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小哥哥

“确定要比？”

午夜十二點，寥寥幾人的游戲廳，角落的投籃機前，兩個穿着黑t的高個男人并排站在一起。

寬肩窄腰，完美的九頭身。

黑t撐出他們硬朗的身形，結實的小臂，筆直的大長腿，後背撐起v型的三角背肌，教科書式的完美身材。

謝星來摘掉墨鏡，随手扔到臺子上，瞥一眼站在身邊的顧三成，慵懶地問：“确定要比？”

“當然。”顧三成肯定點頭。

不能再确定了，他這小半年苦練投籃技術，為的就是能夠在今日秒殺他。

他挑釁地朝他壞笑，用起激将法：“老大，你難不成怕了？”

激将法對謝星來向來沒用。

他掀起眼皮，淡淡回他：“你在說自己？”

顧三成也不吃這套，他擺手：“老大，垃圾話就沒意思了，一句話，你要不要跟我來一局？”

“來呗。”謝星來懶洋洋地站直，從口袋裏掏出一袋游戲幣。

好不容易放假，這小子大半夜不睡覺挖他來游戲廳，說什麽要切磋手藝，其實就是氣不過他在半年前破了他投籃機的記錄，非想讨回來。

好嘛，白送的人頭，不收才是傻子。

“等等。”

顧三成攔住謝星來想投幣的手，擡頭，笑得一臉奸詐，尖尖的小虎牙露在外面。

他挑了挑眉毛，提議說：“老大，幹玩多沒意思，來點彩頭怎麽樣？輸的人來兩百個俯卧撐疊加五千米長跑？或者說……我們玩點什麽新花樣？”

這是有備而來啊。

謝星來嗤笑出聲，他收回手，懶洋洋地點頭問：“說說吧，想玩點什麽？”

“也不難。”顧三成伸長脖子，左右看了一圈。

找到了。

他眼前一亮，指着站在娃娃機前的小姑娘，她也像他們兩個人一樣，帽子口罩墨鏡，包裹得嚴嚴實實。

有點意思。

他指着妹子的背影：“就她，老大，輸的人去和那妹子搭讪，說夠十句話才算數，如何？”

謝星來往他指的方向掃一眼，個頭濃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小不點。

原來顧三喜歡這一型。

他輕掀起唇角，意味深長地看向毛還沒長齊的大男孩：“喜歡就去，還非得拐着彎和妹子搭讪？”

顧三成不理他的垃圾話：“老大，你想多了，這是我為你尋覓的小嫂子。”

話不多說。

投進兩枚游戲幣，游戲開始。

“咚！咚！咚！”

……

喻安軟剛從巴黎回來，時差還沒調過來，大晚上睡不着，她跑到家附近的游戲廳解悶。

她已經好久沒來游戲廳這種人多的地方了，好不容易趕上晚上休息，她沒多猶豫，穿好裝備就來了。

雖然是午夜，但她還是戴好了帽子口罩墨鏡。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被人認出來，明天的熱搜就是：爆！有圖有真相！當紅小花旦深夜在游戲廳與陌生男人私會！

她買了50枚游戲幣，全都和娃娃機作鬥争了，鬥争了五分鐘，一個沒抓着。

她還想再買50個，突然聽到大廳某處傳來有規律的咚咚敲擊聲。

現在是午夜，游戲廳裏播放的炫酷音樂都停了，大廳裏就剩喻安軟自己，還有角落裏咚咚的人。

她不免好奇，順着聲音的方向找過去。

——角落的投籃機，并排站着兩個高個男人。

她伸出手比量一下，估計才到他們胸口，少說得有一米九。

她放緩步子走過去，走到他們右側方，剛好可以看到站在右邊的男人。

他很高，喻安軟踮起腳尖，仰起頭，白搭，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大手撈起臺子上的籃球，快速擡臂曲起前抛，球進了，他沒停留，迅速再抓起一顆，球又進了。

他的動作很快，連貫幹淨，行雲流水。

游戲廳裏不規律掃射的燈光映照在他的頭頂，落下一層模糊的光影，光影之下，英氣立體的俊臉，下颌線淩厲，堅毅的目光，挺鼻。

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麽狂喜的表情，似乎全部命中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他微微眯起眼，雙唇緊抿成一條線，表現出認真，燈光投在他的手臂上，顯出象征力量與強壯的小麥色。

一個，兩個，三個……

喻安軟數不清他究竟投進了多少球，只能聽到如同鼓點一般的“咚咚”聲，一聲又一聲，砸進她的心裏，激起千萬層回蕩。

很快，第一局結束。

他偏頭，跟左邊的少年相視一笑。

顧三成眼尖，他揚唇壞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他指着不遠處：“老大，彩頭來了。”

謝星來一怔，回頭去看，小不點站在離他只有幾步遠的位置，大概是沒料到他會回頭，她眨眨眼，似乎是吓到了，向後退了小半步。

有點意思。

第二局開始，謝星來轉頭，專心于比賽之中。

他……回頭了……

喻安軟發懵，有一種偷窺被人發現的窘迫感，不過只兩秒，他就重新轉過頭，繼續比賽。

就像沒有看到她一樣……

喻安軟背上小包，彎下腰邁開小碎步，想悄無聲息地繞過他們離開。

“哎呀！”

她驚叫一聲，捂住被籃球砸中的腦袋，籃球落地滾遠，她擡起頭，闖入一雙潑墨般暈染的眼眸。

深邃的五官一點點浮出光面，就像宣紙上潑墨渲染的曠世美景，筆墨所到之處，皆是驚豔。

“你沒事吧？”

極低極緩的嗓音，微沉，帶有一層沙沙的質感。

“我我……”

被這樣一雙漆亮的眼睛盯着，繞是閱過無數娛樂圈小鮮肉的喻安軟也不免緊張，她舔了舔嘴唇，接觸到一片布料。

……對，她還戴着口罩。

想到男人看不見自己，喻安軟才漸漸平緩下心情，她搖搖頭：“我沒事。”

小姑娘包得很嚴實，巴掌大小的臉，只露出一雙圓滾滾的杏眼，琥珀色的瞳孔。

她極快速地眨眼，纖長的睫毛掃過眼睑，落下一層扇形的陰影。

謝星來收回視線，極低地應聲“嗯”，給她道歉：“沒事就好，不好意思，不小心砸到你了。”

“沒事沒事。”喻安軟連忙擺手，“我沒關系，一點事都沒有。”

灼熱的視線落下來，從上到下，确定她真的沒事後，謝星來點頭，剛想說句道別的話，站在後面一直看熱鬧的顧三成突然走過來。

他左看看，右看看，觀察兩人之間的暗流洶湧，靈光一閃……

他擡起右手：“嗨，小姐姐。”

喻安軟這才注意到，站在左邊的少年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過來了，他笑吟吟地看着她，尖尖的小虎牙，感覺有些不懷好意。

她客氣地和他打招呼：“嗨，你好。”

顧三成狀似無意地眨眨眼，困惑地詢問：“小姐姐感冒了嗎，怎麽在室內還戴口罩？”

果然不好對付。

可是……你不是也在室內戴帽子嘛？

喻安軟捂緊臉上的口罩，生怕笑面虎少年趁她一個不注意就給她摘下來，她低下頭掩飾：“是，感冒了，不太方便摘口罩。”

說着說着她還咳嗽了兩聲，顧三成忍不住笑起來，這小姐姐，演技有點感人啊。

“小姐姐大晚上自己出來玩啊，多危險啊，相識也是緣分，不如我讓我哥送你回去吧？”

謝星來：？？？

喻安軟：？？？

“不用了不用了。”喻安軟捂住嘴咳嗽，聽上去還挺着急的，“我離這很近，沒幾步就到了，不用麻煩了，真的。”

顧三成挂着蕩漾的笑容，他不顧謝星來駭人的眼神，繼續自顧自地說：“近了就更要送了，不然顯得我們多小氣，幾步路都不願意走。”

“是吧老大？”

他大方地推了謝星來一把，把他穿來的隊服扔進他懷裏：“老大，你去吧，放心，我會幫你把游戲幣全都玩完的，絕對不浪費。”

謝星來：……

喻安軟還想說什麽，謝星來抿了抿唇，言簡意赅：“走吧，我送你。”

幾秒——

“好。”極低的呢喃。

……

走出旋轉門，喻安軟才感覺到冷。

深港市臨海，即使是夏天晚風也很喧嚣，她打了個哆嗦，搓搓胳膊上已經冒出的細小顆粒。

“诶？”

身上被披了一件寬大的外衣，好聞的皂香，混雜着淡淡的煙草味，衣服很大，已經到她屁股的位置，剛好包住大腿，及到腿窩。

“穿着吧。”

還是那樣言簡意赅，但語氣裏卻有不容置喙的堅定，喻安軟搖搖頭：“不用了，我……”

“不是感冒了嗎？”

男人不鹹不淡地打斷她，視線淡淡投過來，如寒潭般清冽的眼眸正對準她。

“穿着吧。”

“你……不冷嗎？”

“不冷。”

喻安軟點頭，拉進身上的外套，小聲給他道謝：“謝謝。”

“不用。”謝星來的态度還是不鹹不淡。

他瞥一眼旁邊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她其實不算矮，目測快到一米七，但是站在他這個快兩米的人面前，還是顯得嬌小可人。

他的外套套在她身上非常寬大，袖子拉的老長，下擺也到了腿窩，她整個人都被包在裏面，快要看不見，就像小人國裏的國民。

“你住哪兒？”

“嗯？”喻安軟一怔，想起他要送自己回家，才吞吞吐吐地回答，“竹亭休苑。”

“什麽？”夜風吹落了她的回音，聲音太小，謝星來不禁輕皺起眉，“住哪兒？”

“竹、亭、休、苑。”

這回倒是很清楚。

謝星來眸波微閃，輕點頭：“知道了。”

她住的地方确實離游戲廳很近，走到路口，過條馬路，再走五十米左右，就到了。

兩個人走進小區門，喻安軟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有絲困惑和忐忑。

這人……不會是想知道她具體住在哪裏吧……難不成是認出她是誰了……天哪……這也太可怕了吧……

她懷揣着胡思亂想，慢悠悠地往前挪，挪到單元樓樓下，男人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這就有點尴尬了……

喻安軟吸吸鼻子，低下頭不去看他的臉，小手扭在一起，磕磕巴巴地對他說：“那個……你送我到這裏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上去，謝謝你。”

謝星來擡頭看一眼25層的高樓，夜深了，只有幾戶還亮着燈。

他微揚下巴，問她：“你住這兒？”

喻安軟：“嗯。”

謝星來：“這層樓？”

喻安軟：“嗯。”

謝星來：“我送你上去。”

喻安軟：？？？

她連連擺手，心生怯怕，眼前輪流浮出媽媽給她看過的報道，獨居女孩被跟蹤猥亵。

老天呀……剛才到底為什麽要讓他送啊……顏控是病……真的要治啊有木有……

喻安軟垂着腦袋，兩只小手緊揪住衣角，大腦高速運轉，這幕落到謝星來眼裏，就變成了視死如歸。

至于嗎？他有這麽吓人嗎？

謝星來無語，他放柔語氣，努力做出純良無害的表情：“不用害怕，我送你上去就走。”

媽媽呀……

我送你上去就走。

等于：你死定了，先讓我吃幹抹淨再說。

喻安軟垂着腦袋，磕磕巴巴地說謊：“那個，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男朋友心眼很小，如果看到有人送我，他他一定會吃醋的。”

謝星來：……

這小姑娘連說謊都不會嗎？心眼小的男朋友會放她午夜一個人出來浪嗎？

謝星來頂鼓腮幫，舌尖舔過下唇，沒拆穿她，也沒再跟她廢話，他率先開路，走進樓道。

等了幾分鐘，後面的小姑娘才跟進來。

“走吧。”

謝星來進電梯，喻安軟已經腿軟到不行，她剛才看了眼手機，本想給趙果子打電話，可是偏偏天公不作美，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打開的電梯間就像一個張開大嘴的怪獸，猙獰地朝她笑，告訴她：“嘿嘿，你死定了。”

恐怖的聲音在她頭頂環繞，喻安軟打軟腿，她想往下倒，謝星來手疾眼快撈住她，無奈地詢問：“幾樓？”

“二二二十三。”

謝星來又是一挑眉，眸裏快速閃過微光，轉瞬即逝，按住數字23。

短短幾秒，喻安軟卻感覺度日如年。

她抓緊小包，已經開始在腦子裏想象接下來應該如何攻擊他。

是踢裆，還是砸頭？

算了，就她那點力氣，還是大聲呼救最有效。

就是不知道隔壁在不在家啊……老天保佑……一定要讓隔壁鄰居在家啊……

“叮——”

到了。

喻安軟走出電梯，男人果然跟着她，一步一步，步步緊逼，她步子亂了，大口喘着氣，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

終于，她忍不住回頭大喊：“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謝星來當然沒理，他一步步往前，她一步步後退，終于，喻安軟被逼到了門上，無路可走。

謝星來擡高手，把她扣到門上。

她閉上眼，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腦袋使勁往門上壓，小腿發軟，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呼吸急促到不行。

等了許久，身上的人都沒有任何動靜。

喻安軟不解，她微眯縫開左眼，男人已經收回了手，手裏拿着一張紙條，靜靜地看着她。

這是幾個意思？

“你你……？”她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利索。

謝星來平靜地看着她，拉過蓋住她屁股的外套，從口袋裏摸出鑰匙，搖了搖：“小不點，你擋住我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