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潛在問題

Chapter 17 潛在問題

看着坐在自己對面沙發椅上一臉嚴肅的長輩，努力直挺着上身的直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雖然時常到藍井家拜訪，但是直澄從沒有見過藍井政伸，一直以來他只在绫乃和加藤管家的話語中聽過藍井政伸的名字而已，所以從不久前聽見加藤說藍井政伸想要見自己時，直澄便感到十分緊張。

說實話，除了剛出道的那一年，直澄平時在面對電視臺或者是事務所的大人們時總是游刃有餘，可是現在他才剛嚎啕大哭完一場，不僅雙眼通紅還聲音沙啞，而這并不是個能給大人留下好印象的形象。

就在直澄糾結是否要開口做個自我介紹時，先前領着他到藍井政伸的書房的加藤再度回到了房間內，并且替兩人送上了熱茶和羊羹。

做了個手勢讓加藤離開書房後，藍井政伸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好，我是绫乃的祖父藍井政伸。」

聽到他這麽說，直澄連忙朝他低頭鞠躬，「您好，我叫加村直澄，是小绫的…不，是绫乃的朋……是绫乃以前在加村學園所認識的人……」

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直澄感到十分難過委屈，但他還是很努力不讓自己在說話時帶着哭腔。

「我知道你，加村君，每一次你來我們家拜訪時加藤都有向我報告。」

「是……不好意思時常來府上打擾，我應該早一點和您見面道謝的。」紅着臉說完後，直澄又朝他鞠了個躬。

「所以，」藍井政伸拿起茶杯了抿了一口茶，然後才緩緩開口詢問道，「加村君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聽見他這麽問，直澄尴尬地低下了頭，過了好一會他才硬着頭皮說道：「我在九月初的時候做了些事情惹小绫…惹绫乃生氣了，之後我試着想要跟她道歉，但是她一直不願意理會我，所以我今天晚上才會過來這裏、看能不能和她見個面，不過看起來我好像搞砸了……」

皺着眉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又思索了下先前加藤所敘述的绫乃和他的相處情況，藍井政伸這才一臉嚴肅地出聲說道：「我想你應該察覺到了，加村君，绫乃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

雖然不清楚他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但是直澄還是馬上回答道：「是，绫乃她很聰明，想法也很成熟……」

「不只是這樣，绫乃她身上的傷…還有關于她的母親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見他點頭後，藍井政伸才繼續說道，「雖然說在她被送去加村學園前有接受東京都立醫院的心理診斷，但是在她回藍井家後我還是請了心理醫生過來看看她的狀況，畢竟她那些童年經歷很有可能會給她帶來嚴重的心理創傷，只可惜她對我請來的每一位心理醫生都抱着極大的戒心，他們都無法從她口中得到多少有用的訊息。」

從他提到心理創傷這個詞後直澄就皺起了眉，并且開始回想從自己認識绫乃之後所發生的每一件事，「嗯，在您接绫乃回藍井家之前，一個绫乃認識的女警官本來是打算收養她的，但是卻被她拒絕了，因為她說她會對被她稱作“媽媽”的人感到排斥……除此之外，她看起來并沒有被以前的事情所困擾着。」

「她那厭惡交流到可以被稱作孤僻的個性就是最大的問題，加村君。」說到這裏，藍井政伸忍不住嘆了口氣，「或許加村君你沒有察覺到，但是從以前到現在绫乃她并沒有任何特別要好的朋友，就連我這個祖父對她來說也跟其他她認識的長輩沒有什麽區別，而她那已經逝世的父親在她的心裏也只能算是個陌生人……按照心理醫生的說法，這可能是她無意識的自我保護，因為她在小的時候她對她的母親懷抱着太多感情，并且渴望得到她母親的響應，只是她的母親卻一次又一次令她失望，所以才讓她不敢再對其他人投入感情。」

念及直澄雖然成熟但仍舊是個小學生，所以他在說話的時候省略了許多心理學的專門用語，但是直澄還是在聽到一半時困惑地簇起了眉，一直等到他将話說完之後才用着不确定的語氣詢問道：「我是知道绫乃比較喜歡獨來獨往，但…之前我和她相處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她有這樣的問題……」

「大概是因為你是在她母親剛逝世的時候認識她的，那時候她還沒有建立起心理防禦機制。而且我的助理曾經詢問過你們學園的老師們，他們說绫乃在剛進學園的時候也不大理其他孩子，要不是加村君你一直锲而不舍地與她說話、做任何事情都拉着她一起，說不定她連你這個朋友都沒有。」

猶豫了好一會，直澄忍着難為情将困擾了自己好幾個月的問題問出口：「那……那麽您知道绫乃她為什麽會突然不理我嗎？」

「關于你和绫乃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我并不是完全清楚，但是心理醫生給了我一個猜測，他說可能你做了什麽事讓她生氣了，而就是這樣生氣的情緒讓她察覺到她在你身上投入了感情，所以她選擇不再跟你往來，以免未來有被你傷害到的可能。」這時藍井政伸拿起茶杯再度抿了一口，「原本我和心理醫生一直覺得你會是個突破口的，加村君，讓绫乃卸下心防的突破口，只可惜……」

「我很抱歉……」用着幹澀的聲音道完歉後，直澄懊惱地低下了頭，将臉埋在自己的雙掌中。

雖然先前早就意識到自己搞砸了，但是這是這幾個月以來直澄第一次這麽後悔，後悔自己沒有聽從绫乃的建議或是在開記者會之前告知她一聲，後悔沒有好好珍惜绫乃對自己的那份特別。

「我說這些并不是讓你道歉的，加村君，绫乃的問題是她的母親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造成的，當然，我的疏忽也是原因之一。」在說話的同時，藍井政伸将屬于他的那杯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并且用眼神示意他喝一點，「今天我會和加村君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太介意绫乃的疏遠，也不要讓這件事影響到你的生活。」

「好的，我知道了。」喝了半杯茶後，直澄深呼吸了好幾下，然後才輕聲詢問道，「那绫乃那邊……能不能請您幫我問問她的醫生，我該怎麽樣才能補救？就算她沒有将我當作朋友也沒關系，但我希望我們能恢複像以前一樣……」

沉默了好一會後，藍井政伸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按照醫生的說法，你和绫乃的相處對她的心理治療幫助很大，所以我其實是很希望你能繼續過來找她說話的。只是現在绫乃正處于逃避的狀态，我擔心你過來她仍舊會像今晚這樣拒絕和你談話，這樣對你并不是件好事。」

直澄立刻回答道：「沒關系，我并不介意。」

「那就麻煩你了，我會吩咐加藤，以後若是你過來了就直接開門讓你進來。」藍井政伸朝他點頭作為道謝，「不好意思今晚耽誤了你的時間，加村君。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我會讓司機送你回去的。」

「不，非常感謝您告訴我這些。」深深朝他鞠了一個躬後，直澄便從沙發椅上站了起來，然後離開了他的書房。

當他走出書房後，一直守在門口的加藤便馬上領着他下樓，而就在他們走到大廳時，正巧碰上了将空了的餐盤送到廚房、準備上樓回房間的绫乃。

一看見直澄，绫乃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她便意識到了他和加藤是從二樓下來的，也猜到了到現在他還沒有回去的原因應該跟自家祖父有關。

暗暗觀察了下他的表情後，她馬上确定了藍井政伸并沒有将自己在新星事務所和他簽約中出力的事情告訴他。放心下來的她朝他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走上樓梯。

看着她的背影，直澄還是忍不住出聲喚道：「小绫！」

聽見他的叫喚，绫乃停下了腳步，微微低頭看向他，「有什麽事嗎？」

對着一臉冷漠的她，直澄覺得自己的眼眶又開始發熱了，但他還是努力對她擠出一個笑容，并且朝她揮了揮手，「晚安，小绫，下次見。」

他的這個反應完全在绫乃的意料之外，她微微促起了眉，随後便轉身再度邁出步伐往上走。

一到了二樓，她立刻往藍井政伸的書房的方向走，畢竟剛才直澄那反常的反應很明顯代表了藍井政伸跟他說了什麽奇怪的話，只是才走到了藍井政伸的書房門口，她卻又迅速轉身往自己的卧房的方向走，因為她忽然想到不論他們兩個的談話內容為何都和她無關。

才走沒幾步，她身後書房的門忽然打開了，然後一道蒼老且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绫乃，怎麽不進來？我以為妳會想要問問我和加村君的談話內容。」

绫乃馬上停下腳步轉身面向他，一邊朝他點頭問好一邊說道：「因為不論您和他說了什麽都跟我無關，所以我覺得沒有打擾您的必要。」

「绫乃，」藍井政伸朝她走近了幾步，「待會我會交代加藤，以後那位加村君來家裏拜訪時都讓他進來。」

聽見他這麽說，绫乃忍不住将垂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我以為…我有決定交友與否的權利的……」

「是的，妳有的，所以妳也可以在加村君到訪時選擇不接待他。」說到這裏，藍井政伸擡起手來拍了拍她的頭頂，「绫乃，妳可以抗拒與心理醫生接觸，但是千萬別将能讓妳敞開心扉的益友推離自己的身邊。」

不知是因為他的動作還是因為他的話，绫乃瞪大了眼睛并且往後退了兩步，只是她很快便恢複了原狀，朝他點頭道晚安後便迅速轉身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