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
往事
最震驚的人不是白郁行,不是童春陽,而是左之秋。
左之秋回過頭來看這邊的情形,正好和盛忌的臉對個正着。盛忌那時才知道原來人與人之間真的是有磁場感應的。
他感受到了一種從別人身上傳遞過來的濃烈震驚,有種世界在轟塌的不可置信,他被這種感覺共鳴,他心髒難受的厲害,迫使他擡頭向那人看去。
盛忌從震驚到驚恐害怕,那是弱眼可見的。左之秋震撼的情緒能感染盛忌。那麽,此刻盛忌由震驚到害怕就能感染到身旁的白郁行。
白郁行能看見盛忌瞳孔緊縮,身體輕微顫抖,他将自己抱縮成一團後,然後向一邊暈過去,白郁行本能的接住了他。他倒在了白郁行的懷裏。
左之秋看着昏過去的人,他什麽也聽不見了,他心髒劇烈的跳動着,他尖叫的喊了一聲:“小忌!”
盛忌有一輩子不想記起的人,也有一輩子不想提起的往事。左之秋是他苦難人生裏第一個不願意回憶的人。他想時隔這麽多年,世界這麽大,他為什麽要和他相遇?為什麽他還能記得他?時光為什麽不能讓他遺忘一切?
左之秋是盛忌一輩子不願意提及的人,而盛忌是左之秋一輩子記在心上要去道歉的人。
警車響起的時候,拿刀的同學推搡着左之秋:“秋哥。跑啊!還愣着做什麽?”
左之秋那聲尖叫後,一直懵着,夢裏夢見過很多次和盛忌重逢的模樣,但絕對不是傷害。但他還知道這個是刺傷盛忌的人,他回了神,死死的抓住同伴的手,這次他沒打算跑。
盛忌一開始并不和養母住,而是由盛奶奶帶着。而盛奶奶靠撿垃圾将他養活大。六歲那年,盛忌在被一群小孩以左之秋為代表無數次的欺辱後,終于在一個蛙叫的晚上,哭着求盛奶奶不要再去撿垃圾。
六歲那年,夏正濃。下午盛忌幫奶奶在田裏摘了蔬菜正往家裏趕。路上碰見左之秋他們時,盛忌心裏咯噔了一下,提着菜籃子硬着頭皮往前走。
左之秋起的頭,攔住他,那笑容邪的根本不應該挂在一個十歲的小孩臉上。
左之秋把奶奶撿來的一件衣服硬生生的從盛忌身上脫下來,其他的孩子往地上踩幾腳,吐了口水,往垃圾堆裏一扔,又撿回來,再硬生生的往盛忌身上穿。
那衣服其實還是挺好看的,扔它的主人估計是個有錢人家,奶奶撿到它的時候很幹淨,把它洗了一遍後,穿在盛忌身上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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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那撿來的合适衣服,就真的像從垃圾堆裏撿來的一樣了。
左之秋他們把他罵夠後打夠後,盛忌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蔬菜往河邊走去,有很多蔬菜葉子踩爛了,盛忌還是一片不落的全撿了起來。
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洗了,往石頭上晾幹,重新穿好。葉子也一遍遍洗幹淨,摘好,回去只需下鍋了。
回去以後,奶奶還沒回來。等奶奶回來時,盛忌把飯菜做好了,菜半生不熟,米飯糊的和稀飯差不多,吃到一半的時候,盛忌哭着要奶奶別再去撿垃圾了。兒時的盛忌有多麽恨奶奶的工作,長大後的他就對奶奶有多麽的愧疚。而奶奶卻早不在人世了。
盛奶奶她不是沒見過那些孩子欺負他,可奶奶小時候也是這麽過來的,她沒讀過什麽書,不懂得什麽叫霸淩,她覺得盛忌被欺負有點正常,又有點不正常。
但她還是溫聲道,“嗯。還是要多存點錢的,你已經六歲了,等這個暑假一過,就要開學了,盛兒将來要上大學,奶奶還要供你上大學呢。”然而,奶奶連盛忌的小學都沒供完便去世了。
“你看,我今天撿了一個鍋,漏了一個洞,奶奶找打鐵的補一補,洗幹淨,新的一樣。”盛奶奶笑得很開心。對于盛奶奶而言,每天能撿到廢品垃圾就是件很開心重要的事。
盛忌心裏想着常要面對那群不知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孩子,心裏害怕難受的不行。他常常提心吊膽。
所以他對讀書不太感興趣,他只想奶奶不要撿垃圾,或者離開左之秋那群惡魔。
他這個願望在半個月後被實現了。付出的代價有點大。
左之秋他們對盛忌的所作所為向來是家常便飯,盛忌年齡雖小,但也尚且知道保護自己,長大後,可能麻木了,反而不會保護自己了。
後來的童春陽常說,“小忌,你不要老是這麽傻。”那時,盛忌一聽這話,又是傻傻的問童春陽,“我這樣有什麽不對嗎?”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一般情況盛忌都不太願意出門,夏天的木屋又陰又涼,他寧願整天窩在那破舊的木屋裏,等着奶奶撿着各種各樣的破銅爛鐵,或者是紙板,塑料瓶之類的。
早晨的時候,天曚曚亮,盛奶奶弄好了早餐已經出門了。盛忌等奶奶一出門,就拿着衣服往河邊走去。他特意挑的這個時辰,一般這個時候,那群頑劣的孩子還沒起床。自衣服事件後,盛忌特意錯着時間避開他們。
那次,絕對不是意外。
中午天氣炎熱,外面蟬鳴聲吵得左之秋昏昏欲睡,他把暑假作業扔到一旁,睡了個午覺,醒來後覺得日子很無聊,好像缺了什麽。
起先他沒想明白,看見奶奶從他的窗前走過時,他想起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看見那個漂亮的小垃圾了。于是,左之秋便想去找盛忌“玩”。
他出去溜達幾次也沒能碰上盛忌,他便在盛忌屋外盯點。終于讓他發現這小垃圾居然在躲着他們,這就更有意思了。于是便叫上其他的孩子。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的時候,盛忌的衣服已經洗好了,他回過頭便看見左之秋他們在後面笑着看他。
每人的手裏拿着幾顆大石子,左之秋吹了一聲口哨,便有小孩把石子用力的扔進水中,水花揚起,打濕了盛忌的褲子,很快,單盛忌全身都濕透了。
左之秋把手裏最後一顆小石子打出去後,河面起了千層浪,那水漂打得很遠。左之秋拍了拍手,對那水漂很是滿意,“幹的漂亮。”
走到盛忌跟前,早晨的光輝照在盛忌蠟黃的臉上,形成了暖暖的橘黃色,左之秋嫉妒那橘黃色。他去搶盛忌手裏洗幹淨的衣服,被盛忌死死的抓着,一時左之秋沒搶動。“呦呵!有點勁啊!”
任佐覺得在一個六歲的小孩面前丢了臉,一腳踢在了盛忌的肚子上,盛忌便一屁股坐在了河水裏,肚子被踢得痛的厲害。
冰涼的河水,即使是盛夏,盛忌還是打了一個冷戰。左之秋把那衣服往地上一扔,其他的孩子便上前去踩踏。
他把盛忌從河水裏提起來,手往鼻子前扇了扇,“真他娘的臭,你他媽的沒洗澡嗎!”
盛忌捂着肚子,小聲的回道,“洗了,洗了的。”
“是嗎?”左之秋猛的把盛忌的衣服一脫,按着他單薄的身子往河水裏去,小孩子們便使勁的往盛忌頭頂澆水。盛忌也不反抗,只死死的抓着褲頭,以防被他們扯掉,在村裏別的小孩都穿過開裆褲,只有盛忌例外。
他見過別的小孩上廁所時下面和他的不一樣,他問過奶奶,奶奶只是多次囑咐他,那條褲子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脫掉。盛忌越是在意那條褲子,越是引起左之秋的注意。
“抓住他的雙手,還有那腿。”左之秋吩咐道。
左之秋手搭在盛忌褲子邊緣時,意識到他将要做什麽,盛忌掙紮的厲害,那麽多小孩抓住他的手腳,他動不了分毫,他哭着求左之秋,“不要!不能!大哥哥,求你了!放過小忌!”
欺負盛忌是常事,但從未見他反抗過,更別說是哭了。左之秋稀奇的很,小孩子有這麽害羞的嗎?
他對旁邊和盛忌同年的小孩說道,“去,把褲子脫掉,尿一把尿,走遠點,小心沾到我身上。”那小孩便聽話的去旁邊尿尿了。左之秋見盛忌眼裏全是惶恐,猛的用力将那褲子就脫了下來。
那一刻,盛忌有一陣的耳鳴,身邊全是小孩的驚叫聲,可是他什麽也聽不見。
待他們都跑光後,左之秋才反應過來,也吓得跟着跑,他跑遠了又跑回來。盛忌已經把褲子提上去了,緊緊的握着,眼神害怕得就像山裏的小白兔。
左之秋提了一口氣大聲問他,“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盛忌聽不到他說什麽,幼小的心靈直覺很準,他隐約覺得出大事了。
太陽已經大了,左之秋流了很多汗,不知道是被吓的還是那太陽曬得,或者是剛才逃跑的也有可能。
左之秋見盛忌蜷縮在那,小小的身子只有一點大,并沒有理他,他摸了額頭的汗,罵了聲:“晦氣!”便跑開了。
等他們都走遠的時候,盛忌聽覺開始恢複,漸漸的耳旁的風聲便大了,他抹了把眼淚,衣服是濕的,擰幹了水,繼續穿在身上,把之前他們扔在地上的衣服,又洗幹淨,放在桶裏,便一瘸一拐的回家了。
上午的時候并沒有發生什麽,中午奶奶回來後,盛忌也沒敢把早晨的事和奶奶說,吃飯的時候,麻煩的事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