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葡萄酒

葡萄酒

“我不擅長飲酒。”安喀塞斯看着那杯葡萄酒回答道。

這個回答很荒謬,熟知安喀塞斯王子的人都知道他喜愛美酒,每年夏日都會命仆從們釀制上好的葡萄酒。

阿芙洛狄忒拿起自己桌面前的金杯,輕輕抿了一口,些許紫色的液體沾染在她的嘴角,為她的唇瓣蒙上了一層盈潤的光澤。

但她毫不在意的伸出舌頭舔舔,用誘惑的語氣說道:“您不嘗嘗嗎?這金杯中的葡萄酒美味甘甜,簡直比酒神親自釀制出來的還要好喝。”

安喀塞斯盯着她一張一合的嘴唇,那唇瓣微微泛着蜜色,像是花朵般綻放,帶着無法令人抗拒的蠱惑。

眼前的少女不過是人類王國的一位公主,從未嘗過狄奧尼索斯的佳釀,還敢在自己面前誇下海口,聲稱她金杯中的葡萄酒勝過天生神明釀造的酒液。

不過是人類粗制濫造的産物,如何能和神明的造物相比。

真是天真又可笑,他漠然的想,等到她真的嘗過神明的仙酒,就不會說出這般可笑的話來了。

安喀塞斯轉動眼珠,極力想讓自己的眼神離開她的唇瓣。

“您試試吧,真的很好喝,說不定您嘗完之後就會愛上它呢!”她依舊不依不撓的說着,那花瓣似的嘴唇也一張一合,微微露出白色的貝齒。

沉默一會後,安喀塞斯擡手拿起自己桌子上的金酒杯。

阿芙洛狄忒盯着安喀塞斯的動作,她唇角的微笑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仿佛是勝券在握的魔女看着自己的獵物一步步走向甜蜜言語布置而成的陷阱。

只見安喀塞斯伸出手握住了金色的酒杯,慢慢低下頭,唇瓣離酒杯邊緣越來越近,就在即将貼住酒杯的時候,老國王的聲音響起。

“我親愛的朋友們,每個人都舉起手來吧,讓我們一起朝偉大的阿芙洛狄忒祈禱,祈求她來年的庇佑吧!”

阿芙洛狄忒唇角的笑容僵住了,她沉着臉,罕見的有些不高興的盯着金座上的老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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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國王喝了不少酒,滿面紅光,他被身旁的侍女攙扶着站起來,金座下的其他人見狀也一一跟随着老國王站起來。

這是佛裏吉亞王國宴飲之中對愛與美之神阿芙洛狄忒祈禱的儀式,代表對神明的感恩和尊重。

安喀塞斯頓了一下,也放下手中的金杯。

因為特洛伊信奉的是智慧女神雅典娜,所以他并沒有跟随其他人一起祈禱,但為了表示尊重,他還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安靜的坐在席位上。

阿芙洛狄忒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扮演的身份是佛裏吉亞王國的公主,她深深吸氣,低頭撫平裙擺上的皺褶。

再次擡頭,她又恢複了平靜的笑容,但仔細看過去,這笑容面具下是深深的怒火。

不生氣不生氣,只是被自己的信徒破壞了計劃,只是差一點就能見到自己魔藥的效果了,只是一不小心就被打斷了......

她這樣在心裏安慰着自己。

祈禱儀式很快就結束了,但是祭祀典禮還沒有結束,老國王站在上方拍拍手。

廳門外走來一衆身強力壯的侍衛,他們擡着被麻繩捆的結結實實的白色小母牛,仔細看它的兩個角是金色的,上面鑲嵌着黃金。

接下來走進來一個帶着面紗的年輕女人,她身上穿着長至腳踝的白色亞麻長裙,胸下束着一條長長的絲帶,頭頂帶着一個紫羅蘭花環。

阿芙洛狄忒臉色微變。

不好,是神廟的祭司。

她身上有着自己的賜福,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氣息,萬一被認出來就不好了。

阿芙洛狄忒擡手招來身旁的侍女,在她耳邊低聲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帶我出去。”

侍女的表情有些遲疑:“殿下,現在祭祀儀式快要開始了,要不您再等等。”

阿芙洛狄忒微笑着盯着她:“我說現在我很難受,一刻也等不了。”

侍女打了個寒戰,連忙點頭:“是,請您跟我來。”

阿芙洛狄忒被她帶到大廳中的側後方的小門出去,宴會上的人們都虔誠的祈禱着,沒有人注意到這位西莉亞公主偷溜出去。

除了她身旁的安喀塞斯王子。

他安靜的坐在那,眼神輕輕落在阿芙洛狄忒桌前的金色酒杯上,在金杯的邊緣,那裏有着一個小小的唇印。

阿芙洛狄忒走到花園時停了下來,朝前面領路的侍女說道:“我突然感覺好多了,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休息一會。”

侍女不敢多說什麽,默默點頭離開。

花園裏種滿了紫羅蘭,這種花有着重重疊疊的花瓣,長得豔麗又華貴,濃郁甜蜜的香氣彌漫的到處都是。

阿芙洛狄忒在這裏休息一會,她要等祭祀典禮舉行完再回去。

花園裏的花開的很漂亮,她正打算彎腰摘下一朵,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女聲:“你在幹嘛?”

她轉身望去,臺階上站着一位端莊穩重的女人,她正皺着眉看着阿芙洛狄忒,眼神落在她手上。

阿芙洛狄忒看她的打扮,猜測是哪位和原身認識的貴族。

她擺了擺手:“你不是看到了嗎?”說完擡手摘下一朵紫羅蘭花來。

那個女人的眉皺的更深了,活像阿芙洛狄忒幹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她不滿的道:“宮廷裏正在舉行祭典,你怎麽能這個時候溜出來?”

阿芙洛狄忒慢悠悠的低頭聞了下花,然後拿出了剛才對侍女的那套借口:“我身體不舒服,叫侍女帶我出去散散步,再說了,你不也出來了嗎?”

女人聞言一頓,眼神掃過她聞花香的動作,又擡頭看了一眼阿芙洛狄忒的臉:“你小時候不是最讨厭這種花了嗎?”

阿芙洛狄忒的動作頓了一下,面色如常的說道:“那是小時候,現在的我習慣變了。”

女人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前幾天受刺激太大了,安喀塞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如果你不想嫁,我會去和父親談談。”

父親?

看來自己的猜測有些偏差,對方可能是西莉亞的姐姐。

不過看起來還挺關心她的,比那個一心只想把她當成禮物送人的父親好。

阿芙洛狄忒擡手摘掉一朵花瓣,漫不經心地道:“父親會願意嗎?”

女人沉默了一瞬,說道:“我會努力勸他的。”

但她心裏明白她們的父親是一位專斷獨行的國王,雖然平日裏很疼愛西莉亞,但是在和特洛伊的婚事上他決不會放棄。

就算是安喀塞斯看中所有的公主,相比父親也能毫不留情的全部送出去。

阿芙洛狄忒嗤笑一聲:“不用了,我的好姐姐,安喀塞斯是個不錯的選擇,為了平息這場不必要的戰事,我會自願嫁過去的。”

她在“自願”兩個上的說的很重。

“抱歉。”女人只能說出這句話。

阿芙洛狄忒沒說話,她拿着紫羅蘭花轉身回到宴會中。

她再次回到宴會時,祭典已經結束了,祭祀也帶着祭品回到了神廟中。

阿芙洛狄忒送了一口氣,轉頭朝身旁望去,那裏的坐席空空的,安喀塞斯不知道去哪了。

她擡手喚來身旁的侍女:“安喀塞斯殿下去哪了?”

話音剛落,一位漂亮的青年就走進來了。

阿芙洛狄忒笑吟吟的問道:“您去哪裏了?”

安喀塞斯面無表情:“出去轉轉。”

阿芙洛狄忒沒有繼續問下去,她眼珠子一轉說道:“您一晚上都沒有吃什麽不餓嗎?還是食物和美酒不合您的心意?”

“沒有。”

阿芙洛狄忒點點頭,表示明白:“那就是不喜歡我在您身邊呆着?”

安喀塞斯的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一下:“沒有。”

“那就是喜歡了?”阿芙洛狄忒故意反問道。

這下安喀塞斯又不說話了,兩顆深綠近乎漆黑的眼瞳盯着她。

又生氣了?

阿芙洛狄忒眨眨眼,笑嘻嘻的湊近:“您不要總是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會誤會您愛上我的。”

眼前的漂亮青年臉更加冰冷了,蒼白的臉龐隐隐帶着若有若無的病氣。

算了,他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樣子。

阿芙洛狄忒收斂了些,萬一把人氣死了就不好了。

她将花園裏摘的那朵紫羅蘭花拿出來:“好了,送給您一朵花,您別生氣了。”

安喀塞斯沒接,阿芙洛狄忒強行塞到他懷裏,一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他飛速抽離。

嘶,真冰。

這人不僅氣質冷,身體的溫度也很低。

果然是有什麽病。

眼前的青年似乎沒有想到她會突然把花塞自己懷裏,明顯的怔愣了一下,但回過神來的他也沒有扔,只是将它輕輕的放在酒桌上。

阿芙洛狄忒見了他這個樣子,心裏又湧現一股想逗弄他的沖動,她笑眯眯的說道:“紫羅蘭花可是阿芙洛狄忒冕下最喜歡的花朵,傳說少女佩戴着它便能引來女神的賜福,讓她的愛情之路順暢無比。”

“我現在把花送給了您,您可要幫我幫管好,萬一弄丢了我嫁不了喜愛的人就糟糕了。”

這一次安喀塞斯竟然沒有生氣,反而問道:“你喜愛誰?”

“當然是您啊!”阿芙洛狄忒理所當然的回答道,“是我的示愛還不夠直白嗎?您竟然現在還問我喜愛誰?可真另我傷心啊!”

說着,她一幅傷心欲絕的樣子。

安喀塞斯扯扯嘴角,滿口謊言的小騙子,他擡手舉起桌子上的金杯:“比起你的愛,我更好奇這杯葡萄酒的味道。”

說完,便将金杯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

阿芙洛狄忒愣在原地,他怎麽突然喝了?

安喀塞斯臉色不變,将金杯放回桌面。

這葡萄酒的滋味粗糙幹澀,和仙馔密酒滋味完全不能比,是他誕生以後嘗過的最難吃的東西。

“您覺得怎麽樣?”

他擡頭,那雙總是充滿戲弄之意的藍色大眼睛正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似乎在觀察他的反應。

安喀塞斯垂眸,一字一頓道:“這是我喝過最美味的酒。”

對面的阿芙洛狄忒打量着他,心裏突然掀起一絲疑惑。

陷入愛欲之火的人會臉頰發紅,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無法自抑的追逐看到的第一個人。

可他為什麽這麽平靜,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阿芙洛狄忒試探性的問道:“您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嗎?”

“沒有,它很好喝,殿下您果然說的沒錯。”安喀塞斯平靜的回答道。

怎麽會沒有不舒服呢?阿芙洛狄忒想不明白。

難道自己的魔藥失效了?可她明明就是按照書上的操作來的,除了多加了些玫瑰花汁液。

也許過多的玫瑰花汁并不會帶來更好的效果,反而會抑制原來魔藥的藥性。

阿芙洛狄忒皺着眉思索着,耳邊響起安喀塞斯低沉的聲音。

“殿下您不再嘗嘗這酒嗎?”

“好。”

心裏裝着事的阿芙洛狄忒沒有多想,她拿起自己的金杯,紫色的液體倒映着她的身影,濃厚的酒香掩蓋了一切異常。

阿芙洛狄忒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下一秒,金杯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滾了幾個圈之後終于停止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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