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獲救

獲救

天光大亮時,江月樓又重新開張了。熱情的小二站在門口,招呼着來往客人。整座酒樓幹淨整潔,只有掉漆的桌角,隐約說明了昨夜的打鬥。

而在江月樓內部,一間隐室中,春蘭與尤三坐在上位,身後立着分別立着一個心腹。陸景楓被綁在中間那張椅子上,渾身上下除了那顆腦袋,沒一處能動的。

他往窗子那邊瞧了瞧,回首道:“兩位道長,你們已經問了一夜。若沒別的問題了,可否放在下回去吃個早飯?”

春蘭垂眸嬌笑一聲,玩笑道:“你要是實誠點兒,就不會錯過昨晚的晚飯了!”

“在下要是實誠點兒,昨日就是在下祭日了。”

陸景楓說完,尤三臉色當即就垮了下來,冷聲威脅道:“你再不說實話,今兒也可是你的祭日!”

“那總歸是多活了一天!”

“你!”尤三憤然起立。

昨夜江月樓中的外人,都被他們清理幹淨了。只是雖然老鼠被抓到了,但消息走沒走漏,誰也摸不準。

二人親自審了一夜,好話賴話說盡了,陸景楓還是那不着調兒的模樣,東扯一句西編一句,總歸沒一句實話。

春蘭那一副連石頭都能說化的口才,第一次遇了阻,愣是撬不開陸景楓的嘴。

他們對陸景楓所知甚少,就知道他的名字,以及他是京城裏來的大官兒。加之昨夜陸景楓傷了他們不少高手,二人更加顧慮,這麽好的身手,要傳遞消息可是很容易的。

尤三審了一夜,早就不耐煩了,此刻直接下令:“來人,把他處理掉!”

“且慢!”

春蘭喝止住手下,拉着尤三來到廳後,低語道:“尤郎,不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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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不可的!他就跟那王八烏龜一樣,死活不伸頭,想宰也宰不了,反正都要吃,不如丢鍋裏煮了。”

尤三是讀過書的,但此刻他那點涵養早被被陸景楓消磨幹淨了,哪裏還記得什麽身份,直接罵起來。

春蘭倒是冷靜許多,款款勸道:“尤郎,我們還不知江月樓有沒有暴露呢!”

尤三冷哼一聲,不屑道:“若是暴露了,我們還能站在這裏?”

“尤郎!”春蘭素手輕搭在他胸前,慢慢撫平他的怒氣,緩緩道,“你我皆知那盛軍有多狡猾。萬一這就是他們的計策,只等我們放下警惕,再來偷襲,那可就麻煩了。”

“再說,那姓陸的能與公主交好,定不是一般人,留着做一個籌碼也好。貿然殺了,豈不可惜。”

尤三聽完,低頭沉思片刻,緊接着又問:“按你這麽說,那公主怎麽辦?”

“一切事宜推後,先觀察幾天,待審清姓陸的身份,再行動也不遲。”

春蘭說完,又對着尤三撒了個嬌:“尤郎,你心軟,還沒讓他見識到咱們的厲害呢!”

尤三頓時了然,眼光越發兇狠,陰恻恻說道:“是該給他點厲害嘗嘗!”

然而未等他命令下去,本該在前面招呼客人的小二慌忙跑了過來,氣喘籲籲道:“不好了!門外來了好多官兵!”

春蘭二人頓時警覺起來,相互對視一眼後,尤三先道:“通知下去,所有人從後門撤退。”

可他話才落地,又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跑來,焦急道:“二位天尊,江月樓被盛軍團團圍住了!”

尤三神色一變,随即惡狠狠道:“不怕!涼縣沒有多少兵馬,大不了與他們拼了就是!”

“可這一回,來得是那永陽的溫晖!”

老管家一句話,令春蘭二人如墜冰窟。

他們不該在永陽嗎?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涼縣?

所謂歪打正着,自從周奉義被陸景楓責問後,便與縣令商量,為了避免禍端,又封了城門。所以永陽的消息也傳不進來了,二人自然不知道永陽的叛軍早被清理幹淨了。

尤三終于了沒了以往的狠色,像只無頭蒼蠅般,來往踱步,口裏呢喃着:“那怎辦?我可是天神轉世,上蒼一定不會絕我生路的......”

一邊的春蘭并沒指望上天,而是想起了屋中的陸景楓,立即對尤三道:“尤郎莫慌,我們手裏還有個人質呢!”

很顯然,二人不知道溫晖有多讨厭陸景楓。

浩浩蕩蕩的兵馬如一條玄蛇,将江月樓緊緊鎖住,而位于蛇頭的溫晖騎着高大的駿馬,晨光照耀下,甲胄寒輝熠熠。

他面色肅冷,舉劍一揮,指着空無一人的江月樓,緩緩吐出一個字:“破!”

一字落地,所有士兵大喝一聲,執戈沖進樓中。見物便砍,見人便刺。不過轉眼,樓中的吵鬧就停息了。

殘餘的叛軍全退到了後院,春蘭與尤三脅持着陸景楓從人群中走出,對着沖進來的盛軍,尤三厲喝道:“都給我讓開!否則我就殺了他!”

盛軍中的那幾個将領都見過陸景楓,見他被脅持,立即叫停了手下:“都住手!”

尤三見狀,直覺自己抓到了大籌碼,不禁得意萬分,忍不住猖狂而笑:“哈哈!我就知道!上蒼不會絕我的!我是天佑的,我是天佑的!”

就在此時,溫晖信步走來,冷冷看着那群叛軍,質問周邊将領:“你們都愣在這裏幹什麽!”

離他近的将領立刻走出來,為難道:“殿下,驸馬在他們手中。”

“這樣呀!”溫晖目光凝在了陸景楓上,意味不明,看得陸景楓心裏直發毛。

不過一刻,溫晖又快速說道:“盛國驸馬命喪金甲賊之手,衆位将領還不快去為驸馬報仇!”

“在下還沒死呢!”陸景楓不得不為自己喊一句,接着又勸道,“殿下,就算你對在下有諸多不滿,也請不要趁此機會公報私仇。”

溫晖眼光一抛,就當什麽都沒聽到。盛軍不再猶豫,吶喊着朝叛軍攻去。

這突然的變故,令叛軍一衆來不及反應,春蘭二人看看溫晖,又看看陸景楓。最後尤三神色一狠,舉刀刺向陸景楓心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事俱休的一刻,一道寒光刺來,剎那間,鐵器相撞,火花迸閃。

趁尤三愣神的功夫,溫晖又是一劍,當即挑開二人,将陸景楓拉到了自己身邊。

此時叛軍大勢已去,站着的人越來越少,紅色的血把枯地浸潤成一種飽滿的黑色。尤三只會點三腳貓的功夫,春蘭更是什麽都不會。他們二人眼見打不過,立馬站在原地手舞足蹈,舉止瘋癫,嘴裏呢喃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溫晖看得不明所以,皺着眉頭疑惑道:“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比起這個,殿下,你能幫在下把繩子解了嗎?”陸景楓被綁一夜,手腳都快沒知覺了。

溫晖嫌棄地瞥了眼他,一劍挑開繩索。重獲自由的陸景楓頓感周身輕松,揉了揉手腕,看着春蘭二人道:“估計是在請神吧!”

“無聊!”

溫晖随手把劍扔過去,一下子将正在亂舞的尤三釘在了地上。

在這生死的一瞬間,尤三的整個世界都清晰起來。那些打鬥聲、尖叫聲、怒罵聲充耳可聞。他能看清每一個人的臉,憤怒、害怕、興奮、無謂、傷心,也能看見猩紅的血液從胸前的寒劍處涓涓冒出。

又是一瞬,整個世界都黑了下去,只剩無窮無盡的痛,刺痛、鈍痛,仿佛一只野獸趴在他胸口上啃食着他的血肉。

這份深入靈魂的痛苦,将他帶回了記憶最深處。那個小小的,破舊的醫館。他坐在堂上,為前來看病之人診脈。溫暖的光輝透過窗棂,落在雪白的紙上,微微散着光。

然而這份光逐漸熄滅,他越來越冷,像是墜入冰湖中,聲聲凄厲的哭喊從遙遠的前世傳來。尤三有些疑惑:“這是誰呀......”

春蘭倒在尤三的屍體上聲嘶力竭地哭喊着:“尤郎,尤郎,你快回來呀!”

但逝者從不回頭,生者只能接受現實,束手就擒。

等到最後一個叛軍落網,盛軍撤出江月樓時,溫晗笑姍姍走來。溫晖怕她被吓到,便将人攔在了門口,好聲哄道:“笑笑,裏面沒什麽好看的。”

“我去那裏面做什麽!”溫晗笑踱着步子來到陸景楓身邊,直直盯着他,神色莫名。

陸景楓估摸着她還記着昨夜的仇,趕緊躬身,正欲賠罪,就聽“啪——”的一聲,響徹全場。

“這是昨日你欠我的!”溫晗笑得意一笑。

對陸景楓而言,那一巴掌并不算疼,甚至連個印子都沒有。但在大庭廣衆之下,挨了這麽一記響亮的耳光,是個男人都會動怒。

溫晖悄然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陸景楓,生怕他亂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那突然被打了一巴掌的驸馬居然笑了,明朗謙和,像是三月的春陽。

可那笑容還沒持續多久,公主又是一巴掌扇去。

“啪——”

全場士兵将領、看戲的販夫走卒都靜默了。就連溫晖也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一點好像并不适合溫晗笑。她打起笑臉人來,可沒絲毫猶豫。

“公主,那這一巴掌呢?”陸景楓微笑問道。

溫晗笑眼底閃爍狡黠的光芒,櫻桃小嘴一碰,吐出兩個輕飄飄的字:“利息!”

她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态,趾高氣揚地站在陸景楓跟前,想要看面前人如何氣急敗壞。

可沒想到,陸景楓不僅沒有絲毫羞怒,反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眉眼低垂,只看着她,深棕色的眸子裏,帶着一絲溫柔,一絲寵溺。

溫晗笑呆住了。

這份注視并沒持續太久,只一瞬,陸景楓又移開了目光,向着剛趕來的郁秋煞招呼道:“多謝了!”

“你該謝的,是笑笑!”一邊的溫晖冷不丁冒出這句話。

陸景楓聽得疑惑,正要問一句,可溫晖冷着一張要賬失敗的臭臉,頭也不回地帶着軍隊離去。

他只好回首,再度看向溫晗笑:“那麽,公主......”

話到一半,又愣住了。

溫晗笑臉紅得,就連天邊的朝霞都遜色幾分。一雙杏眼流光,水盈盈、亮閃閃。她似是聽到了陸景楓的聲音,驟然回神,卻不意與陸景楓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頓時,那雙眼中閃過無數慌亂。人也連忙跳下臺階,慌不擇路地飛逃而去,只留下句和昨日差不多的話:“你記得,我還要誅你九族......”

陸景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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