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萬事以和為貴
萬事以和為貴
廳堂上,夏鈴翠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腳尖。她的兒子元子卿則站在旁邊,苦口婆心勸說着:“娘,你這又是何必呢?鬧來鬧去,沒個結果不說,反倒惹了一身嘲笑......”
夕雲和胥詠年站在幾步遠的對面,一個陰沉着臉,一個提着一顆小心。
等到元子卿說累了,夏鈴翠才緩緩開口:“等我與你父親合離了,自然會回去!”
元子卿聽罷,使勁兒一跺腳,無可奈何嘆道:“哎呦,娘!兒子說了這麽多,你咋還惦記着合離呢!”
此時夕雲忍不住說話了:“喂!你身為兒子不站你娘這邊,配為人子嗎!”
元子卿回首看向夕雲,他已經知道了夕雲身份,雖然面上敬重如故,但語氣卻冷了些:“此是小生家事,就不勞夕雲姑娘操心了。”
“你說什麽!”夕雲怒從心來,當即就要去抽腰間的軟劍。
幸好胥詠年看架勢不對,趕忙攔在了二人之間,兩頭說好話:“夕雲姑娘,有話慢慢說何必動手動腳呢!還有元公子,夕雲姑娘她們好心收留了你母親,就算為着這份恩情,你說話也該掂量些!”
無怪乎元子卿這般冷淡,都說芝麻綠豆大的事發生在父母身上,都會攪得兒女不得安寧,更何況合離這麽大的事。
自從母親開始鬧合離後,街坊鄰居就沒少說元家的閑話。家中嬌妻夜夜與他哭訴,怎麽就撞上了這檔子醜事。岳丈也時不時過來,說幾句不冷不熱的嫌棄話。幾個好事的同年,更是拿這件事打趣他。
然而最要命的,還是官府那邊。他本是個屢次不第的秀才,挨到出貢的日子,去吏部花了點小錢,才選得這麽一個離家近的小官。若是此事鬧大了,給上面落了個家風不好的印象,未來仕途可就麻煩了。
夏鈴翠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也為兒子說好話:“夕雲姑娘,我兒有他的苦楚,你莫多怪!”
“有什麽苦楚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娘呀!”夕雲忿忿不平,卻還是收了劍。
但又覺得氣不過,便一舉推開了攔在面前的胥詠年,煩躁道:“走開,別擋路!”
胥詠年一個踉跄,後退好幾步,差點摔在了地上。不過等他站穩了,又悄悄跟到了夕雲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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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鈴翠母子這邊,談話再次不歡而散。夏鈴翠說什麽也不願放棄合離。
元子卿那叫一個氣呀,偏偏對方又是自己的母親,連句重話都說不了,最後氣得跺腳拍掌,咬着牙叫道:“娘!你是我娘呀!你怎麽就不為我們考慮下呢!”
夕雲冷笑一聲,朗聲道:“她要是不為你考慮,早就與那負心人合離了!”
說罷,又叫來府中侍衛送客。
胥詠年本想勸她消消氣,但沒想夕雲連他都怪上了:“和這種不仁不孝之人站一起,你也不是什麽好人!來人,連他一起打出去!”
“不是!”胥詠年很冤枉,他就是在公主府大門前偶然遇見了元子卿,然後說了幾句話,怎麽就不是好人了?
他一邊被侍衛推搡着往外走去,一邊回頭奮力為自己辯解:“夕雲姑娘,我和他真不熟......”
回到嘉定縣,辜家乃是燕國最富的人家,全國各地,都有他們的房産。嘉定縣自然也不例外。
因而辜欣妱一來,便住進了辜家的宅子。但縣城裏的宅子還是比不了京城裏的住處。
一陣寒風透過窗戶縫吹了進來,辜欣妱不禁抱緊了雙臂,她身邊的丫鬟秋芙也忍不住嫌棄道:“這屋子又破又冷,真是不知道他們怎麽辦事的!”
這裏的他們,自然是指跟在二人身後、小心翼翼的婆子管家們。
“喂!”秋芙轉身不客氣道,“還不快去發幾盆炭火來!”
婆子們一激靈,趕緊道聲“好的!”随後匆忙退了出去。剩下管家和新買的幾個丫鬟繼續候在那兒,仔細聽吩咐。
說實在的,屋裏冷也怪不得管家們。辜家人從未來過嘉定縣,所以這座宅子只有管家一家看宅。今兒一大早,京城裏突然傳來信,說是本家的嫡小姐要來嘉定縣。
管家一驚,手忙腳亂了一早上,這才勉強收拾出個樣兒來。但這點樣子在錦衣玉食的小姐面前,就未免太過敷衍了。
秋芙不免又抱怨幾句,卻被辜欣妱叫停:“秋芙,算了,我要休息了,讓他們都下去吧!”
管家們聞言默默舒了口氣,雖然小姐身邊的丫鬟不好相處,但小姐看上去還蠻好說話的。
然而在這種寒酸簡陋的地方,誰又能睡得着?辜欣妱來到床邊,床帳粗糙陳舊,床上雖然放了幾床新被子,但都是普通的棉被。
她坐到床邊,床板僵硬冰冷,又上手摸了摸被子,像是摸到了砂石,刺拉拉的。
秋芙跟在旁邊抱怨:“小姐多金貴的身子,睡這種床,蓋這種被子,只怕不消一個時辰,就要留紅印子......”
“哼!”
秋芙愣住了,因為這聲“哼”不是她說出來的,她轉而看向自家小姐。
辜欣妱坐在床上,抱着雙膝,低着腦袋,直直盯着前方。姣好的面容上隐隐有些不悅。
秋芙一時無措,低低喚了句:“小姐......”
“我沒事,你也累了半天,下去休息吧!”辜欣妱語氣倒還好。
秋芙猶豫一番,還是退了下去。
炭火還沒送來,透風的屋子留不住一絲一毫的溫暖。即便是辜欣妱身上的暖意,都被穿戶的寒風吹走。
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雙膝,卻還是放不下心中的傲氣,愣是不蓋旁邊的被子。
在辜欣妱小時候,父母就因意外去世了,辜家直系只剩了她一人。辜老爺子憐她沒了父母,對她疼愛萬分,有求必應。那些惦記着辜家財産的人,更是把她當成天上月亮來捧。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多少王公貴族都趕不上。
她從未遇見過挫折,也從無煩心事。仿佛世間萬物,都在按她的喜好運行。但這一切的美好,結束于她的十七歲。
陸景楓救了她,将她從寒冷與恐懼的水下地獄裏救了出來。在她最仿徨無助的時候,陸景楓給了她世間最美好的承諾。
當時辜欣妱以為,自己會像戲文裏唱的那樣,嫁給自己的救命恩人,然後兒孫滿堂,白頭偕老。
可現實不是戲文,她心心念念的郎君,最終娶了別人。
被寵愛慣了的辜欣妱并不明白,愛人與喜歡的東西之間有何區別。她只知道若無那道聖旨,她與陸景楓就不會分開。那她現在拿回自己的東西,又有何不對?
次日一早,陸景楓三人回京的路上,又遇見了辜家的車馬。元自實也是做生意的,和辜家有些來往,便過去打招呼。陸景楓和郁秋煞只能跟了上去。
那邊辜欣妱聽說外面是陸景楓他們後,立即掀開車簾,也要出來見他們。
但她主要想見的,還是陸景楓,和郁秋煞二人見過面後,就來到了陸景楓面前,低着眉眼,嬌羞道:“陸公子。”
陸景楓看了眼不遠處笑意莫名的郁秋煞,低聲說了句:“你跟我來!”
辜欣妱先是一驚,又是一喜,連忙跟了過去。
二人并沒離開衆人視線,只是掩蓋了聲音。
陸景楓看着喜色未消的辜欣妱輕聲一嘆,複而認真道:“辜小姐,請恕在下冒昧。不論秋煞和你說了什麽,都不要當真。在下已有妻子,且這一生,也只有這一位妻子。”
辜欣妱目光黯了下來,沒想到陸景楓會說這些話。但她心裏還有些指望,戚戚哀哀問道:“若無那道聖旨,你會娶我對不對?”
“已經發生過的事,說多少若是都無用。”
見她還是沒有釋懷,陸景楓輕然一笑,好聲寬慰道:“就比如,若你不是辜家小姐,那次還會落水嗎?若我不是陸家三公子,還會看見你落水嗎?若所有若是都能改變過去,那你我最終還是陌路。”
“可是......”
“可是終究是可是,而在下喜歡公主是已經發生的必定。”
陸景楓看向遠處的人群,又回首說道:“辜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辜欣妱不再言語,神色沮喪地回到馬車上。
不過此刻沮喪的可不只有辜欣妱。
京城公主府的大門前階梯上,胥詠年坐在那裏,疼得龇牙咧嘴。另一邊坐着的,就是一臉愧疚的夕雲。
“抱歉!我聽人說門前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便以為是哪個歹徒,所以出手重了點。”夕雲看着他那只熊貓眼,臉上更不好意思了。
胥詠年憤憤不平道:“那你也不用上來就動手呀!好歹看清楚來人是誰呀!”
話到最後,他竟有些委屈:“我誠心來向你道歉,你不接受就算了,還給我一拳!”
夕雲疑惑了:“道歉?什麽道歉?”
“就是昨日元子卿那事,想來我不該為他說話,惹你生氣。”
胥詠年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個劍穗,單手捧到夕雲面前,眼睛卻望着腳邊的地板,有些低落道:“送給你!”
昨天的事,夕雲只氣元子卿,對他都沒什麽印象了。看着他手心的那條劍穗,直言道:“劍穗會妨礙我出劍,再說你也沒對不起我的地方,不用賠禮道歉!”
胥詠年臉色一紅,把劍穗往她懷中一扔,站起來争辯道:“那我不管!總之我歉也道了,禮也賠了,我們就算和好了!”
說罷,估計是怕夕雲找他算賬,調頭撒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我們好過嗎?”夕雲立在原地,滿頭的問號。
然而未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就先看見了令她火大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