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01 白月光的代餐

第1章 ch.01 白月光的代餐

帝市，八月末，酷暑，炎熱。

幸知言完成外勤工作，頂着烈日回到公司。剛踏進辦公室，便有同事的目光，追随他而來。

最近晟威機甲俱樂部，招了個漂亮的維修實習生。

二十六七歲的年齡，長得卻和大學生差不多。年輕，白白淨淨。還留着一束剛過肩的辮子。劉海擋住半張臉，擋不住細長的睫毛。

幸知言撩開後頸的一縷碎發，用紙巾擦拭汗水。燈光下，露出一截如藕般的後頸。

同事湊上來，又遞了一張紙巾。

“謝謝。”幸知言擡手接過，對同事輕輕一笑。

聲音也是如此這般好聽，可惜平時不愛說話，更不愛笑。

看他的長相模樣，其實很難将他的職業聯系起來。

幸知言是個維修師。

在他修長的手指指節旁，長着微微凸起的繭。這得是做了很多年維修師，才能擁有的勳章。

“對了。”同事收回視線，“副手老師讓我通知你，要你去倉庫清點部件。”

“好。”幸知言點頭答應。

清點工作費時麻煩，苦差落在實習生的頭上。幸知言沒來得及喝口水，馬不停蹄去到倉庫。

俱樂部基地面積大，從行政樓到倉庫，坐無人駕駛小車，還需要幾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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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倉庫門口的副手老師，對趕來的幸知言說：“剛送來的部件，你和小王核對一下，沒問題就下班吧。”

他說完就走，留下幸知言和同事小王面面相觑。

見副手老師已經走遠，同事小王開始抱怨：“這個時候讓我們來清點部件，故意不讓我們準點下班！”

同事小王，帝市本地人。明天就是周末，要回家享受天倫。他的心思，早不在工作上。

而幸知言住在俱樂部宿舍，早回晚回，都是一個人。

他主動對小王說：“沒關系，工作不複雜，我一個人能完成，你早點回家吧。也感謝你送我的牛肉餅，很好吃。”

“這麽大工作量，哪能讓你一個人來。”小王連連搖頭，還問：“牛肉餅好吃嗎？我再給你帶一點。”

“謝謝。”但幸知言笑着婉拒，“開始工作吧。”

他和小王分頭清點，預測兩個小時能完成工作。

倉庫內很安靜，時常聽到一牆之隔的機甲倉房內，傳來說話聲。

幾年前，幸知言也是可以站在機甲倉房裏，獨當一面的維修師。

他的思緒回到眼前。他舉着收錄器掃描部件批號，确認形制材料等信息後，才能正式入庫。

很枯燥很無聊，可這些機甲裏的零件，讓幸知言心底冒出熟悉之感。

夕陽落下，窗框擋住最後的光線，倉庫內頂燈自動亮起。

幸知言舉着部件，微微皺眉。他發現這批部件裏，有一小部分，登記為次品階部件。他手指摸過部件上的批號鋼印，倒數第三個數字下的下劃線，次品階部件的印記。

以前他在機甲團，按規定，不得使用次品階部件。

他以為，這些年過去，供應商已改進工藝，可在這一批部件裏，居然占有兩成左右。

幸知言喊來同事小王，詢問這件事。

同事小王撓着頭發，表示不太清楚。

他問道：“次品階會有什麽影響嗎？”

還說這在學校裏沒學到過，老師也沒說過。

幸知言解釋說，次品階部件是在制作過程中，出現澆口瑕疵，在安裝機甲內部時，會對機甲超導結構造成影響，從而影響機甲的性能。

幸知言說：“雖然安裝上沒有差異，但是在運行中産生哪怕細微的碰撞，也會造成不可逆的後果。”

小王怔怔，“你懂的好多啊。”

幸知言不知該怎麽處置，是否需要額外記錄。

小王則說：“不需要吧！都是主管親批的部件，我們只需要清點入庫就行。他們肯定知道次品階的事，要是不能用，也會提醒我們注意。既然沒有提醒，那就沒事。”

幸知言聽出言下之意，點點頭，繼續工作。

他有五六年沒有關注機甲這一行，如今行業也和當年不同，興許有他不知道的潛`規`則。

出于職業習慣，幸知言在手機上，記錄這批次品階部件的事。

倉庫重新回歸平靜，只有機器掃描的滴滴聲。

小王低頭幹活時間一久，忍不住摸魚，又湊到幸知言身邊。

“對了！”小王語氣歡快，“前兩天楚老板的賽季前發布會，你看了嗎？”

“嗯。”幸知言點頭。

小王：“楚老板說得那麽慷慨激昂，今年說不定要劍指前八。”

幸知言輕聲道：“楚老板的能力很強，如果使用更穩定的機甲，進入前三也指日可待。”

小王瞄了兩眼幸知言，笑說：“聯盟裏頂尖的機甲，都在豪門。”

幸知言倒也奇怪，“也不知楚老板為什麽自立門戶，去豪門看來更有前途。”

“不知道啊！”話雖如此，小王卻有一肚子八卦，“聽說楚老板堅持非要自立門戶，連他家人都不支持，還鬧到翻臉來着。”

幸知言沒聽說過，驚訝之餘，也為之惋惜。

楚老板，楚鶴晨。

晟威俱樂部的老板，兼頭號選手。

兩年前參加機甲聯盟舉辦的青年賽，斬獲第一。進入頂級聯賽後，業內很多人都認為，他會簽約加入帝市豪門俱樂部。可誰也沒想到，他卻創立俱樂部，當了老板。

上賽季成績很不好，位處倒數，被不少人笑話。就連楚鶴晨那張英俊帥氣的臉，也成了抨擊的對象。很多人說他該去娛樂圈當個花瓶，別來聯盟拉低選手水平。

再多冷言冷語，楚鶴晨還是冷靜地面對鏡頭，堅定表示，本賽季會取得更好的成績。

發布會上的楚老板，意氣奮發，神采飛揚。

作為他俱樂部的一員，小王提到此事，也很激動。

小王表示：“要是能見到楚老板，我一定跟他說，我支持他！”

幸知言問道：“你見過楚老板嗎？”

提起此事，小王頓時沮喪。他進俱樂部兩個多月，倒是一次也沒見過。

他說自己入職時間不巧，是在夏休期。選手休假，維修師得上班。想見楚老板，還得在開賽後。

他還說，幸知言入職時間倒是好，要不了多久，就能見到楚老板。

幸知言輕聲道：“希望吧。”

-

完成清點工作，幸知言與同事小王，在倉庫門前分別。

此時，頭頂已是一片星空。

基地園區很安靜，道路兩邊的自動感應燈，陪伴他回到宿舍。無人駕駛車拐過小道，機甲倉房出現在通道盡頭。

牆壁上吊着三個智能刷牆機，正連夜繪制楚老板本賽季的形象。幸知言确實沒親眼見過楚老板，但是，楚老板這張臉，他見過。

就像俱樂部其他員工，都是奔着楚老板而來，幸知言也是其一。

而他卻是奔着楚鶴晨這張臉而來。

因為楚鶴晨長了一張，和幸知言的白月光，極為相似的臉。

幸知言在機甲團的時候，遇到了他的白月光。

白月光長得英俊潇灑，總帶着如春日暖陽般的笑容。說話聲清亮透徹，仿佛流水敲打玉石，洋洋盈耳。無論是誰，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被他吸引。

幸知言也不例外。

當時任務艱巨，機甲團環境對維修師也不友善。幸知言過得比較辛苦。在他師父和師兄分別離開他後，就沒人能再護着他。而他本人內向，寡言少語，更不懂怎麽讨好別人。

在別人眼裏，幸知言是個用長長的劉海，擋住半張臉的人。陰郁沉悶，不太好交流，總是獨自待在角落裏，誰也搞不清楚，他心裏在想什麽，也因此總被人冷落。

在這種環境下工作，要不是見到白月光，幸知言根本堅持不下來。

他知道很多人都喜歡白月光，多他一個也不多。所以，他常常站在人群後，靜靜地看着白月光。

甚至在腦海中肆無忌憚地幻想着，他和白月光站在一起的畫面。

直到機甲團的精英團，接到最後一項任務——擊碎最後一批，靠近地球的小行星群。

就這一次，有去無回。

白月光在這次任務中光榮犧牲，精英團全軍覆沒，甚至連機甲都沒找回來。

所有人都很傷心。

幸知言更是覺得，天真正的塌了。

可與此同時，地球解除為時六年的小行星群襲擊危機。

喜悅掩蓋傷痛，氣氛逐漸歡騰。

幸知言變成唯一那個不高興的人。

他的太陽消失了。

在機甲團解散後，他謝絕組織安排的工作，獨自跑到國境極北的邊陲小鎮，給白月光立了碑，打算就這樣懷念白月光，并度過餘生。

在碑上，他用鑿子刻了兩個很小的字——亡夫。

他喜歡白月光，放在心裏偷偷喜歡，誰都不知道。

直到去年他在電視上見到作為選手的楚老板，才發現，這世上竟然有個人，與他的白月光如此相似。

幸知言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連忙上網搜索楚鶴晨相關的信息。

楚鶴晨的成長軌跡，與白月光完全不一樣，年紀小了快一歲，名字、身份、家境更是截然不同。

白月光則和幸知言一樣，無父無母，世上再無家人。

而楚鶴晨的父親健在，還有兩位姐姐。楚家是國內機甲供應商之一，家境可謂殷實。

楚鶴晨不是他的白月光，無非長得很像。

而且，幸知言想，在這世上，兩個毫無血緣關系，卻長得很相似的人，誠然并非是樁奇怪的事。

起初幸知言并不在意楚鶴晨，可他發現，自己越是懷念白月光，他就越好奇楚鶴晨。

在空餘時間，他控制不了自己去關心楚鶴晨的事情。不知不覺中，他搜了一大堆楚鶴晨的信息，保存許多楚鶴晨的照片。

只不過，楚鶴晨和白月光在氣質上差了一些，脾氣似乎也不好。

在聯賽裏的成績也很差，但幸知言知道，這是機甲的問題。他關注楚鶴晨的大半個賽季，等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給俱樂部投了簡歷。他覺得，這完全因為楚鶴晨有一張白月光的臉。

最終，他坐到俱樂部總部，拿着筆試滿分的成績，面對三位面試官。

面試官問他，為什麽會給俱樂部投簡歷？

幸知言誠實地回答，因為看了楚鶴晨的比賽，成為他的擁趸。

面試官聽多了這個答案，也不奇怪。

幸知言就此成為晟威俱樂部的一員。但他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他不是因為楚鶴晨本人，而是為了楚鶴晨的那張臉。

他是……為了白月光而來。

他就是想親眼看看，楚鶴晨到底和他的白月光，長得有多像。

可惜，幸知言現在只是個維修實習生。

他還沒有資格進入機甲倉房。

就算如同事小王所言，開賽後楚鶴晨來到機甲倉房進行訓練，他們依然擋在門外。

但是，等三個月後，他成為俱樂部正式維修師，到時候就能今年入獄機甲倉房，能親眼見楚鶴晨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