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上落
天上落
一點多的時候走廊終于想起了腳步聲，緊跟着包間的門開了。
紀帆看到女兒顏月，因加班而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她走過去，顏書俊自然地接過包。
“媽媽。”
“妞妞，”紀帆親了顏月的臉頰，緊挨着她坐下：“你瘦了，晚上回家讓老爸做好吃的。”
顏月：“沒有瘦好多，剛才老爸說了一樣的話。”
“先吃吧吧，肯定餓了，”紀帆拿着自己碗給顏月盛了一碗湯：“這個是你愛喝的。”
“謝謝老媽。”
顏月說完，顏書俊在一旁咳嗽了兩聲吸引注意。
“也謝謝老爸。”
顏書俊聽完女兒的話眉開眼笑：“怎麽這麽客氣。”
到底是誰在客氣啊，顏月都不想說。
“你這次想好報哪個單位了嗎？”吃飯期間，紀帆還是問起了顏月職業規劃。
“哪個可以報就報哪個呗。”
顏月就知道逃不過，她随便回答，反正不管怎麽選都要經過媽媽的同意，說了也白說。
而且紀帆會對各個單位的情況了解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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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帆：“過幾天職位表出來，你先看看。”
紀帆一直詢問關于工作上的事情，讓顏書俊插不了話，而且他認為沒必要在吃飯時問這樣的問題。
“吃飯就吃飯，不要問工作上的事。”
顏書俊說完，顏月笑着，附和點點頭：“就是就是。”
“好了，我不問，”紀帆沒有接着理論，她夾了顏月喜歡吃的菜放到她的盤子裏：“這個好吃。”
顏月經常和爸爸媽媽來這個餐廳，看到老媽夾的菜，自己好像沒吃過，大概率是新出的。
“老爸和老媽一定經常來，新出的菜都知道，”顏月說着說着還嘆了一口氣：“遠在青江的我每天只能吃外賣。”
顏書俊完全沒有聽出來顏月在訴苦。
他還洋洋得意地秀恩愛：“那不是，作為二十一世紀少有的好丈夫，情人節、勞動節、老婆生日，結婚紀念日都是值得慶祝的節日，慶祝就要下館子。”
“還好你老爸我年輕時候有點私人存款，還不少，不然在你老媽面前就沒面子。”
這句話是顏書俊悄悄地說給顏月聽的。
紀帆撇了一眼顏書俊說：“你別貧了，吃完飯你帶着顏月回家，我晚上應該會加班，吃飯不用等我。”
秀了二十幾年了還不夠，有沒有注意到我說的重點啊。
顏月用力地嚼着嘴裏的食物。
長大的孩子就像根草，哎！
“我吃飽了。”
顏月放下筷子，她和父母吃飯時，就算吃完也不會打開手機看，這是她們家的習慣。
只要有顏月在，顏書俊和紀帆也不會看手機，會陪着顏月聊天，玩象棋、看電視。
顏月托着臉，左看看，走看看。
“老媽也吃好了，”顏月看到紀帆放下筷子，抽出紙巾擦嘴，轉頭問：“老爸慢死了。”
顏書俊一本正經地說：“年紀大了，牙口不好。”
紀帆單位工作比較忙，她沒等到父女二人吃完一起走：“我走了，你們吃完想去逛逛也行。”
她指着顏書俊：“你不準亂買東西。”
“妞妞，等會兒我給你轉錢，不準給爸爸，”紀帆一改口氣對着顏月溫柔地說。
“知道啦。”
顏月覺得老媽的擔心屬實是多餘，雖然家裏財政大權在她手上，可她還是低估了老爸的能力。
不向老爸要錢已經夠好了，怎麽還會給老爸錢。
紀帆走出餐廳後。
顏月開始催促顏書俊：“老爸，你吃飯還确實挺慢的，看來牙齒真有點不好，要不讓老媽給你配一副假牙戴上。”
“誰說我牙齒不好，我四十多歲比年輕小夥子都年輕，”顏書俊一聽女兒的話，立馬反駁。
“好吧，也不知道剛才誰說的牙口不好。”
“誰說的，反正我沒說。”
顏月把行李箱放在客廳，也不拿裏面的東西，直接撲到床上：“太舒服了，我久違的愛床，朕接下來會一直寵愛你的。”
房間裏還沒安靜多長時間，顏書俊就在外面喊道：“妞妞，把行李箱拿進去，媽媽回來看到要說。”
顏月非常小聲地“哦”了一聲，除了自己誰都聽不清，心裏告訴自己應該起來去行動，可身體仿佛被黏到床上。
顏月閉着眼睛，四周彌漫着洗衣液的清香，昏昏欲睡之時聽到手機響了一聲。
楊星辰：[到家了嗎]
顏月：[剛到家。]
她坐起身體，對着自己床頭的一排娃娃拍了一張圖片發過去。
顏月：[我的娃娃崽]
楊星辰：[可愛]
顏月：[是吧，我也覺得可愛。]
楊星辰發了一張兩人抓的娃娃的照片：[這個也放在我的床上]
顏月：[和娃娃睡覺會有安全感。]
顏月：[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它們，等我去了青江要看到你送的那一個。]
楊星辰：[好好]
顏月又開始聽到顏書俊喊自己。
“妞妞。”
“怎麽啦？”
“妞妞。”
“我聽得到。”
“妞妞。”
顏月無語，什麽話非要當着面才能說，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趿拉着拖鞋出去：“什麽事？”
“我給你準備了你個禮物，”顏書俊對着顏月招招手，讓她過去。
顏月一聽禮物就小跑着過去，“哪呢？”
顏書俊拉開電視下的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個禮盒，開抽屜的時候，顏月注意到裏面還有一個盒子。
“老爸，你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顏月看到顏書俊手上的禮盒，眼睛都瞪大了，鐵公雞拔毛了。
顏書俊得意：“你這話說的，我一直都挺大方，你手镯不就是我買的，你媽一個月收到一件禮物不也是我買的。”
顏月對着顏書俊擠眉弄眼：“小看你了，老媽肯定不知道吧。”
“一半一半，你快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老爸買的東西，不用看就喜歡，”顏月掀開蓋子，撕開包裝紙，看到了一個和枚晴送的一摸一樣的包。
我該有什麽表情呢？
顏月呆楞了片刻，立馬捧場地說：“也太好看了吧，明天我就背出門。”
給完反應顏月收放自如：“抽屜裏還有一個盒子，是老媽的。”
顏書俊的表情明顯就是在承認：“不知道。”
“不知道，我看看就知道了，”顏月說着就要拉開抽屜，顏書俊也沒有阻止，看着顏月把盒子打開。
他也好奇準備了什麽東西。
“一本書《瓦爾登湖》，很有老媽的風格，”顏月把書拿開，看到了下面放的梵克雅寶的手鏈。
她僅僅只是看了是什麽東西就合上了。
顏月每一學年結束都會收到紀帆禮物，但每次都要夾一本書，到她二十三歲，書架上幾十本書都是紀帆給的。
看過的寥寥無幾，也就失眠的時候會拿出來。
剛回到家是需要适應的，顏月坐在椅子上一在微信上忙的不得了。
一會兒聽朱櫻罵吳漾，還要發表意見，一會兒和褚雲約時間出來玩，還不能忽略楊星辰。
都回家了有一種上朝批奏折的感覺。
“妞妞，晚上要吃什麽？”
顏書俊也是閑不住，時不時就要和顏月說幾句話，不是問要不要吃東西，就是問還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顏月隔着門喊道：“随便。”
“水煮肉片、豆腐湯、酸辣小白菜，可以嗎？”
“可以。”
顏月仔細回想了一下晚上的菜。
都是老媽愛吃的，為什麽還要問我，看來家裏我的存在感也不重要了。
雖然心裏嘀咕不停，但她看到老爸這麽愛老媽還是開心。
在顏月出生以後，表面上看是顏書俊付出的更多，每天呆在家照顧顏月起居，但其實紀帆也非常辛苦。
顏書俊年輕時，第一批在淘寶上開店，後來又開餐廳、上過班，但都沒有堅持太久。
不是做不下去，就是店瀕臨倒閉。
後來他就幹脆在家裏照顧顏月，紀帆剛生完顏月沒多久，爺爺奶奶照顧了一陣子，後來全是顏書俊。
都說全職爸爸心裏不平衡，可顏書俊完全不這樣認為，他反而很享受照顧家人的感覺。
在顏月上小學後，他送完孩子上學，就在街上逛逛。
因為經常在路上觀察人和事，後來還出了一本書。
但并不暢銷。
紀帆自己買了3000本支持顏書俊，但是并沒有告訴丈夫，那些書都被送出去了。
南州的夜晚比青江安靜，九點路上就沒有幾輛車。
因為物欲低，南州人很容易滿足，年輕人大部分都去了青江。剩下的大部分很喜歡慢生活。
吃完飯，顏月幫顏書俊收拾好碗筷，洗洗刷刷，剩下的給紀帆放在桌子上，用保鮮膜蓋着。
顏月洗完澡，在浴室吹幹頭發，對着沙發上看電視的顏書俊問：“老媽發短信什麽時候回來？”
“應該快了，不用等她，你困了去睡吧，”顏書俊一直在換臺，很明顯沒有認真的在看電視，只是在打發時間。
顏月沒應聲，她轉身回到房間。
不行我還是下去看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往常都會發短信的，今天都快十點了怎麽還沒回家，顏書俊擔心白帆，完全坐不住。
他回屋穿上大衣，就下樓了。
天氣越來越冷，在室外帶半個小時，手腳凍的冰涼，顏書俊手放在口袋裏，來回踱步。
顏月口渴，出來想倒杯水，發現顏書俊并不在家。她打了電話，才知道老爸下樓接老媽。
咕咚咕咚，她一口氣把溫水喝完，身上冒汗。
顏月在睡衣外邊套上及膝的白色羽絨服，給楊星辰發了信息。她擔心對方會一直等自己回消息。
顏月：[先不和你說，我下樓了。]
出電梯後，顏月就在樓下搜尋顏書俊的身影。
顏月喊了一聲：“老爸！”
“妞妞，”顏書俊回應：“你下來幹嘛，冷。”
“你下來幹嘛，我就下來幹嘛，”顏月過去挽着顏書俊的胳膊，笑着沖他說：“等老媽咯。”
“老媽回來看到我們兩個，肯定感動的稀裏嘩啦，”顏月說：“說不定下個月就給老爸你漲零花錢了。”
顏書俊看着女兒說：“想的怪美。”
快十點半，小區裏開進來一輛黑色的車。
燈光照在顏月和顏書俊的身上，顏月感到刺眼，用手擋着眼睛。顏書俊第一眼就認出了是紀帆的車。
紀帆當然也看到了他們兩個，她停好車：“你們怎麽不上去？”
“太熱了，下來涼快涼快，”顏月剛要說話，顏書俊就截胡：“餓了吧，先回家。”
老夫老妻了，說在等你怎麽了嘛。
顏月心裏鄙視老爸不敢說實話，她另一只胳膊挽上紀帆：“回家。”
一進屋裏，顏月脫掉羽絨服，扔在沙發上。顏書俊就直接前往廚房給紀帆熱飯。
紀帆去掉圍巾，衣服挂在門口的架子上朝顏月走去。
顏月本來用手撐着頭，側躺在沙發上，看到老媽過來，迅速起身，給她讓位置。
“下午出去了嗎？”
“沒有。”
顏月收到紀帆給的三千塊錢，炫耀了一圈，一分都沒花出去，但是應該也存不了太久。
她還要請褚雲吃飯，這就是得瑟的下場，真傷腦筋。
紀帆站起身，朝電視走去，拿出禮盒。
“老媽，太愛你了。”
盡管顏月已經知道是什麽，但演技還是有的。
收到禮物，她沒打開，放在一邊，跪在沙發上，擁抱紀帆，頭埋在她的頸窩蹭來蹭去。
紀帆嚴肅的臉上難得出現笑容。
其實紀帆本人沒有很難說話，只是因為在體制內上班的原因，所以久而久之就看起來很嚴肅。
一個眼神掃過去，就給無盡的人壓迫感。
顏書俊把菜端上桌子喊道：“吃飯。”
顏月松開紀帆，打開了盒子，她拿起《瓦爾登湖》掀開看了兩眼說：“哇，催眠書。”
“以後晚上睡不着，就看看，”紀帆接着顏月的話：“下面還有。”
“不會是手鏈吧？”顏月打開後無意間瞧見紀帆手上戴了一條白色的，她撥開紀帆的袖子說：“老媽，我們是母女款。”
“你什麽時候買的？”
紀帆說：“你爸送的生日禮物。”
“我爸？”
顏月有點兒不敢相信，他這麽實力雄厚嗎？老媽每月給他四千塊，能有錢買這麽貴的。
“給你媽花錢，多少都有，”顏書俊走過來說：“吃飯，一會兒又涼了。”
“切~，”顏月在紀帆坐到餐桌前時，拿着東西進了房間，放在梳妝臺上，返回餐廳，坐在紀帆對面。
顏書俊坐在紀帆旁邊：“你困就去睡覺。”
“不困，我陪老媽吃飯，”顏月對顏書俊說：“是不是覺得我在打擾你們的二人時光。”
顏書俊瞅了一眼顏月，倒了一杯水給紀帆，慢悠悠地說：“确實有點。”
顏月聲音高了幾個度：“老媽都沒說話，你不準有意見。”
“你把這個盤子端走。”
“不吃了嗎？”
“不吃。”
顏書俊去洗盤子的時候，紀帆耳邊終于安靜了，她對顏月說：“在家帶着無聊，明天出去逛逛。”
顏月說：“不無聊，我等褚雲休息在出去。”
紀帆說：“爸爸白天會出去，快中午打電話讓他回來做飯，他沒空點外賣也行，我會和他說。”
“我可以泡方便面，”顏月笑着說：“好啦，我知道方便面不健康，但是偶爾吃也沒有關系。”
她沒給白帆反駁的機會。
顏月：“我回房間了，老爸陪你。”
回到房間，顏月反鎖上門，拿起書放在書架上，注意到手鏈盒子下面放了一封信。
顏月打開，看到短短的幾行。
親愛的妞妞。
無論你成為什麽樣的人都是媽媽的驕傲，沒有比你開心快樂更重要的事情，我和老爸支持你，不要給自己太多的壓力。
“什麽嘛。”
顏月眼眶紅潤，她好好地收藏了這封信，夾到自己十八歲的寫真集裏面。
在顏月房間的書架上，一半是書，另一半是顏月每年的相冊。
原來是在紀帆房間裏放着，後來她老是給別人看，顏月覺得不好意思，就放到了自己房間。
如果沒有經過顏月的允許，紀帆是不會進她的房間。
大概是紀帆吃完飯了，顏月聽到一陣腳步聲後，客廳就陷入了寂靜。她躺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小熊。
顏月：[我媽還給我寫了信，太感動了。]
楊星辰：[是嗎]
楊星辰：[我記得我媽好像也寫過時間太久忘記內容是什麽]
顏月有好多話要和楊星辰說，覺得打字太慢了。她點開視頻通話，響了幾聲，對面還是沒有接。
“搞什麽，剛才還在發短信，打視頻怎麽不接。”
楊星辰剛從外邊回來，帶着棒球帽，回家後就取掉了，頭發翹着。
他還沒來得及洗澡，收到顏月的視頻，因為頭發，只好重新把帽子戴上，所以浪費不少時間。
接通後，顏月問：“你沒在家嗎？”
“在家，”楊星辰鏡頭晃了一圈給顏月看：“剛回來。”
分享欲是最高級的浪漫。
顏月從下車開始說，一直到和楊星辰打視頻，事無巨細，全部說給他聽，包括中午吃了幾碗米飯。
楊星辰很有耐心地聽完說：“我明天上班拍視頻給你。”
“好耶。”
“但是，我們好像不能一起跨年了，突然想起來，還挺傷心的，”顏月悶悶不樂地說。
屏幕裏的楊星辰聽完雖然沒有回話，但他的心裏已經開始在策劃。
“可是也沒關系的，我們明年應該可以。”
楊星辰：“我們看到同一個月亮，也算一起。”
顏月猶豫半天：“雖然......但是......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