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姐姐，等你離開後，這具用葡萄藤構建出來的身體便會代替你留在特洛伊，成為一具真正的‘屍體’ ”。狄奧尼索斯興致勃勃的說道。
阿芙洛狄忒沉默了一瞬，低頭細細打量地上的軀體，它的面容和西莉亞分毫不差，白皙紅潤的肌膚，緊閉的雙眼和微笑着的唇角，看起來像是真正的西莉亞睡着了一樣。
“終究是葡萄藤的造就的生命，遇到火就會現出原形若是讓安喀塞斯發現了該怎麽辦？”阿芙洛狄忒問道。
狄奧尼索斯不在乎的搖搖頭，說道：“不會發現的，那個人類怎麽可能放火燒掉你的屍體呢？畢竟他看起來那麽在乎你，只要等到他将這具屍體安葬到地下，葡萄藤變會2重歸于泥土，長出新的葡萄籽來。”
“所以，不用擔心。”
阿芙洛狄忒還想說些什麽，她看了看地上的軀體，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婚禮在五天後舉行，我會在前一天晚上離開，你還要在人間流浪嗎？”阿芙洛狄忒沒在看地上的軀體，繞過它走到梳妝臺面前，一邊将身上的首飾卸掉，一邊問道。
狄奧尼索斯跟在她後面走過去，主動将阿芙洛狄忒的發辮解開，他輕輕嗯了一聲，“姐姐你知道的，赫拉的詛咒一日不消失，我就一日無法返回奧林波斯山。”
阿芙洛狄忒見他擡手幫忙，就懶懶的放下手靠在軟椅上，“我離開奧林波斯山之前，你的父親又搞出一個私生子，赫拉發現了他的事情，在宴會前同他大吵了一架，兩人不歡而散。”
“這可不是什麽新鮮事，父親的有很多孩子，未來只會更多。”狄奧尼索斯低着頭不以為然的說道，他纖細靈巧的雙手細細的解着纏繞在長辮上的金色絲線。
這種事情他還在奧林波斯山的時候就常常幹，阿芙洛狄忒總是喜歡穿戴一些美麗且繁瑣的飾品，比如有着點綴着細碎寶石的流蘇發帶和黃金雕刻的樹葉花朵。
而這些飾品拆卸的時候往往很麻煩，一旦不小心就會扯着大把的發絲，侍奉阿芙洛狄忒的小寧芙們大都不擅長這些工作，而狄奧尼索斯總是樂于第一個站出來，他喜歡擺弄着姐姐發絲時，兩個人單獨相處無人打擾的感覺。
阿芙洛狄忒靜靜的看着鏡子中，低頭站在自己身後的狄奧尼索斯。
她面色平淡的問道：“你不擔心你的那些兄弟姐妹們登上奧林波斯山成為新的主神嗎？”
狄奧尼索斯笑了一下：“姐姐，這種事赫拉應該比我更着急吧？倒是你，現在在奧林波斯山之上還有人敢為難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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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自從你走之後赫拉那邊安靜的不像話，倒是雅典娜總是喜歡來找事。”
從前她還是狄奧尼索斯未婚妻的時候，赫拉連帶她也一起針對起來，不過自從狄奧尼索斯陷入瘋癫流浪于大地開始，赫拉心中的戾氣仿佛一夜之間平靜下來了，她再也沒有來找過阿芙洛狄忒的麻煩。
“雅典娜？”狄奧尼索斯回憶了一下，“她自小就讨厭情愛一事，或許是因為姐姐你神格之上殘缺的那部分被補好，能夠完全掌控世界一切愛與美權職，她有所顧忌。”
阿芙洛狄忒挑挑眉：“顧忌什麽？”
“當然是顧忌你擁有讓她陷入無法自控的□□之中的能力了。”
阿芙洛狄忒皺起眉：“雅典娜立誓要當一位少女神，我為何要令她陷入情愛？”
“可是雅典娜不這麽想啊，你的能力始終是她的一個威脅不是嗎？”狄奧尼索斯理所當然的回答道，“想想我的父親是如何處理那些預言中可能到來的威脅的。”
蓋亞和烏拉諾斯曾經預言，宙斯與他第一位妻子墨提斯生下的孩子将會篡取他神王的位置，為了避免這一預言的到來和維護自身身為天空之主的地位，宙斯直接将懷孕的墨提斯吞入肚中。
阿芙洛狄忒垂下眼眸：“這樣确實也有些道理，怪不得她想要命特洛伊發兵占領佛裏吉亞。”
“不過姐姐你也不必擔心，我從赫爾墨斯那聽說了冥獄之中的動靜，倘若阿瑞斯真的掙脫了封印，雅典娜完全沒有時間來為難你。”狄奧尼索斯安慰道。
不過短短幾句話的時間，他就将阿芙洛狄忒頭上的發飾卸光，黑色的長卷散落在背後，狄奧尼索斯拿起一把象牙梳細細梳理起來。
“阿瑞斯？”
聽起來很陌生的名字，阿芙洛狄忒想。
狄奧尼索斯解釋道：“他是我的哥哥，是赫拉同父親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我很小的時候見過他一面，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不過很多人說過我和他長的很像。”
阿芙洛狄忒想起來了，侍奉她的美惠三女神曾經說起他的事情：“我聽說他曾經也是十二位主神之一，後來為什麽被關押到冥獄之中？”
“父親對阿瑞斯并不喜愛，甚至說曾經的衆神都不喜歡他的存在，阿瑞斯是在第二次神戰中誕生的，當時的世界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死亡與哀嚎，他的存在就代表着一種失序和□□，世界從此有了戰争這個概念。”
“可以說只要阿瑞斯活着的一天，戰争便無法消弭，可偏偏他力量強大，諸神都無法在他幼年時将他扼殺，而雅典娜是城邦的保護神，她天生厭惡身為災禍之子的阿瑞斯。”
“就因為這樣的理由便把他關入冥獄之中嗎？”阿芙洛狄忒皺眉問道。
狄奧尼索斯搖搖頭：“當然不是，他只是戰争權柄寄托的化身而已，就算阿瑞斯死掉，也會誕生新的災厄之子，他之所以被關入冥獄，不過是因為神王的地位不容任何人動搖。”
“姐姐你應該知道墨提斯的下場，只要威脅到父親的地位，哪怕是妻子和兒子也不是不可以犧牲的存在。”狄奧尼索斯說起父親這兩個詞的時候帶着淡淡的諷刺。
“你的意思是阿瑞斯的力量已經讓宙斯感到不安了嗎？”阿芙洛狄忒思考着問道。
宙斯平日裏雖然花心，因為各種婚外情和赫拉鬧出許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來，但阿芙洛狄忒很清楚，這位看似不着調的神王一旦面臨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和權柄的事情來，便會露出冷酷和血腥的嘴臉來。
狄奧尼索斯放下象牙梳，擡起手輕輕的按壓着阿芙洛狄忒的頭皮，用這樣的方式放松她的神經：“是的，姐姐你真聰明。”
“不過阿瑞斯就沒有反抗嗎？”阿芙洛狄忒半眯着眼睛問道，“如果是我，肯定不會這麽心甘情願被人關押到冥獄之中。”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赫拉對待自己的兒子被丈夫囚禁這件事，似乎沒什麽反應，仍舊坐着她高高在上的神後金座。”
阿芙洛狄忒淡淡的說道：“這不稀奇，赫拉是個有野心的神，阿瑞斯被關押到冥獄之中，對她來說利大于弊。”
狄奧尼索斯皺了一下鼻子，不太理解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呢？她是阿瑞斯的母親，自己的兒子被丈夫這樣對待，她不應該感到傷心和不安。”
阿芙洛狄忒意味不明的笑了：“你覺得赫拉不斷迫害宙斯的情人，真的是因為嫉妒和愛情嗎？”
狄奧尼索斯眼睛暗了下來，他又想起赫拉用詭計殺死自己母親的事情來。
“難道不是嗎？父親愛我的母親甚至要勝于她，那個瘋狂的女人因為嫉妒朝她下毒手。”
阿芙洛狄忒搖搖頭，她看着鏡子中的狄奧尼索斯淡淡說道：“看來你們都被她騙了，我身為掌管愛與美麗的神，卻從未從赫拉的眼中瞧見一絲愛的痕跡，她的眼睛裏只有數不清的冰冷的欲望和野心。”
“赫拉的力量相對于宙斯來說，并不算強大，宙斯身為保衛家庭和婚姻的女神的丈夫，卻頻頻出軌，與情人生下私生子，打自己妻子的臉面。”
“而權柄一旦破壞，她的力量便會一直遭到削弱，為了避免這種可能，她只能換一種方式，向世人宣告破壞婚姻的下場是可怕的從而以另外一種方式維護自己的權柄。”
狄奧尼索斯驀然擡頭，艱澀的問道：“所以我和我的母親只是她維護權力的犧牲品嗎？”
“是的。”阿芙洛狄忒低聲說道，“權力是一種好東西，人人都想要，赫拉怎會甘心于一個神後，你還記得前段時間阿波羅和波塞冬來到凡間幫助特洛伊國王建造城牆的事情嗎？”
狄奧尼索斯沒說話，他走到阿芙洛狄忒面前跪坐下，将頭埋在她的雙腿上，透過薄薄的布料，阿芙洛狄忒感覺到他的身體在輕輕顫抖。
她知道這是赫拉的詛咒又開始發作了，于是輕輕的撫摸着狄奧尼索斯的黑發，用這種方式去安慰他。
過了一會，他才開始平靜下來，悶聲問道：“那時我正在流浪之中，對于他們建城的事情只是有所聽說卻并不來了解。”
“阿波羅和波塞冬之所以來到人間，是因為宙斯的懲罰。”阿芙洛狄忒平靜的說道，“赫拉串通幾位神明想要在宙斯睡覺的時候将他換下神王的位置，可惜計劃被破壞了，赫拉被宙斯當着諸神面吊在空中。”
阿芙洛狄忒仍舊記得那一幕，往日高高在上的神後被堪稱羞辱的被吊在諸神的面前，但當時她的眼神充滿了平靜，可淚水卻一直順着臉龐往下流，這樣看起來奇異又矛盾的神态讓來看熱鬧的阿芙洛狄忒深深的記住了。
“赫拉如此想要權力，她會喜歡一個強大的兒子成為助力，卻不會喜歡一個搶奪神王位置的競争者。”
“人人都想要權力，姐姐你也想要嗎？”
狄奧尼索斯擡起頭 ，直直的望着阿芙洛狄忒的眼睛問道。
“說不想要是假的。”阿芙洛狄忒微笑着回答道，“不過我很喜歡我現在的位置，并沒有什麽當神王的野心。”
“那你當初是因為權力才答應和我在一起的嗎？”
狄奧尼索斯此時的神情有種莫名的脆弱，他既期待得到答案，又恐懼得到答案，他害怕自己原來從始至終連阿芙洛狄忒一點點的愛都沒有得到。
這樣的話，他會瘋掉的。
阿芙洛狄忒望着他，眼神有片刻複雜，她沒有直接回答狄奧尼索斯的問題，反而模棱兩可的說道：“有時候權力與愛并不沖突。”
狄奧尼索斯卻不接受這個回答，他固執的看着阿芙洛狄忒的雙眼問道：“那你當時是愛我的吧？”
阿芙洛狄忒沒說話，輕輕的點點頭。
狄奧尼索斯輕輕在她的膝蓋上落下一吻，喃喃道：“我就知道你是喜愛我的，我就知道。”
只要你願意愛我，權力，神格，仍至于生命我都願意交付給你。
但他似乎已經忘掉了一個事實，他和她之間，早已毫無關系了。
縱使從前愛過，現在卻不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