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養母來信
養母來信
她知道這都是閻成巡最大的痛點,別人是摸不得碰不得的。
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這一點她一直心存感激,盡管他的動機不純。那時候她和劉老太太的關系已經到了冰火不相容的地步,但她和劉夫人以及劉心蘭的關系還不錯,對于這個孿生姐姐,她羨慕她可以在父母親人的百般呵護下成長,也同情她剛嫁人半年就守活寡,因而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份親近。
這份親近直到她在閻成巡面前提起劉心蘭為止,她到現在還記得那天她和劉心蘭偷偷見面後,回來後剛好閻成巡在,她多嘴對他說這個姐姐不容易,如此年輕,就遭受這般境遇。不料,閻成巡聽後大發雷霆,厲聲斥責她,要她以後不許提及此事。
她當時吓壞了,閻成巡一直以來雖不是平易近人,但卻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更別說如此不留情面了,關鍵是她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生氣,她仔細回想了下自己說的話,覺得也沒什麽不合适的。因而她當時就愣在了那裏,這份呆愣讓她連閻成巡是何時離開的,她都沒察覺。
心情郁悶的她獨自一人走到了後面,不料剛進園子裏,就聽到有人竊竊私語道:“哎,你知道嗎?大少爺剛剛大發雷霆離開了?”
“怎麽回事?”另一人的聲音中帶着幾分好奇。
“還能怎麽回事?不就是咱們這位犯了他的忌諱。”說到這裏,對方的聲音開始刻意壓低,隔着一排綠油油的盆景,她都能感受對方的東張西望,于是她刻意選了一個視線好又隐蔽的位置,既能聽到對方的談話又不被發現。
“什麽忌諱?”
“你剛來不久,自是不明白,咱們這位主子是沈家長媳的孿生妹妹,她還真以為大少爺看上她了,不過就是因為大少爺娶不到她姐姐,才把她金屋藏嬌而已……”
…………
後面她們說了什麽,她已經不記得了,她只覺得自己是被徹底打擊到了,一個下午接連受到這兩番刺激,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意料之中,他揚起了右手,見他伸出手,她心中一痛,卻是繼續不客氣道:“你幹脆一掌打死我好了。”
這一巴掌終究是沒有落到她的臉上,他緩緩地落下手,對着她,一字一句道:“再怎麽樣,你也做不成閻夫人,你就別妄想了。”
她諷刺地笑出聲,帶着一分苦澀,“你怎麽知道我想做閻夫人?”
閻成巡在她對面坐下,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我忘了,你想做的不是閻夫人,而是劉小姐和李夫人,可惜這兩樣,你一樣都撈不着。”
他的字字句句就像一把無比鋒利的刀,在不停地挖着她的心,讓她沒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她很想什麽也不顧,狠狠地和他對吵一番,将心中這些年所受的苦楚一股腦發洩出來,可是她知道後果,她不能這麽做,現在還不是跟他翻臉的時機。
她咬了咬牙,決定忍下來,但他卻不放過她,接着道:“即便是你想做閻夫人,那也是不可能的,我閻成巡再不濟,也不可能要一個別人不要的女人。”
他對她知根知底,自是知道她的痛點在哪裏,只要對準好,毫不留情地一錘子砸下去,絕對能讓她永不翻身。
“別人不要的女人”這幾個字就像是一個看不見光的無底洞,把她給吸了進去,讓她沒有掙紮的餘地。
雖說不再介意,可當真相這層紙被人快速、毫不留情地捅破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屈辱,她狠狠地看着他,希望用這微弱的殺傷力把他碎屍萬段。
要是在往常,看到她這般天真的樣子,他定會笑出聲來,但是今日他也火了,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客氣地道:“我警告你,從今日起,你給我收斂點,再敢出去招蜂引蝶,別怪我不客氣。”
他說完這句就直接離開了,唐如銀卻是覺得有幾分奇怪,她總覺得近來的他行為十分奇怪,讓人捉摸不透。因為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把他惹惱了,她還以為他肯定會讓她受點皮肉之苦來着,可是看這跡象,他似乎不想再多作追究。
雖然他急着去見劉心蘭,但是若是他願意,她不可能如此輕易地逃脫,除非……
“小姐,有人送封信來。”韓伯看了看手中的東西,猶豫了一下,才遞給唐如銀。
她看到他的動作,接過信件笑笑道:“韓伯,現在雖然是多事之秋,但也沒必要如此小心翼翼,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
她拆開信件,一個拇指大小的玉從中滑了出來,她看到玉,大吃一驚,連忙拆開信件,快速浏覽了一下大概意思,然後收起信件。
韓伯連忙道:“小姐,怎麽了?”
她沒說話,上下打量了一下韓伯道:“我能相信你嗎?”
韓伯面色一緊,他知道小姐的心房沒那麽容易打開,但被主子猜忌的滋味是那般的難受,他堅定地道:“從今日起,我的主子唯有小姐一人。”
她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此事不能出一點差錯。”說着就把信遞給了他。
韓伯本不識幾個字,但跟着唐如銀之後,唐如銀曾經專門請了一個退休的私塾先生來教他以及府中的其他傭人。她雖然在中華民國長大,不過她在英國生活過十年,生活作風和思想都很洋派。她的這一舉動雖然收效甚微,不過卻受到府中的一致歡迎,間接為她收買了不少人心。而韓伯和玉荷兩人則是不負她的期望學了不少字,雖說偏僻的字不認識,但正常讀一封信卻是沒有任何問題。
韓伯看完信後,略一思索,擡頭看向她:“這?”
她跟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跟着她上樓,等只有他們二人的時候,才道:“我一年前和他們失去了聯系,你去替我查探查探此事的真實性。”
韓伯為表忠誠,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氣來辦此事,第三天晚上便查出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原來之前養父母曾寫信讓她回英國,那時候她和劉家的關系剛剛緩和下來,她的生母劉夫人時不時就過來探望她,她也因為小時候的渴望,想跟母親多相處一段時間。另外,她私心裏還是想找到穆易,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都要一個結果,所以就回信說要在千州多呆一段時間。
那以後,她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收到他們的信件,她一開始以為他們生氣了才不願給她寫信,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連續三個月都沒有一封信來,她開始擔心起來,這三個月,她幾乎每月一封信寄回去,卻從來沒收到回信,到第四個月的時候,她坐不住了。
她跟閻成巡說了一聲,親自去了一趟英國,可是跨越海洋,好不容易回去了,卻被鄰居告知養父母一個月就已經離開了,至于離開的理由,他們也不清楚。
一個月,她想了想,剛好是她在路上的時間。那時候正逢戰亂,本來閻成巡不同意她那時候回去的,可她執意想知道養父母近況,閻成巡只好派人護送她,輾轉折騰了将近一個月,她才順利到達。
他們能去哪裏呢?她在英國又呆了半個月,請私家偵探社幫忙尋找他們的下落,一無所獲,閻成巡那時候又催得緊,她只好先回國了,不過她一直沒有放棄追尋他們的下落。但他們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一點蹤跡都沒有。
現在是多事之秋,她自是得小心一點。
唐如銀聽了韓伯的彙報之後,着急道:“對方真的是東風偵探社的人?”
韓伯仔細回想了下當時的過程,點了點頭,“小姐,我查清楚了,他是東風偵探社的社長,此人在千州頗有名氣,曾經破獲過好幾樁無頭案。”
她疑惑地看向韓伯,“社長?一樁普通的尋人案也請得動他們出面?”不能怪她多心,小心點總是好的。
“一來偵探社裏會說洋文的人很少,二來,”韓伯頓了頓,似乎在想着要怎麽表達語意才好。
她不奈地看向他,“二來什麽?”
“二來老爺夫人出了重金。”
她沉默了下來,心情頓時很是複雜,她突然覺得自己很不孝,養父母并無孩子,自從收養她以後,對她千萬般好,幾乎可以說是百依百順了。可她卻不能承歡膝下,如今還要他們對她如此擔心,自己并沒有告知他們自己現在的明确住處,只說在千州,因為她怕他們知道她現在成了籠中的金絲雀這個事實會傷了他們的心。
她想了想,不願錯過這次機會,心中卻是愈發的忐忑不安,“韓伯,你暗中和他們接洽看看,不過要小心,這也有可能是個圈套。最好能找到我養父母的下落,拿到他們的親筆信。”
韓伯也同意她所說的,小心地道:“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韓伯走後,她覺得很難受,覺得空氣愈發的稀薄,有種透不過氣來的窒息,她連忙捂住嘴跑到後花園一個無人的角落大吐特吐起來,好像有人拿了一根棍子在胃裏不停地攪一樣,天和地都在旋轉,好不容易停了下來,胃中愈發的空。
她仔細回想下最近不對勁的地方,今早只吃了一點粥,而午飯時聞見油膩的味道,一點胃口都沒有,她擡頭看向牆邊一排綠油油的柳樹,這才想起春天已經來了。
小時候在戲班子裏讨生活,饑一頓飽一頓的,她的胃早已經傷痕累累,菜的味道稍微有點不對,她就不能下飯,因而她有能力照顧好自己後,一直注意飲食,還曾經專門請一位老中醫為自己搭配膳食,只是每年一到春天,胃口就不好,到了夏天,基本上就吃不下飯了,甚至有時候只能靠着水果來果腹。
她收拾好自己後,讓蓮葉偷偷去處理了下後花園,然後又讓廚房給自己做幾道開胃小菜,廚子也是在這別院呆了三年,對她的口味早已了如指掌,聽聞她要開胃菜,一點都不驚訝,熟練地照着她的口味調配了幾道可口的小菜。
這往常看着很有食欲的清粥小菜如今也失去了它應有的魅力,她看着更加想吐,蓮葉趕緊端來一個盤子,對着她道:“小姐,你想吐就吐吧!”
吐完之後,她覺得頭昏昏沉沉的,很想入睡,就直接去了二樓,并吩咐蓮葉說她不舒服,讓她看着,不準任何人打擾。
這一覺,她睡得很不安穩,昏昏沉沉之間,她夢見了自己的養父母,他們正在遠處呼喚着她,可她處在一團迷霧中,怎麽也看不清他們。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她的月事好像推遲了,這一驚,她立刻清醒了過來,卻發現額頭已經冒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仔細回想了下,她上個月月事來的時候是初四,如今已經是初九了,卻還是沒有來得跡象,雖然上次那事情之後,她事後偷偷吃了避孕藥,而且這方面她素來都會延期,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這麽一想,睡意更加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連忙打開床頭昏暗的臺燈,翻箱倒櫃地找出緊縮在底抽屜暗盒中的藥,打開來就着燈光看了看,好半天,也沒看出什麽苗頭,嘆了口氣,心中暗笑自己多心,不過還是把櫃子重新整理好。
重新躺回床上,好半天,她翻來覆去都沒睡着,索性坐了起來,靠在床頭,這才覺得肚子餓了。
這一頓飯吃的特別香,她稍稍放寬了心。
第二天,天一亮,她早飯都沒吃,就去了安肅的醫館,将手徹底檢查一番後,安肅對着她笑笑道:“已經好了七八成,以後每隔一個月來做一次複健,照這個趨勢,不出兩年,你的手就再也不會抖了。”
“兩年?”她皺了皺眉。
對她的不悅,安肅很是理解,“這是保守估計,正常情況下,差不多要一年的時間。不過記住,盡量不要拿重物。”
她的心難受依舊,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從安家醫館出來,她又讓老王送她去了史密斯的醫館,半途的時候,老王狀似無意道:“小姐怎麽又要去史密斯先生的醫館?”
對于他的試探,她也不惱,只是随口道:“中西醫各有所長,還是都檢查一遍的好。”
見她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他也聰明地不再多問,因為他原本以為唐如銀不會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