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痛感

痛感

回到王宮的阿芙洛狄忒仍思考着剛才發生在集市上的事情。

塔納托斯,她在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

如果阿芙洛狄忒沒有記錯,冥界之中的死神也叫這個名字,他是冥王哈迪斯最信任的親信。

傳說他性格殘暴,長相恐怖,常常拖着鎖鏈行走于人間。

可剛剛那個人卻和這些形容詞完全不搭邊,甚至有些單純沒有防備心。

自己只是誇了他幾句,他就傻愣愣的原諒了那幾個侍女,還将自己的名字托出。

如果他真的是塔納托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不應該跟着自己的主人去追捕監獄叛逃的罪神嗎?

難道罪神已經逃到佛裏吉亞王國內了嗎?

阿芙洛狄忒思考的太入神,連身旁的老國王叫她都沒有聽見。

“西莉亞。”老國王不悅的皺起眉毛,加重聲音喊道。

她回過神來,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父親,您叫我什麽事?”

“你自從王宮外回來就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今天可是你挑選未婚夫的日子。”老國王敲了敲桌子,朝金椅下望去。

“看看這些青年,你喜歡哪一個?”

來自各地的英俊青年們紛紛坐在軟墊上,他們看似欣賞着眼前的歌舞,實際都暗中關注着王座旁的黑發少女。

Advertisement

她頭戴金冠,身穿一襲華麗長裙,面容似神明般美麗耀眼,藍色的大眼睛讓人想到傳說中以誘惑海員生命為食的塞壬,只要她輕輕望過去,人們便心甘情願将全部奉上。

阿芙洛狄忒微笑着掃過全場的青年,每一個被她望過去的青年,渾身都不由得戰栗起來,他們都渴望着公主垂憐。

但可惜的是,她沒有為任何人停留。

誰也沒有發現宴會的角落裏做着安喀塞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推掉和海神波塞冬重要的商談,即使這樣很可能讓對方懷疑他的誠意,但他還是這麽做了。

不過是一個人類王國的公主,何必值得身為天生神明的他如此注意。

他不明白。

當初聽到西莉亞要挑選丈夫嫁人時,一些莫名的情緒從心底湧現。

陌生的,奇怪的,難以抑制的。

安喀塞斯安靜的凝視着金座上的少女,對方并沒有看到他,端莊的坐在上方,臉上的微笑溫和而又虛假,像是一個空蕩蕩的黑洞。

他突然想起前些天晚上的那雙充滿淚水的藍色眼睛,她哀傷的凝視着他,眼睛中的愛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而淚水滴落到皮膚上帶來灼燒般的痛感似乎還在。

他垂下眼眸,望向手指上那一塊皮膚,上面什麽傷口都沒有。

神明的身體刀槍不入,即使受了傷也會很快就愈合。

但不知道為什麽,那痛感自那天以後總是時不時浮現。

“父親,一切由您做主。”阿芙洛狄忒将選擇權交給了老國王,明明是她自己挑選丈夫的宴會,她卻并不關心。

老國王嘆了口氣:“說實話,我很想把你嫁給安喀塞斯,但這只是為了佛裏吉亞,但作為一位父親來說,我并不希望你嫁給他。”

“他這樣的人并不适合做一個丈夫。”

這樣的人是哪樣的人?阿芙洛狄忒有些失神的想着,冷漠,理智,拒人于千裏之外。

短短的幾面,他給阿芙洛狄忒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冷漠。

對比其他人類,安喀塞斯身上缺少了某種鮮活的情緒,阿芙洛狄忒很少在他身上看到喜怒哀樂的體現。

他漠然的看着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卻并不關心他們,與此同時,他的情緒不會為這些人有絲毫動搖。

這樣的人用美色勾引,用金錢引誘是完全不可能,但你又必須要主動。

因為你一旦矜持的站在原地,他必不可能走向你,他只會牢牢的控制着自己,冷漠固執的行走在他自己的道路上。

如果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阿芙洛狄忒必須以一種強有力的姿态沖出來,用某種方法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讓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她。

比如濃烈的愛。

但又不能太刻意,刻意的愛只會讓他懷疑自己別有目的,她需要讓一切自然而然的發生。

阿芙洛狄忒并沒有去看宴會中的那個角落,她知道安喀塞斯來到了這場宴會上,這證明自己已經初步引起了他的興趣。

但這還不夠,這只是感興趣,離愛還太遠了。

随着時間推移,這點興趣會被慢慢消磨掉,當他意識到自己的異常,又會控制着自己回到正常的道路上。

就比如現在,她能夠感受到角落邊的身影已經慢慢起身,朝廳門外走去。

阿芙洛狄忒打斷了老國王的話:“您挑選就行,我相信您的眼光,只要是父親您挑選的,我都會嫁的。”

“這可是你的婚姻大事,你.....你這孩子,你要去哪?”老國王想要發火,瞪着阿芙洛狄忒。

但阿芙洛狄忒根本不顧老國王的反應,她慢慢起身,朝衆人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然後提着裙子離開。

她越走越快,直到最後,她不顧形象的提起裙子跑起來,像一只迫不及待去追求自由的小鳥。

望着阿芙洛狄忒離開的背影,老國王又頭疼的嘆了口氣,這孩子平時看着那麽端莊穩重,怎麽從神廟回來之後就變得這麽跳脫了?

這到底是她選丈夫還是自己選啊!

還有她到底喜歡什麽樣子啊!

安喀塞斯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浪費一下午的時間在這無聊的晚宴上。

按照約定,他應該去和波塞冬商談聯合的事情,而不是在人類的王宮中看那些男的如孔雀般炫耀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財富。

這不對勁,他想。

于是他起身離開了宴會。

路過花園時,安喀塞斯又瞧見了那大片的紫羅蘭花。

金色的陽光傾灑在花叢中,這些花比夜晚的時候看起來更加耀眼豔麗,肆無忌憚的炫耀着自己的美麗。

安喀塞斯又想到阿芙洛狄忒送給他的那朵紫羅蘭花。

其實那天并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早在他命侍衛将這位公主扔出宮殿時,他就已經見過她很多次了。

但那些印象模糊又淺淡,和任何一個凡人沒有任何差別。

但不知道為什麽,那天晚上,他卻感覺像是第一眼見到她一樣,好像以前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

于是他審視着她的一舉一動,沒想到她竟然一反常态的大膽回頭調笑他。

要知道雖然西莉亞以前聲稱愛慕他,但大多數時候她是避着他走的,似乎很懼怕他。

或許是被他扔出宮殿的事情刺激到了,這位公主竟然大膽的在自己的金杯中下藥,想要他愛上她。

而那杯陰差陽錯的魔酒讓一切變得不正常起來,安喀塞斯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他停下來,皺着眉看着這片花海,腦中回憶着那天晚上遇到她之後發生的事情。

身為一個居住在王宮中的公主,她從哪裏得到的魔藥?

還不待安喀塞斯想明白,遠處傳來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他轉頭望過去。

花園得到邊緣種滿了橡樹,一片白色的裙角從灌木叢和樹葉的縫隙中漏出來。

“誰在那?出來。”安喀塞斯命令道。

那人似乎在躊躇着什麽,沒說話,将自己往灌木叢裏藏得更深了。

“不要讓我去抓你出來。”安喀塞斯目光冷下來。

是奧林波斯山派來的人嗎?難道他們已經發現監獄裏那個是假的了嗎?

片刻後,一個熟悉的人從橡樹後走出。

安喀塞斯一愣,所有的猜想都消失了。

樹葉的陰影下,少女無措的拎着長裙,見到面前的人,她的藍眼睛湧現出一縷耀眼的光芒,但很快又熄滅了。

“抱歉,殿下,我不知道您在那,我會馬上離開的。”她低聲說道,像是覺得難堪似的,立馬要轉身離開。

“等下。”安喀塞斯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叫住了她。

阿芙洛狄忒頓住了,她垂下眼眸問道:“您有什麽吩咐嗎?”

安喀塞斯一時語塞,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住她,于是他随便找了個理由:“你為什麽會在這?”

阿芙洛狄忒低着頭,從這個角度,安喀塞斯能夠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樣不斷顫抖着。

脆弱,似乎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我不是故意在那的,殿下您不要誤會,我既然答應不會再糾纏您,就絕對不會再做那些蠢事。”她說道。

安喀塞斯并不是這個意思,但對面的少女顯然以為自己是在質問她。

“我意思是你不是在參加宴會嗎?怎麽一個人出來了?”

阿芙洛狄忒聽了他的話,怔怔的擡頭望着他,臉色很蒼白,她平靜的說道:“他們無論是誰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只要父親為我挑選就可以了。”

安喀塞斯沉默了,他手指上的皮膚又開始疼了,小小的灼燒感不斷蔓延。

“希望您到時候能夠來參加我的訂婚宴。”

她的眼角又變紅了。

安喀塞斯突然有些煩躁,他不明白這情緒從哪裏湧出,只能冷冷的說道:“到時候再說吧,可能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回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