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朔陽黎明6
第71章 番外:朔陽黎明6
黎明本來打算好不容易一個清閑的休息日,自己就賴在家裏的床上哪裏都不去,晚上打算給自己點個外賣順便也給陳朔陽點一份的時候,醫院的電話就打來了,說是高速公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急需人手,現在讓去醫院幫忙,無奈,黎明洗了把臉套上衣服就出門去了。
車禍比前幾天的要嚴重許多,手術一場接着一場,黎明一直忙到淩晨三點,連白大褂都沒脫,直接倒在醫院的休息室昏睡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跟他同期的那個小姑娘實習生叫醒的,她直接用響個不停的電話拍了拍黎明的臉,很是不耐煩的道:“黎明!接電話,響了有半個小時了,我都睡不了覺了。”
這個小實習生昨晚也是被臨時拉過來忙活到淩晨,沒睡幾個小時黎明的電話就一直在響,但黎明睡得跟個死豬一樣愣是不醒。
黎明接過電話翻了個身,感覺自己靈魂都不在身體裏了,“喂?”
“黎明,你在哪兒呢?”那邊的語氣嚴肅。
黎明皺眉,是老媽的聲音,“醫院。”
“我不管你現在有什麽事,馬上給我回家!”
“媽……我昨晚通宵手術,你饒了我……等一下,你現在在哪兒?”黎明一下子精神,坐了起來。
“我在你家!”電話那頭的火氣沖天,聽得出正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但最後到底是沒壓住,“你馬上給我回來解釋你和陳朔陽到底是怎麽回事!”
黎明拿着電話的手輕顫,弓起身子伸手扶住自己頭疼欲裂的腦袋,深深地嘆了口氣,良久後才說道:“好,我馬上回去。”
挂了電話後黎明就保持那樣一個蜷縮的姿勢在床上呆愣了好久。他和陳朔陽的房子老媽是去過一次的,自己也有把備用鑰匙放在門框上的習慣,這老媽都知道,但黎明确實沒想到老媽會忽然去自己的房子。
那房子裏處處都是他很陳朔陽的點點滴滴,牆上的那些合影,櫃子裏的衣服,衛生間成雙成對的牙刷,還有一間卧室的兩個枕頭,包括就放在櫃子上的潤滑和套子……
或許是黎明電話那邊怒火聲太大,那小姑娘一臉擔憂地撐起疲倦的身子,看向黎明,“沒事吧?”
黎明勉強撐起一個笑,搖搖頭,起身套上了外套說道:“沒事,我回家一趟,有事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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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一推開醫院的門,外面的冷風就往他領口灌,他縮了縮脖子把外套拉鏈拉上了,然後走到醫院長椅上坐了下來,搓了搓臉,覺得腦袋沒那麽昏昏沉沉了,然後擡頭一望,灰蒙蒙的雲像是要壓下來一樣,黎明臉上一涼,他眨眨眼,又下雪了啊。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電話,播出了最熟悉的那個號碼。
還沒等黎明開口,那邊陳朔陽便聲音激動地說:“明兒!找到了!”
黎明腦袋空白了一瞬,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麽?”
“十幾年前殺害我父母的兇手找到下落了,我們現在馬上要出警。”陳朔陽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沉聲說:“黎明,你以後不必再擔心了。”
黎明的手微微顫抖,死死地握着電話,就連聲音都有些忍不住的顫抖了:“好,好……”
陳朔陽那邊嘈雜,但依然沒忘了問:“你找我什麽事?”
黎明無聲地吐出一口氣,感覺身體都輕松了很多,似乎自己回去面對父母也不是什麽大事了:“沒事,就想問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現在看來……加油。”
“嗯,等兇手落網就能安心陪你了。”電話那邊有人叫陳朔陽的名字,“那先挂……”
“陽,以後就為活着的人活着吧。”黎明說。
陳朔陽靜默了一秒,應了。
黎明挂了電話,起身走出醫院,在門口招手打了輛出租車,坐上車報了地址後便一直望着窗外。
司機是個健談的,說道:“今年的雪下得真意外,本來還想再過幾天去換雪地胎的。”
黎明昨晚熬了一晚上,剛才又大悲大喜,一身疲倦,随口應付道:“前幾天就下過一次,那時候就該換了。”
“嗐……前幾天雪不是小嘛,昨天和今天雪下得太大了。”
确實,黎明望着窗外,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外面的雪就變得又大又急,能見度很低,雖是白天,但已經有車把車燈打開了。
忽然,黎明聽見了警笛的聲音,他順着聲音往後看去,紅藍交替的燈光從他臉上閃過,那與他擦肩而過的警車上有他熟悉的身影。
“呦,這不知道又哪兒出事兒了。”司機抻着腦袋望着,并沒有注意在雪霧中一個模糊的輪廓。
“喂!前面有人!”黎明驟聲喊道。
司機也反應過來踩剎車,但他的車還沒換雪地胎,眼看着要撞上那亂跑的小姑娘,只能一打方向盤。卻沒曾想,側方的一輛大卡車直沖而來,根本躲避不開。
碰撞聲巨響,掩蓋掉了那逐漸遠去的警笛。
大雪紛飛中,霧蒙蒙的世界中,紅藍交替的光影中,黎明看見了陳朔陽無比堅毅的臉,他明明一直都有注視着陳朔陽,但此時卻只記得剛才那一閃而過的樣子,可能是因為他頭一次看見帶着希望的陳朔陽吧,也可能是有所預感,那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最後,黎明睜着眼,看着雪白的世界讓流進眼睛的血染成了殷紅色。他慶幸最後跟陳朔陽說了那句話——為活着的人活着吧。
……
陳朔陽親手把當年殺死他沒父母的兇手扣上手铐押入警車,心裏那個心結總算是是解開了,擡頭往天上看,漫天的大雪紛飛,柔和地落在他的臉上,然後化成水滴。
電話響了,陳朔陽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接通之後也是個陌生的聲音。
“請問是陳朔陽先生嗎?”
“是。”
“是這樣,黎明先生遭遇了車禍,現在正在進行手術,他的緊急聯系人是您的電話號碼,現在方便您趕來醫院一趟嗎?”
周遭的同事勾肩搭背的從陳朔陽身邊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慶祝,但陳朔陽在原地呆愣了許久,然後撂下電話,飛奔向一輛車,将油門踩到底。
沖進醫院的時候黎明的父母已經在手術室外了,黎明的母親放聲大哭着,父親在一旁捂着腦袋,看見陳朔陽來了,那個一夜間蒼老的女人撲了上來,狠狠地捶打着陳朔陽。
“我把你當第二個兒子看!我們這些年一直關照着你!陳朔陽!你呢!你把我兒子害死了!你把黎明還給我!”
陳朔陽看着那緊閉的手術室,任由黎明母親的捶打,直到手術室的門被打開,醫生将口罩摘了下來,并說了聲節哀。
陳朔陽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了,血液仿佛凝固,渾身冰冷。
他躺在病床上,由護士推了出來,像是一層潔白的雪,蓋在他的身上。
周圍是哭喊聲,叫罵聲。
陳朔陽的死死盯着那白色,那已經毫無起伏的白色,然後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直到他消失在陳朔陽的視野。陳朔陽徹底站不住了,膝蓋磕在地上,朝着他離去的方向跪了下去,然後捂住了腦袋,無聲的絕望痛哭。
……
葬禮之上,黎明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他穿着黎明送給他的黑色西裝,坐在禮堂外的花壇邊,雪落在了他的肩頭,落在了他的頭發上,但他一動不動,像是個雪人。
今年冬天,他還沒和黎明一起散步,為什麽,只有今年沒有共白頭呢。
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雙腳,在雪中竟然比雪還要白,腳腕被長袍蓋住,也是一身的白。
陳朔陽擡頭看去,那是一張陰陽莫辨的臉,一身白衣和大雪将那墨色的頭發形成對比,周圍的雪甚至繞過他飄落,而周遭也沒有他來時的腳印。
陳朔陽眼神空洞,冷聲道:“是你啊。”
“你現在可以做司命了。”
陳朔陽冷笑一聲,落寞道:“我不做了。”
“你父母死時尚為年幼,但此時做司命,有機會救回你的愛人。”
“當初我求你的時候,你說時機未到。”
“現在可以了。”
“但我不做了。”陳朔陽擡起眼,望着那人冷峻的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他告訴我、他讓我以後為活着的人活着。”
“我答應他了,我要聽男朋友的話,我要遵醫囑。”
那人微微點頭,說道:“那便做陰律,為活人的人活着吧。”
“你到底是誰?”
那人轉身,輪廓漸漸消散,留下一句:“判官。”
……
陳朔陽穿着那身黑色西裝,站在墓園當中,他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在他的墓碑前放上一朵朵白菊,将他的照片簇擁在中央。
如今他是烈士了,他被人人稱頌,他被銘記,他死了。
當太陽漸漸西沉,餘晖灑在墓碑上,人們漸漸散去,墓園裏重歸寂靜。
陳朔陽擡腿走上前,走過自己的墓碑,來到旁邊的一座墓碑旁,黎明的笑臉刻在上面,陳朔陽伸手,觸摸到一片冰涼。
他俯下身親吻,然後将手中的花放在他的面前,轉身離去。
天空漸漸下起了小雨,被打落的白菊花瓣由風一吹,落到了他的身邊,玫瑰垂憐,落了一吻。
看啊,白菊和玫瑰相愛。
(朔陽總伴随在黎明之後,從此再無黎明,也再無朔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