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境

夢境

阿芙洛狄忒罕見的做了一個夢。

幻象與碎片在意識之海中浮沉,她懵懵懂懂的行走在蒼莽的原野中。

焦黑的濃煙袅袅升起,到處都是戰火與屍體,禿鷹不斷的在低空中盤旋着,它尖銳的嘶鳴響徹了天地,似乎在低頭尋找什麽,冰冷陰寒的死亡氣息無處不在。

血腥味混着濃煙鑽進鼻孔,阿芙洛狄忒茫然的望向四周,她的心跳得很快,一種莫名的情緒催促着她立即離開,似乎随時會有人追上來。

可接下來要去哪呢?

她不知道。

大風肆意地将她金色的長卷發和裙擺吹起,阿芙洛狄忒在充滿濃重血腥味的風中聞到了一絲海洋的氣息。

她自海洋中的泡沫誕生,海洋對她來說就如母親般親切。

于是阿芙洛狄忒下意識的調轉方向,朝風吹來的方向前進。

可沒走幾步,她感覺到自己的腳踩上了什麽液體,粘稠溫熱,不斷沿着腳趾縫隙蔓延。

她低頭看去,一只冰冷的手悄卻無聲息的伸出,如同獵人抓住了逃跑的兔子,他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後一拉。

阿芙洛狄忒猝不及防,整個人往後颠倒,她的後腦勺撞上了一片堅硬寬大的胸膛。

身後的人牢牢将她圍住,阿芙洛狄忒的心髒落空了半拍,腦中的警鈴瘋狂做響。

“放開我,該死的混蛋!”

她咒罵着,拼命掙紮着,擡起另外一只手,想要轉身推開他,朝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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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察覺到了她的意圖,氣息微沉,一只手将她的兩個手腕牢牢禁锢住,另外一只手緊緊的摟着她的腰。

這下阿芙洛狄忒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她被嵌入到一個懷抱中,男性獨有的氣息将她團團包裹住,侵略似的占領了她的身體每一個部位。

阿芙洛狄忒能夠感覺自己渾身僵硬,她像是一只落入蛛網的可憐蝴蝶,美麗脆弱的翅膀被緊緊粘在密密麻麻的網上,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擺脫,獵食者亮出獠牙,慢條斯理的朝她襲來。

理智又促使她想要回頭看看是誰那麽大膽。

但雙手被禁锢在身後的一只大手裏,對方似乎以為阿芙洛狄忒想要反抗逃走,手握得更緊了,疼痛沿着骨頭在蔓延。

背後高高的身影俯下身來,在她耳邊落下一吻。

“抓住你了,我的蝴蝶。”

意識破碎的片刻,阿芙洛狄忒終于看清地上粘膩的液體是什麽。

血水漫上腳尖,刺眼的紅色幾乎要将她吞沒。

......

床上的少女不安的抖動着睫毛,下一秒,她睜開了雙眼。

淺金色紗制幔簾堆砌在一起,上滿綴滿了數不清的珍珠和寶石,海風微微吹起薄紗,珍珠和寶石們叮叮當當的碰撞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芙洛狄忒躺在床上,背後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

夢中殘留的緊張還未完全褪去,胸腔中的心髒怦怦的跳着,她坐起來,下意識的呼喚塔利亞,卻突然想起自己已經不在奧林波斯山上的宮殿了。

她呆坐在床上一會,清涼的海風拂過臉頰,待心跳漸漸平複下來,阿芙洛狄忒這才慢慢的起身推開幔簾,朝神廟後的山泉走去。

此處的神廟建立在塞浦路斯島嶼的山頂,是整座島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這座島的人們都供奉她為島神。

塞浦路斯是阿芙洛狄忒當初誕生的地方,當年第一代神王烏拉諾斯死于小兒子宙斯之手,他的屍體落入到大洋中,消解的巨大神力反而在海水的泡沫中孕育出一位新的主神,也就是阿芙洛狄忒。

她繼承了上代神王的部分神職,掌管世間一切愛情與欲望。

人們尊稱她為愛與美的化身阿芙洛狄忒。

按理來說,阿芙洛狄忒應該和衆神一樣高居在奧林波斯山上,可是她最近因為太陽神阿波羅的死纏爛打實在煩的慌,便獨自一人來到凡間散心。

粘膩的汗貼着衣服,阿芙洛狄忒渾身難受,便褪去長裙,慢慢走進清澈晶瑩的山泉水中。

泉水漫過胸膛,倒映着阿芙洛狄忒嬌美精致的容顏,她靠着石頭,緩緩的喟嘆一聲,待胸膛中激蕩中的情緒完全平複之後,她這才有時間想起先前的夢境。

奧林波斯衆神很少會做夢,而身為十二主神之一愛與美之神的阿芙洛狄忒做夢的次數就更少了,她自成神起就做一個夢境,便是在誕生之初海洋泡沫破碎的前一刻,夢境告訴她将成為愛與美之神,司掌神權,庇護塞浦路斯島。

夢境對于大多數神明來說并不算什麽好事,當命運女神編織出涉及自身的金色絲線時,透過夢境中模糊的碎片,神明們能夠瞧見命運的只言片語,但這往往發生于新生或者死亡,或者說對神明死亡的預測占了大部分。

而阿芙洛狄忒的夢境顯然不是屬于好的那一挂。

戰火,鮮血,禿鷹還有身後看不清面孔的男人。

每一個事物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阿芙洛狄忒有些不安的皺起了眉。

身為愛與美之神,她掌管人間愛欲,卻并不擅長預言和觀測未來。

倒是她上一任情人頗擅長預言,只不過阿芙洛狄忒前段時間和他分手的鬧下頗有些不愉快,現在再找上去尋求預言的解讀未免難堪。

她思考片刻後,起身披上白色的華麗長袍,平時都是塔利亞伺候她,阿芙洛狄忒第一次自己穿衣服難免有些手忙腳亂,腰間的金色絲帶和寶石制成的流蘇糾纏在一起。

真不知道塔利亞平時怎麽将這些繁複的飾品打理好的,阿芙洛狄忒用手指拉扯着絲帶,最終放棄解開它們,幹脆就直接讓流蘇挂在腰帶上。

她光着腳走向神廟前廳。

女祭司赫洛原是塞浦路斯島上的一位公主,因為生得貌美溫柔,成年之日在神廟中叩拜阿芙洛狄忒時,被她看中降下神谕選到山頂的神廟當祭司。

赫洛正抱着一大束豔麗的紫羅蘭花,這是清晨她從塞浦路斯島的山林間采摘出來的,這種花長着層層疊疊紫色花瓣,看起來華貴又豔麗,據說是阿芙洛狄忒女神最喜愛的花朵之一,祭司們每天都會在神廟中供奉一束,期待女神的眷顧。

香甜馥郁的花香充盈着整座神廟,赫洛正要把它放入雙耳陶器中,餘光卻不經意的撇到旁邊。

那裏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人,如月色般皎潔的白紗随風輕輕飄浮,一雙柔嫩雪白的小腳踩在刻有繁複花紋的金磚上。

赫洛擡頭看去,身穿白色長袍的少女倦怠的靠在窗邊,陽光穿過豎直的大理石長柱,斑駁的光影落在她發間,仿佛有金色的河流在其中流淌。

她潮濕柔軟的藍眼睛困倦的低垂着,看起來無精打采,又無限激起人心中的憐愛,尖尖的耳朵昭示着她神明的身份。

縱使已經見過這麽多次,阿芙洛狄忒攝人心神的美貌仍然讓赫洛呼吸一窒。

阿芙洛狄忒困倦打了個哈欠,擡起眼看見赫洛還在發呆,嬌嬌地抱怨道:“還再發什麽呆,我的頭發都亂成一團了。”

赫洛這才回過神來,将紫羅蘭花束插入陶罐中,拿起桌子上鑲嵌滿寶石和貝殼的象牙梳走向阿芙洛狄忒。

阿芙洛狄忒難得安靜的坐在窗前,她低垂着眼,看起來迷迷糊糊的。

就在赫洛以為她已經睡着了的時候,她突然開口問道:“最近神廟中有什麽事情嗎?”

“您的祭典快要到來了,各地的神廟都為您籌備了好祭品。”赫洛輕聲說道,手中的梳子劃過燦金色的長卷發,将其分成一縷一縷。

阿芙洛狄忒的祭典亦是她從海洋中誕生的那一日,祭典當天各地的神廟都會奉上豐盛且珍貴的祭品,以祈求她來年的庇佑。

不過阿芙洛狄忒對此顯然不在意,她興致缺缺打了個哈欠:“每年都是那些東西,沒什麽新意,還有嗎?”

赫洛瞧了一眼阿芙洛狄忒的臉色,“昨夜太陽神阿波羅冕下在神廟外請求見您,那時您已經睡下了,我便請他離開了。”

太陽神阿波羅是阿芙洛狄忒的上一任情人,他身份尊貴,是神王宙斯同提坦之女勒托的兒子,司掌的神職衆多,凡間為他建立的神廟數不勝數。

阿芙洛狄忒是在一場宴會上同這位主神結識的,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處,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突然跑到自己面前為她願不願意和他在一起。

當時阿芙洛狄忒剛剛和酒神狄奧尼索斯分手,正處于無聊的空窗期,索性就同意了。

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确實渡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但阿芙洛狄忒的愛一向來的快也去的快,三個月之後她便同阿波羅提出了分手,卻沒想到這位尊貴的太陽神突然發了瘋似的,駕駛着太陽戰車堵在她的宮殿前,硬是不同意,還是他的孿生姐姐狩獵女神将他勸走。

不過阿波羅并沒有就此放棄,又一直追求在阿芙洛狄忒的身後,阿芙洛狄忒不勝其煩,她最讨厭不懂事的前任情人了,也因此躲到凡間的塞浦路斯島。

想到這,她誇獎了赫洛一句:“做的好,以後再遇到他找我,就說我不在。”

“不過......”赫洛欲言又止。

“怎麽了?”阿芙洛狄忒問道。

“當時太陽神冕下正好和酒神冕下相遇了。”赫洛一邊說,一邊回憶當時的場景:“酒神冕下聽聞您的祭典即将到來,特意率領信衆經過塞浦路斯島,想要送您一份禮物,但不巧的是阿波羅冕下也在。”

酒神狄奧尼索斯是阿芙洛狄忒的上上任情人,他是神王宙斯同塞墨勒公主的私生子,亦是阿波羅同父異母的弟弟。

阿芙洛狄忒同他在一起過一年的時間,這在她的歷任情人中談過時間最長的一位,當初,她甚至已經打算和狄奧尼索斯締結婚約。

後來因為神後赫拉嫉恨他的母親,連帶着狄奧尼索斯一起痛恨,暗中施法害他發瘋,從此,狄奧尼索斯帶着自己的信衆在大地上流浪,時而清醒時而瘋癫。

他同阿芙洛狄忒的婚約也就不了了之,也正是因為和他分手後,阿芙洛狄忒才和阿波羅在一起的。

阿波羅見到狄奧尼索斯時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形容,偏偏狄奧尼索斯還微笑着挑釁他,說阿芙洛狄忒根本不愛他,只是玩玩而已,兩個人差點在海上打起來。

赫洛不禁感嘆自己女神真是紅顏禍水。

阿芙洛狄忒嘴角抽抽,這兩個人從前就不怎麽對付,阿芙洛狄忒和狄奧尼索斯談戀愛的時候,他就對阿波羅防備有加,總是覺得對方不懷好意。

阿波羅也是同樣,當時狄奧尼索斯在人間流浪時,她曾偷偷去看望過他,結果被阿波羅知道了,他很是生氣,一個人冷着臉回到了奧林波斯山,自己哄了好幾天才哄好。

“沒打起來吧?”阿芙洛狄忒問了一句。

赫洛搖搖頭。

只要沒打起來就行,剩下的阿芙洛狄忒就不關心了。

“狄奧尼索斯冕下給您送來了幾瓶葡萄酒,他說是他親手用神力釀造的,您要怎麽處置?”赫洛放下手中的象牙梳問道,阿芙洛狄忒的金發被她用彩色的絲線編成了一個又一個小辮子,上面還裝飾着不同顏色的寶石,在陽光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阿芙洛狄忒想了想,狄奧尼索斯身為酒神,他親手釀造出來的葡萄酒肯定不會差,于是吩咐道:“放着那吧,等我參加完宴會回來嘗一下。”

今天奧林波斯山上有一場衆神的宴會,是由神後赫拉舉辦的,她不得不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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