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門看戲
出門看戲
吳管家接了令,連忙朝梅園走去,不過一會,就匆匆趕回對閻勁夫妻二人道:“大帥,夫人,二少爺已經離開了。”
怕閻勁發怒,閻夫人連忙接聲道:“這大冷天的,又去哪裏了?”說完又轉頭看了看閻勁的臉色,果然見他面色不善。
吳管家一看這情形,深知事情不對,連忙道:“我剛問過門房了,說是城裏新開了一家川菜館,那小姐嗜辣,二少爺帶她去嘗鮮了。”
閻夫人瞬間翻動心思,笑着道:“既然如此,就随他們去吧,年輕人嘛,就喜歡新鮮事物。”
對此,閻勁則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不過這一次,閻夫人倒是知道,他并沒有真正生氣。
史密斯來別院的時候,玉荷被唐如銀找了個借口支出去,史密斯對着她的手折騰半天之後道:“紗布可以拆了,以後只要不用這只手,就什麽事情都沒有。”
雖然有心理準備,不過一聽到這話,唐如銀還是愣了一會,她看着昔日光滑如秋日月光如今卻是皺巴巴的手黯然道:“這麽說,我這只手就這樣廢了,是嗎?”
很平常的語氣,好像是在問“你待會去哪裏吃飯?”一樣,饒是像史密斯一樣鐵石心腸,他也不禁有幾分動容。看着她不同以往的樣子,他心下一軟,道:“雖然我很讨厭中醫,不過說實話,中醫的針灸技術确實不錯,你可以去試試。”
唐如銀未曾料到他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心下生出一陣感激,她明白,他能說出這一番話來有多難得。但對他而言,大恩不言謝才是最好的感激方式,因而她只是輕輕笑着道:“多謝!”
史密斯臨走的時候,又給她開了幾副西藥,然後就像往常一樣,潇灑如風地出門了。
大約又過了一個禮拜,天氣轉晴,外面的雪是徹底化了,整個空氣中帶着化雪後特有的一絲清冷。
自受傷以後,加上天氣又冷,她再不似往常那樣随意出門,玉荷怕她再這樣下去,會悶壞身子,于是極力勸說她出去走走,常在她耳邊說哪邊新開了一家菜館,哪個布莊新進了一批質量上乘、種類繁多的布料,那個影院又上映了哪部新電影……
于是,幾天後,唐如銀走出家門,坐上私家車,去有名的江北戲院看戲,她自己本身就是名角,唱的是京戲,當年也是紅極一時,不過這段過往在閻成巡的刻意掩飾之下很少人知道,多數人都以為她是普通平民家出來的女孩子,有幸被閻成巡看中,金屋藏嬌,僅此而已。
戲臺上還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包廂的門上傳來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她示意玉荷去開門,自己又轉過頭去看着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妹妹,還真是你!”
唐如銀轉過頭去,愣了幾秒才想起來她是趙家二少新娶進門的姨太太柳氏,這柳氏也是跟了他三年之後才得到趙家承認的名分,素日跟她的關系不錯,不過前段日子來看她的太太小姐中并無柳氏。據玉荷的小道消息,這是因為柳氏的婆婆趙家主母不準她來,唐如銀聽到這些話的時候也只是笑笑,并不在意,過了這麽多年,她再不喜歡也學會了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沒必要為了這些事情傷心傷神。
“我倒是誰呢,原來是柳姐姐啊?快過來坐。”唐如銀裝作一副親熱的模樣,笑着招呼道。
柳氏絲毫不扭捏,直接在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親熱地挽着唐如銀的手,唐如銀也跟着笑,卻是不着痕跡地擺脫了她的手,那柳氏心中跟明鏡似的,也不惱,只是看向她的手多了幾分意味深長:“手怎麽樣了?好點了沒?”
唐如銀也不跟她客氣,直道:“說到這事,我還得請柳姐姐幫忙呢。我前幾天找了個針灸大夫,去治療了一兩次,但我感覺效果并不怎樣,姐姐脈路廣,不如……”
聽到她這麽說,柳氏一顆心也放了下來,随即心中有升起幾分不屑,裝作不在意道:“說道脈路廣,閻大少的人脈可是無人能及……”
她一轉臉,見唐如銀臉色沉了下來,立即笑着道:“瞧我這張嘴,可真不會講話,妹妹既然想找針灸大夫,我給妹妹找個就是。我有個表妹夫他家是世代中醫,尤其擅長針灸,我過兩天就讓他去府上治療你的手。”
唐如銀這下倒是心安理得了,不過心中對她的厭倦更是多了幾分,“如此就多謝柳姐姐了。”
柳氏的行動速度果然快,第二天,那個針灸大夫便上門給唐如銀針灸,而他的針灸技術也的确比城中醫館的大夫技術要高超,每次針完,她都覺得手感要好一點。
雖然還沒什麽感覺,不過持續半個月再加上他開出的中藥,唐如銀開始感覺到有一絲痛意,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這半個月的中藥都沒白喝。
她最讨厭中藥的苦汁了,一開始死活不願意喝,但是經不住玉荷和韓伯的勸說,再看了看自己已經不成樣子的右手,終于咬咬牙,決定吞下那些難看又難喝的苦藥汁。
她靜靜地躺在沙發上,想起那一日柳氏對自己說的話,柳氏嘴巴雖然不饒人,但她就是為人勢力了點,做起事來倒是貨真價實,到最後她跟唐如銀說了些不中聽倒是很管用的法子,雖然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未必安了好心。
“我上次怎麽跟你說的?這男人啊,都喜歡女人順着自己,你若是順着他也就沒這些事了。”話中明顯的幸災樂禍。
見唐如銀皺眉,她也就不再啰嗦,“我知道你不愛聽這些,不過你素來聰明,這些道理你該比我明白。”
是啊,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突然想起母親跟她說的那些話,母親淚眼婆娑地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道:“不要怪為娘心狠,娘也是沒辦法,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很多苦,但你奶奶她……還有劉家……我首先是劉家的媳婦,其次才是你娘……”
畫面一轉,又想起穆易拉着她的手,在她耳邊笑道:“等我們回國了,我一定告訴父親、母親我們的事情,然後再風風光光地迎娶你過門……”
眼前有輕微的動靜,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原來是在做夢。只見玉荷将一張厚厚的羊毛絨毯蓋在她身上,皺眉道:“小姐怎麽就這樣睡着了,天冷也不怕着涼。”
未免她繼續沒完沒了,她連忙打斷她,“我睡着的時候有沒有人來過?”
這一問,玉荷倒是愣住了,只是頓了一頓,才道:“我今天一直在樓下,并未發現有人來過。”唐如銀冷冷地盯着他,玉荷一直心虛,不過她堅持沒人來過,唐如銀仔細她看了一會,見她不像是撒謊,就對她道:“你去把韓伯找來吧!”
“那這藥?”玉荷示意她剛進屋就放在沙發前小桌幾上的藥。
“無妨。”她端起還冒着熱氣的藥看了幾眼,直到玉荷離開了,她才從抽屜中拿出一只純銀的簪子,放在藥中好一會兒,拿出來看到銀簪并未變色,才放了心,端起藥一飲而盡。
玉荷見到韓伯的時候,他正在訓斥幾個偷懶的下人,見到她,大聲對着他們幾個不耐道:“還不滾,再給我偷懶,就等着卷鋪蓋回家吧。”
那幾個人也認識玉荷,素來喜歡在一起玩笑,如今這般見面,倒覺得有幾分不好意思,聽見韓伯這麽說,如蒙大赦,口中連連道:“多謝韓伯,我們再也不敢了。”邊說邊跑着走遠了。
玉荷好笑地看着他們遠走的背影,對着韓伯道:“什麽事惹您老發這麽大的脾氣?”
“這幾個混蛋……哎,不提也罷。”韓伯擺擺手,卻好像又想到什麽似的,“你不是在服侍小姐喝藥嗎?怎麽下來了?”
玉荷接口道:“小姐讓我喊你上去,”頓了頓,又道,“韓伯,你有沒有覺得小姐最近很奇怪?”
韓伯聽他這麽說,頓時不悅,“玉荷!”話一出口,才覺得自己的語氣重了,連忙放柔語調,“小姐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好,我們能做的就是讓她盡量開心,明白嗎?”
玉荷終究是個小女孩,眼眶也忍不住泛紅,不過還是忍着點了點頭。
唐如銀和韓伯講話就輕松多了,她問了他同樣的問題,韓伯不答反問:“怎麽了?”
唐如銀只想知道答案:“到底有沒有人來過?”
韓伯想了一下道:“今天下午,趙家二少和韓家三少來過了,他們非要去樓上看您,我好說歹說了半天,各種理由花招都用遍了,最後連夫人都搬出來了,他們才走,不過這一鬧騰也耽誤了将近半小時的時間。小姐,究竟怎麽了?”
對此,唐如銀只是笑笑,“沒事,可能是産生錯覺了吧!”但她心中清楚,這絕對不是錯覺,空氣中有着熟悉的淡淡煙草味,若無似無,但她的鼻子一下子就緊緊抓住了這種味道。
她突然心念一動,對着他道:“韓伯,我要休息了!你去對玉荷說,等到晚飯的時候再過來伺候!”
韓伯點了點頭,輕輕關上門走了出去。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她悄悄打開房門,四處觀看了下,巧妙地避開院中的人朝後門走去。
漫天飛舞的雪花撲面而來,皚皚的、使得整個大地萬物都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棉絮外套。争先恐後落地的雪練好像有人在幕後操縱一般,看似雜亂無章,實則井然有序。
她下意識縮短脖子,用左手收攏住衣襟,在紛飛的雨夾雪中艱難地朝着後門走去,她并未開門走出去,只是站定在門口,仔細看了看門鎖,心中頓時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