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月夜探信
月夜探信
紅山的冬景遠沒有遠沒有秋景那麽出名,加之天寒地凍的,人們都不大愛出門,所以前來賞雪的人很少。
但天下就有一些人,喜歡往人少的地方鑽。
其餘三人見陸景楓停在了路邊,紛紛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隔着幾株蒼木,有四個同樣漫步在山道的年輕公子。走前面的公子顯然身份不低,舉手投足間自帶一種上位者的氣勢,與身邊兩位談笑着。落在最後那人提着劍,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後。
這再正常不過的偶遇,卻讓胥詠年和溫晗笑都變了臉色。
胥詠年指着對面的人群,脫口而出:“柳弘賦!”
而溫晗笑更是誇張,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就已經縮到陸景楓身後躲着了。
她一臉的緊張與不可置信,悄悄伸出腦袋看了一眼。接着又像觸火般,立即縮回來,嬌俏的花容擰做一團。
二人反應皆不同尋常,郁秋煞頓了下,轉而問胥詠年道:“你認識他們?”
“我不認識他們,可我認識他!”胥詠年指着其中一個人,神色稍顯激動,“柳弘賦,就是丞相柳逢意家的大公子!”
當然,胥詠年這麽激動,可不是因為他與柳弘賦關系好。他倆的關系就像天和地,水和火,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至于他為什麽這麽熟悉柳弘賦,那多是胥父的功勞。在京城裏,柳弘賦絕對算別人家孩子那一類。加之胥家和柳家又在暗暗較勁兒,胥父沒少拿柳弘賦來罵胥詠年。
今早出門時,胥父都還唠叨了句:“你看柳家的公子哪像你這般貪玩!”
光是一個柳弘賦,郁秋煞倒沒怎麽在意。他轉而看向躲在陸景楓身後的溫晗笑,試探道:“怎麽,公主也認識柳公子?”
胥詠年也疑惑起來,怎麽溫晗笑的反應比他還大?
陸景楓微微挪步,将溫晗笑擋得更嚴實了,笑着與二人解釋道:“此前得罪過他,現下不方便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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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小孩都不喜歡見別人家的孩子,胥詠年趕緊催着三人,說道:“既然不方便見面,那我們趕緊走吧!”
于是,兩撥人就這麽悄無聲息的錯開了。
然而溫晗笑如此懼怕的對象,并不是那個面都沒見過的柳公子,而是走最前面那位錦衣公子。
也就是溫晗笑的哥哥,盛國太子溫衡!
陸景楓回首望了一眼,微微蹙眉:太子怎麽會與柳家人在一起?
等他收回目光,卻又看見郁秋煞站在前方石階上,儒雅的面容挂着耐人尋味的微笑。
陸景楓神色未變,若無其事地越過他前去。
經過這一個小插曲後,也就只有胥詠年心大,仍然樂呵呵地欣賞着雪景。
直到回了公主府,溫晗笑還想着早上遇見太子一事。在她印象中,太子哥哥雖然會笑,可那笑總有幾分收斂,決不像今日這般恣意坦蕩。
她在院中來回踱步,想要理清其中關系。卻沒想一邊的陸景楓突然感嘆了句:“太子與柳家關系不錯嘛!”
“你認識太子?”溫晗笑一時沒想過來。
“一面之緣。”陸景楓說道。
她趕緊湊過來,好奇道:“你還知道什麽?”
“我還知道,太子身邊那兩位公子中,有一位是女子。”
“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
“那你怎麽知道的?”
陸景楓看了看溫晗笑,輕飄飄吐出兩個字:“經驗!”
不過知道其中一人是女子後,溫晗笑所有的疑惑都能解開了,同時新的八卦之魂冉冉升起。她驟然擡頭,帶着一臉神秘的笑容盯着陸景楓,嬌聲問道:“景楓,你近日有空嗎?”
陸景楓微微挑眉,饒有興趣道:“公主有事?”
他可不認為憑溫晗笑那個害羞的性子,敢來約他。那就只有另一種可能了。
果不其然,溫晗笑雙手合十,做出一副乞求的模樣,可憐巴巴地望着他:“景楓,拜托你幫我查一個人,好嗎?”
“今日太子身邊那名女子?”陸景楓輕笑一聲,故作深思,最後才猶豫道,“好吧!”
聽到這兩個字,溫晗笑眼睛當即亮了起來。她按着以前男裝時的習慣,舉起右手預備和陸景楓擊掌。可突然又記起現在的身份,面上的笑容頓時尴尬起來。正欲放下手時,另一只大手合來。
随着輕輕一聲“啪”,陸景楓笑道:“等我消息!”
一陣北風吹來,冷醒了溫晗笑的神智。那手心之上似乎還殘留着另一人的餘溫,絲絲暖意順着手心蔓延至心裏,又在心裏凝成一輪太陽。頓時天地光明,萬物生輝。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聲,蹦跳着往屋裏走去。
另一邊,胥詠年可不想這麽早就回胥府讀那些個什麽書,便拉着郁秋煞四處找樂子,說是秋煞難得來興陽,一定要好好玩樂。
然而玩的最開心,還是他自己。待到天色昏沉,二人才告別胥詠年那那一班狐朋狗友,意猶未盡地往家走去。
清冷的大街上沒有多少人,絲絲寒風吹散了胥詠年眼中的醉意。他稍微清醒了下,随即又陷入懵懂。
郁秋煞見他步履蹒跚,好心過去攙扶:“胥兄,小心!”
胥詠年本想推開他的,可推開了他,自己身子就突然沉了下去,連眼前的路也開始跳舞,怎麽都踩不穩,只好讓郁秋煞繼續扶着了。
“胥兄,你可知太子選妃一事?”郁秋煞看似随意問道。
若是胥詠年清醒時,定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但現在,他的理智所剩無幾,便由着性子說道:“自然!我告訴你,今年過去後,我也算皇親國戚了。到時候我求我姐姐,把你調回興陽,再拉上景楓,我們三人好好聚一聚!”
郁秋煞神色一凜,又問道:“何以見得?”
“你不信?”胥詠年立即挺起身子,睜着迷蒙醉眼,信誓旦旦道,“前幾天,欽天觀的人來為我姐看過面相了,都說她是當太子妃的不二人選。”
郁秋煞神色越發凝重:看來傳言是真的,皇帝果然選了胥家對付柳家。
只是今日紅山上,溫晗笑和陸景楓在遮掩什麽?
未等他想明白這一點,胥府就到了。下人們看見醉醺醺的小公子,紛紛跑過來攙扶。一時間,吆喝的吆喝,感嘆的感嘆,做事的做事,人來人往,鬧聲嘈雜。都沒人發現還有個郁秋煞不見了蹤影。
世人都說丞相柳逢意謙遜謹慎,就是家人太過張揚,不知收斂。可作為一家主,柳逢意怎能不知底下人禀性。柳家的張揚,又有幾分是柳逢意的默許。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偌大的柳宅卻處處點着燈火,華光璀璨,通明如白日。
郁秋煞翩然落在屋脊上,看着底下仙境一般庭院,不由得低嘆了句:“如此鋪張,難怪皇帝會忌憚!”
然而柳宅并不像它表面那般平靜無害,燈臺之下,便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幾道黑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屋頂四角,将郁秋煞困在了中間。他們渾身裹得跟個粽子一樣,不見一點膚色。頭上還帶着鬥笠,把頭發也遮住了。手裏彎刀如新月,寒光冷冷,不知勾走了多少人命。
在他們面前,郁秋煞就有點漫不經心了。連個夜行衣都沒換,只拿一方絲巾半蒙着面。
普通文官家裏怎會有如此身手的家丁,況且哪個家丁會裹成這樣。
郁秋煞直覺不妙,微微後退一步。卻沒想那群黑影突然發難,朝着他奔襲而來。
剎那間,寒光一閃,冰冷急促的刀劍相接聲在屋頂響起。兩邊似乎都不想驚動外人,招式動作都有些收斂。
但畢竟對面是四人,郁秋煞很快就落入頹勢。而那四人分明對柳宅很是熟悉,直接把郁秋煞逼入了一座無人的小院。
來到這裏,四人不再顧忌,招招死手。郁秋煞越發難以敵對,起身跳上屋脊,看着不遠處的燈火。
可就這一恍神的功夫,黑影就來到他面前舉刀砍下。千鈞一發之際,一把寒劍憑空橫出,挑開了落下的彎刀。
“跟我走!”一個黑衣蒙面人出現在郁秋煞身邊。
郁秋煞微微一驚,随即和蒙面人聯手,擊退四位高手,飛身離去。
等到二人安全後,蒙面人一把扯下鬼面,卻是陸景楓的模樣。
郁秋煞倒是不意外,他與陸景楓相識已久,陸景楓的聲音招式,再熟悉不過。當蒙面人說話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誰了。
“多謝!”郁秋煞跟着取下絲巾,對着陸景楓微微一笑。
然而陸景楓的臉色可不算好,他直直盯着郁秋煞,審問道:“你來丞相府做什麽?”
郁秋煞從容反問:“景楓呢?你又是為何?”
陸景楓又問:“我爹讓你來的?”
郁秋煞跟着問:“景楓是為白日所見而來?”
森冷的林子裏,寂靜非常,連聲蟲鳴都沒有。他們二人都不再說話,只是片刻後,陸景楓沉聲道:“我爹想做的事,我大概也能猜到......”
他說到這裏,又看向郁秋煞,眼中隐隐有些威脅的意味。
郁秋煞目光真誠,緩緩說道:“景楓,将軍什麽都不會做的。你與其擔心将軍,不如想想今晚柳宅裏的刺客。”
“今天走在柳公子前面那人是太子。”
陸景楓說完,便調頭悠哉離去,又丢下句:“看樣子,柳家是打算扔掉老皇帝,換個新的了。”
“太子?”郁秋煞呢喃着,如玉的面容染上一層寒霜,“果然,将軍沒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