘娘饒命,奴婢一時失手,不是有意的。”小宮女戰戰兢兢地磕頭,聲音裏都帶着一點哭腔,看上去是被吓得不輕。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沈貴妃也不好發作,忿忿道:“連東西都拿不穩,還撞到了本宮身上。”

大熱天的,又被酒水澆了一身,黏膩得難受,沈貴妃也不跟這小宮女再多糾纏,讓人帶下去好好教育教育,又向皇後告退去偏殿換衣裳了。

本是無關緊要的一個小插曲,衆人都沒怎麽放在心上,然而等沈貴妃離場之後,昭平卻是忽然開口:“說來奇怪,那小宮女,似乎有點眼熟。”

“宮裏來來往往這麽些人,還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裳,你都能覺得眼熟?”別人還沒說話,馨樂倒是先忍不住跟她擡了一杠。

這麽一來,昭平的下一句話就噎在了喉嚨口,不知道該怎麽接了。

昭平看了看皇後,又看了看梁雁,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好一邊在心裏罵着馨樂腦子有病,見誰都咬,一邊接道:“也許只是我記錯了,不過,似乎是瞧見過這小宮女從貴妃宮裏走出來過。”

她這話倒是不假,那小宮女是沈貴妃的人,她也的确看見過那小宮女行色匆匆地從沈貴妃宮裏走出來過,只不過那是前世的事了,差不多是距離現在幾個月之後的事了吧。

昭平不知道沈貴妃此舉是在搞什麽鬼,但誰讓她太不會說話了呢?她又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面人,讓她不痛快,自然是要小小地報複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沈貴妃這是自導自演?”皇後看向她。

昭平低下了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但那個意思是傳達得清清楚楚。

“不就是離席換個衣服,沒必要這麽小題大做吧?”梁雁倒是不太相信。

“也是,興許是我記錯了。”昭平以退為進,把自己摘了出來,反正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了下去,怎麽想就是她們的事了。

“你親自去看看吧。”皇後吩咐身後的大宮女明玉。

明玉欠了欠身:“是。”

宴席上忽然就這麽安靜了下來,馨樂奇怪地多看了昭平幾眼,不相信她真是好意提醒。

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昭平有什麽異常,馨樂仗着座位離得近,湊了過去,小聲問:“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昭平沒理她,她跟馨樂相處了這麽多年,還是覺得馨樂這人不可理喻,上一秒擡杠堵得你說不出話來,下一秒又像是好姐妹一樣湊過來,當真是小時候的那場病把腦子燒壞了。

不過也多虧了那場病,想到那件事,昭平心頭冷冷一笑,馨樂仇視梁雁,偏向她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她使了點小手段,讓馨樂以為偷偷換了藥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是梁雁,而不是自己。

這件事,至今都沒幾個人知道,經手的幾個宮女都被處死,知道真相的,恐怕只有昭平自己,以及她名義上的母親,現在的柔太妃。

想到柔太妃,昭平心頭一陣厭惡,那種優柔寡斷的女人,難怪一輩子都沒什麽作為,可偏偏自己當初養在她名下,出入都在一個宮室裏,有些事情想瞞都瞞不住。不過,諒她也不敢多嘴。

“說話啊,我剛才不是故意堵你的話,就是不小心沒忍住。”馨樂還在她耳邊喋喋不休。

昭平不耐煩:“我實話實說而已,哪有搞什麽鬼?要搞也是沈貴妃自己在搞鬼。”

“當真?”馨樂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神色還是在疑惑。

相比之下,梁雁今日就有些太寡言了點,似乎是這桃花醉真的合她心意,她微醺着,手上還拿着白玉酒杯沒放。

“長公主,這可是宮宴,您可別喝醉了,”霜煙有些擔憂地上前,附在梁雁耳邊開口,“您若是喜歡,回府再喝也不遲。”

“我這才喝了第三杯,哪裏就到醉了的程度?”梁雁不在意地一笑,撐住了腦袋,覺得有些昏沉。

不對勁。梁雁皺了皺眉,閉上眼,腦海中一片混亂,像是一團團的線纏繞在了一起,理不清,焦躁而又混亂。

霜煙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眼神一凜。

與此同時,前去探查的明玉回來了,附到皇後耳邊道:“奴婢看見沈貴妃和那小宮女交談,沈貴妃神色焦急。奴婢怕驚動了她們,沒敢靠近,具體說了什麽聽不太清,只聽見了今日的桃花醉幾個詞。”

霜煙耳朵靈,把這番話聽了個全,又見梁雁狀态不太對勁的樣子,心道不好,焦急道:“長公主,這酒有問題。”

江清晏一直都在不動聲色地注視着梁雁這邊,見她微醺,還只以為是貪杯,而後來,梁雁撐着腦袋皺眉,霜煙焦急的神色落在了他眼裏,他霍然起身,朝那邊走去。

“怎麽回事?”江清晏大步走到了梁雁身邊,旁若無人地蹲下身子看她,又對身後心急的霜煙道,“去宣太醫。”

梁熠寧也走了過來,皺着眉,神色威嚴。換了身衣裳回來的沈貴妃正好見到了這場面,不等人說什麽,自己就先吓得腿軟了。

方才那小宮女是她放在別處的眼線,心急如焚地借失手打翻了酒将自己引到偏殿,告訴自己,有人在熙和長公主的酒裏動了手腳,還打算嫁禍給自己,人證物證都準備好了。

這可把沈貴妃吓了個半死,給她一萬個膽子她都不敢動梁雁啊。好在,幕後那人沒把事情做絕,酒裏下的不是毒藥,而是些不入流的東西,只是讓人腦子昏沉,像是真的醉了酒一樣,再加上了一點點迷情的效果,大概是想讓梁雁在宴席上丢丢臉面?

可這不是想要置她于死地嗎?沈貴妃心裏叫苦,就算最後什麽都沒發生,就憑她膽敢對梁雁下手這一點,皇帝就能要了她的命。

可偏偏她在宮裏樹敵無數,自己都搞不清楚是誰要害自己。

沈貴妃站在旁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想着怎麽才能讓皇帝相信是有人陷害自己,忽然,呆立在了原地,飛速運轉的腦子都卡殼了——

衆目睽睽之下,江清晏沉着臉色,摟住了梁雁,将人打橫抱起。

這、這……是什麽情況?

江清晏早就把什麽逾矩不逾矩抛在了腦後,也不去想自己這麽做,梁雁清醒過來後會不會生氣,他只是忍受不了自己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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