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愛欲之火

愛欲之火

冰冷的葡萄酒穿過喉嚨,阿芙洛狄忒的胃部一陣又一陣的發熱,像是有一千只蝴蝶扇動着翅膀在她體內掀起小小的龍卷風。

心髒在急劇的收縮,她清晰的感受到血液在血管中急速奔流着,耳膜嗡嗡的鼓動着。

周圍一切的聲音都被放大,嘈雜的聲音扭曲在一起,變成尖銳的嘶鳴聲不斷刺激着她的神經,胸腔也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喘不過氣來。

天地仿佛颠倒了,萬物都在湮滅。

她的靈魂,她的身體,她的每一根神經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扯着,被切割成一片又一片,支離破碎的撒了一地。

她似乎又回到了初生之時,尚在海底仰望天空的襁褓之中。

渾身不受控制的顫抖着,阿芙洛狄忒驚慌失措地擡頭,想要詢問發生了什麽,卻對上了一雙綠色眼眸。

那雙綠色眼睛的主人安靜的注視着她,他的眼眸之中清晰的倒映着一個小小的世界,阿芙洛狄忒在這之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剎那間,萬物停止了崩塌,一切陷入了永恒的靜止之中,世界仿佛只剩下那片窄小的綠色。

他漂亮蒼白的面孔像是奧林波斯山頂最潔白的一捧白雪,挺拔的鼻梁像是那連綿不絕的山脈,那看似冰冷的深綠色眼珠裏藏匿着阿芙洛狄忒小小的春天。

而這綠色不斷蔓延,她無法自控的陷入了深邃的漩渦之中,直至靈魂被淹沒。

安喀塞斯皺着眉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呆呆地望着自己,嘴唇微張,海洋般藍色的瞳孔失去了焦點,裏面倒映着他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

微不可察的魔力波動自她的心髒處蔓延開來,在空氣中蕩出細微的漣漪。

他微微皺起眉,想要伸出手探查,而那微弱的魔力卻突然消失了。

是錯覺嗎?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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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垂下眼眸,正想收回自己的手,卻突然被人握住,往前一拉。

溫熱又柔軟的觸感将他的手緊緊裹住。

阿芙洛狄忒不知道為何突然握住他的手,将他寬大的手掌輕輕貼在自己銀月般的臉龐上。

這樣的親密舉動讓安喀塞斯愕然,一向面無表情的冷淡面孔上也出現了錯愕的表情。

但少女顯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她握着他的手,仰頭望向他,藍色宛如海水般的眼瞳倒影着安喀塞斯的身影,莫名的思緒從這片小小的海洋中浮現,宛如糾纏的海草一般。

安喀塞斯的睫毛顫抖了一下,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體在自己手中微微顫動着,他忍不住皺眉呵斥道:“殿下,請注意你的舉動。”

他想把手抽回來,但眼前的少女緊緊的握着,明明是這麽纖細的胳膊,卻好像怎麽都擺脫不了。

而阿芙洛狄忒顯然沒有被安喀塞斯的冷言冷語笑道,她神情恍惚的注視着他,好像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态。

“安喀塞斯,我這是怎麽了?”

像是喝醉後,空茫茫的情緒順着蠕動的胃部湧上來,被麻痹的大腦遲鈍的思考着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剛才喝了一杯葡萄酒。

是了,我喝了桌子上的酒。

仿佛抓到什麽重點似的,她努力思考着問題,但是一股奇怪的情緒從心底蔓延出來。

該怎麽去形容呢?就像——

“就像心底鑽進了什麽蟲子,一陣又一陣的發痛。”她喃喃的說道。

對面的安喀塞斯聽到了她的話,皺着眉問道:“什麽意思?”

阿芙洛狄忒擡手撫上心頭,恍惚的想到,我是不是喝錯了酒?

不對,不可能。

即使阿芙洛狄忒現在如何不清醒,她也清楚的記得那杯帶着魔藥的酒是被自己放到了安喀塞斯的桌面前。

“到底是怎麽回事?”

心髒猛的一抽,阿芙洛狄忒忍不住攥緊了胸口的衣服,從未有過的疼痛沖擊了她整個靈魂,雙眼也因為這樣的疼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水。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空茫失神的眼睛中湧現,順着蒼白的臉龐滑落,翻滾着墜落到安喀塞斯的指尖。

被灼燒的感覺沿着那一塊濕潤的皮膚蔓延。

他的心無法抑制的一跳。

“我好難受。”

阿芙洛狄忒哽着喉嚨,眼圈通紅,睫毛處還挂着一顆小小的淚珠,顯得可憐又無助。

面前的青年幽幽的盯了她一會,突然低聲詢問道:“到底是哪裏難受?”

他聲音低柔冷淡,一改往常的疏離,反倒徐徐善誘起來。

阿芙洛狄忒卻找不到形容詞去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她只能喃喃的重複着剛才的話:“好難受好難受......”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心已經被愛欲之火點燃,被放大千百倍的情緒湧現,将她原本固若金湯的理智沖散成一片散沙。

而愛帶來的第一反應不是喜悅,不是快樂,而是惶恐,無措和茫然。

“你知道我怎麽了?能不能告訴我?”

阿芙洛狄忒雙眼緊緊的盯着安喀塞斯,似乎期望從他身上得出一個答案。

剛才自己出去的時候,只有安喀塞斯在宴會上,他坐在自己的旁邊,最清楚那杯酒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雖然目前不知道自己身體上的狀況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直覺告訴阿芙洛狄忒,一定和自己剛才喝的那杯酒有關。

而安喀塞斯移開眼神,望向地毯上的某個角落,鑲嵌滿寶石的金杯正躺在那裏,剩餘的葡萄酒水将華白色的地毯浸濕成深色。

他用平淡無波的聲音回答道:“我不知道。”

“您不知道。”她頓了一下,用一種哀傷又失落的眼神望着他,仿佛全世界都失去了顏色,只剩下濃濃的悲傷:“您為什麽不願意看我呢?”

天哪,我在說些什麽?我為什麽要質問他不願意看我?

阿芙洛狄忒的內心混亂分裂,她現在像是海上失去了方向的船只,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幹些什麽。

安喀塞斯靜默了片刻,說道:“殿下請您坐回原位,大家都在看着。”

不知道何時宴會上的人注意到這個小角落的動靜,紛紛用各種眼光打量着他們兩個人,就連國王也放下了酒杯,神色不明的望了過來。

可阿芙洛狄忒根本沒有聽見去,她的靈魂仿佛被分成兩部分,代表理智的那部分被擠壓成一小片。

殘存的控制力告訴她自己現在是不正常的,剛才的那杯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很可能是把自己的魔藥喝了下去。

雖然不知道安喀塞斯做了什麽,但她應該立馬恢複微笑,坐回座位上。

安靜等待宴會結束,然後立馬召喚侍神和赫洛把她接回神廟尋找解決辦法,而不是這副哭哭啼啼的該死樣子,還拉着他手不放。

但這些聲音統統被情緒壓倒了,龐大而無法控制的情緒如海浪般将她徹底壓倒,她整個人都陷入了無法呼吸的悲傷中。

他為什麽不願意看自己?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他似乎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不喜歡她,她是不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您能不能看我一眼?就一眼。”阿芙洛狄忒緊緊攥着他的手,長長的指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月牙形的凹陷。

老國王微微皺眉,他雖然想要西莉亞嫁給安喀塞斯王子,但也不是以這種在大衆面前丢盡了臉面和尊嚴的方式,于是他大聲呵斥道:“西莉亞,注意你公主的身份,坐回你的原位。”

可惜阿芙洛狄忒根本沒有聽到,她只是緊緊的盯着安喀塞斯,祈求着他的回答。

老國王見西莉亞不理自己,臉沉了下來,扭頭朝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公主現在有些神智不清,你去把她帶回房間關着,讓她回去好好反省。”

“是。”侍女點頭答應,她走過去想要拉阿芙洛狄忒,卻被安喀塞斯擡手制止了。

“國王陛下,公主似乎有些不舒服,我送她回去吧!”

老國王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好好好,諸位,讓我們一起繼續宴席吧!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己解決,我年紀大了不該管了。”

安喀塞斯扭頭看了一眼阿芙洛狄忒,又迅速将眼神移開:“我送你回去。”

這匆匆的一眼讓阿芙洛狄忒心中掀起莫大的喜悅和滿足,但只是一瞬,這些喜悅又似海浪迅速褪去,露出空茫的痛苦。

“好。”她緩慢的點了一下頭。

安喀塞斯見她答應了,将手抽出,站起來,他走了幾步,發現身後的人沒有跟上,依舊坐在原地,委屈的看着他的手。

安喀塞斯頓了一下,轉身走回來,朝她伸出手:“走嗎?”

地上的少女慢慢的伸出手,握住他掌心,她仿佛從這之中汲取到什麽力量似的,露出一個璀璨的笑容。

此刻她的睫毛上還挂着一滴未落下的淚珠,鼻頭紅紅的,又委屈又惹人憐愛。

像一只乖巧的兔子。

安喀塞斯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但實際這只兔子狡猾又惡劣,愚蠢又天真。

不然也不會在自己的金杯中下藥。

如果是真正的安喀塞斯,他身為凡人肯定察覺不到,可能就被她的笑容迷的神魂颠倒,直接喝下葡萄酒。

但可惜的是這具軀殼中早已換了靈魂。

安喀塞斯安靜的注視着少女握着他的手站起來,臉上露出乖巧的笑容。

他垂下睫毛,面無表情的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牽着她走出大廳。

沒有人注意到他黑發後的耳朵微微泛紅。

黑夜女神将天空遮蓋的嚴嚴實實,漫天繁星構成一個又一個星座。

紫羅蘭花從花園中探出頭,舒展着渾身枝葉,幽幽的芳香在阿芙洛狄忒鼻尖萦繞着。

她乖巧的跟在安喀塞斯身後,前方高大的背影遮住了她的視線,他們的影子在昏暗的燈光下不斷重合又分開。

自從大廳中出來,安喀塞斯就沒有放下她的手,他牽着她,帶着她走過長長的廊柱,穿過重重疊疊的宮殿。

阿芙洛狄忒的心中久違的感到一絲滿足 ,她盯着眼前的人,甚至希望這條路能夠一直蔓延下去。

這樣他們就能永遠不分開。

但可惜的這只是她的妄想,不一會,安喀塞斯就帶着她走到了她的宮殿。

他站在臺階上,轉身松開手,沒什麽情緒的說道:“你該進去了。”

阿芙洛狄忒還不想這麽早就離開,她轉動了一下眼珠:“殿下,我現在還是很難受,要不你在陪我去一趟醫師那吧?”

安喀塞斯垂眸看着她,似乎在判斷她有沒有說謊。

在制造謊言和詭計上,阿芙洛狄忒總是格外擅長。

只見她的面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指尖顫抖着捂住心髒,聲音壓抑又難受:“殿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剛才在宴會上我的心髒就一直很疼,它還跳的很快。”

說着她抓住安喀塞斯的衣角,仰頭看向他,藍色的大眼睛中盡是害怕和恐慌:“我是不是得了絕症了?”

滿嘴謊言的小騙子,就算得了絕症也是她自作自受。

安喀塞斯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突然問道:“葡萄酒中的魔藥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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