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相愛與相守
相愛與相守
溫濯和太子早就出宮了,溫晗笑立即派夕雲去通知溫濯,讓他把太子引過來。
在柳惜顏即将離開私塾時,溫濯終于領着太子“偶然”路過。然後他本人又找借口趁機開溜,實則和藏在暗處的溫晗笑一起吃瓜看戲。
夕陽西下,柳惜顏送走最後一個孩子後,轉身便看見了溫衡。她眼睫微微一顫,卻當做無事發生,繼續向前走去。
溫衡有些受傷,遇見她是意外,但她的視若無睹,卻是意料之外。
“惜顏......”最後還是溫衡先開口叫住了即将遠去的人。
“殿下!”柳惜顏回首一拜,依然立在原地。
溫衡幾步追了過去,張口欲言,卻又無話可說,只能讪然一笑,有些悲涼。
躲在不遠處歪脖子樹下的溫濯,對他們二人的表現很是不滿:“這能看出來個什麽!”
溫晗笑面露嫌棄:“小皇兄,一看你就沒談過戀愛。相顧無言,才能說明愛戀的糾結、惆悵、悲苦!”
“什麽亂七八糟的,分明是自尋煩惱!”溫濯對她這番理論很是不屑。
夕雲一向都是站在公主這邊的,此刻立即幫忙解釋:“四殿下,這還是有點道理的,公主和驸馬就是這樣......”
“暫停!”溫晗笑慌忙止住了夕雲的話,有些心虛的表示,“我們是來看太子哥哥的,怎麽淨往我身上扯。”
說罷,帶頭看向了私塾那邊。其餘兩人也收了沒用的争論,跟着看去。
在溫衡看來,柳惜顏兄妹二人,簡直不像柳家人。柳家張揚放肆,目空一切。而他們,則完全不一樣。
柳家大公子柳弘賦,文武雙全,卻又含蓄內斂,不喜張揚,無意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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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柳惜顏,一點兒都不像一般高門貴族的小姐。喜歡讀男子的書,會扮做男子,随哥哥入國子監,問得太傅都啞口無言。
但為人并不刻薄,反而善良溫柔。即便對待府裏的下人們,也沒一句重話。
在看見下人的孩子不識字後,還懇請柳相,在這城郊修了一座私塾。
沒有哪個讀書人願意自降身份,教下人的孩子讀書。柳惜顏便自己穿上男裝,成為這私塾裏的唯一夫子。
在沒遇到柳惜顏之前,溫衡覺得,自己未來的妻子,就像他母後一樣,溫婉賢淑。
然後他遇見了柳惜顏,一個與衆不同的女子。學識修養,皆不下男子,又比男子多了一分心細溫柔。
即便溫衡知道二人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被這樣的柳惜顏吸引。
但柳惜顏要比溫衡清醒許多,不可能的事,不會去幻想。此刻,她那雙眼中沒有絲毫情意,就是一個普通的臣女,在面見太子。
“殿下,你我二人不該私下見面。”她說道。
溫衡聞言有些傷心,沉聲道:“惜顏,你當真對我沒有半分情誼?”
柳惜顏輕笑一聲,終于肯擡頭看着溫晖,好聲反問:“殿下,你我該有情誼嗎?”
溫衡微怔,她繼續說道:“整座京城的人都知道,殿下的情誼,是胥姑娘的。而我的情誼,也只能給我未來的夫君。既然如此,殿下要我的情誼做什麽呢?”
白茫茫的雪地上,萬籁無聲。
柳惜言看着面前的男子,她話說得決絕,可眼神卻在期待一個答案。
然而溫衡一直未能開口。
終于,她又是一聲輕笑,轉身離去。但就在她邁步的時候,身後的男子開口了:“我的情誼,從來都是你的!”
柳惜顏定在原地,聽着溫衡的告白:“惜顏,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太子妃!”
“那陛下呢?”柳惜顏轉了過來,有些事,必須要說清楚。
溫衡上前一步,急切道:“會去求父皇,讓他準許我們的親事......”
“陛下不會準的!”柳惜顏毫不留情地截斷了他的話。
溫衡更加激動了:“沒有嘗試,又怎麽知道結果。父皇他一定會同意的!”
躲在暗處的溫晗笑從未見過如此激動失态的太子哥哥,她的太子哥哥應該永遠是那風輕雲淡、從容有度的模樣。
如果太子哥哥如此愛慕柳家小姐,她更不能讓父皇賜婚!
柳惜顏亦沒有見過如此激動的溫衡,她微微震驚,最後移下目光,聲音裏是不盡惆悵:“殿下,你我之間,隔了太多東西了。”
“沒關系,只要我們在乎對方,就算隔着刀山火海,我們也能夠在一起。”
溫衡擡起手,稍微遲疑了下,随即堅定地抱住柳惜顏,深情款款:“我的太子妃,只屬你一人!惜顏,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我一定能讓父皇回心轉意的!”
他說得如此鄭重而感人,柳惜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感情,回抱着他,笑道:“好!我等你!”
看到故事結尾,一切皆已明了。
溫晗笑感動不已,拉着夕雲就向上天發誓,一定要幫太子哥哥有情人終成眷屬!
但溫濯卻不合時宜地澆了一盆涼水:“他們兩個決不能成吧!要不然柳家就得玩完!”
“小皇兄,你怎能如此無情。”
溫晗笑可不喜歡他這話,一頓□□,拉着夕雲去了別地。
剩下的溫濯不禁有些委屈,他看看兩邊,獨自嘟囔:“本來就是嘛!”
......
溫晗笑想去的別地,正是胥府。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想要阻止賜婚,就得做兩手準備。第一,讓父皇止了念頭;第二,讓胥家小姐止了念頭。
不過溫晗笑對胥家大小姐并不了解。在學堂時,胥詠年并不願意提起他的姐姐,倒是其他人時常用胥家大小姐來吓胥詠年。
從那時起,胥家大小姐在她心中,就成了一個母老虎的形象。
如今要去見這位母老虎,溫晗笑心裏還有點發怵。
然而胥府的守衛心裏更發怵,他們可沒忘上次來找麻煩的夕雲。如今見她又來了,還帶着個伴兒,那更是心底一跳,閃身就躲進了大門。
這番逃命似的舉動,看得溫晗笑莫名其妙,滿頭霧水。還是夕雲反應快,立即飛身過去,在大門關上的一瞬間,一腳踹在關門者胸前。
“哎呦!”
關門的守衛直接摔了出去,吓得落荒而逃。
他們反應這麽大,溫晗笑倒不好意思起來,疑惑道:“我們有那麽可怕嗎?”
夕雲早忘了之前的事,有些嫌棄地冷哼一聲:“哼!他們本來就該怕公主!”
沒過多久,一班家丁簇擁着胥詠年趕來。和身後小心謹慎的家丁不同,胥詠年的開心都寫在了臉上。
他匆匆走來,都沒注意到站在最前面的溫晗笑,目不轉睛地盯着夕雲,滿心歡喜道:“夕雲,你找我有事嗎?”
“誰找你了!”夕雲臉上的嫌棄更重了,“公主殿下想見你姐姐!”
“啊?找我姐的呀!”
胥詠年有些失落,可馬上又困惑起來。一轉頭,這才注意到溫晗笑,頓時一驚。
“顧言!不對!公主!啊不是!”
他語無倫次,腦子轉了半天,最後慌忙一拜:“拜見公主殿下!”
溫晗笑有些無奈,嘆道:“算了吧!拜來拜去,你不嫌麻煩,我還嫌麻煩呢!我們以前怎麽樣,現在就怎麽樣得了。”
等她說完,胥詠年也覺得自己有些隆重了,連忙起身,帶二人進門。
“你們找我姐有什麽事嗎?”胥詠年問道。
“沒什麽!”溫晗笑說得漫不經心。
這誰信呀!胥詠年又不是傻子,但現在站在他身邊的女子,已經不是當初的顧言。他沒再追問,而是讓下人去通知胥輕莜。
再說胥輕莜這邊,胥府今日只有她和胥詠年在。本來護衛第一個通知的人是她,只是她聽說又是上次那位姑娘,就讓護衛去了胥詠年那邊。
可沒想到,沒過一會兒,那護衛又折回來了,還說公子請小姐過去。
胥輕莜有些不解,但還是決定去看看。
這一見,雙方都有些驚詫。
溫晗笑本以為前來的是個相貌醜陋、兇悍無比的女子。然而面前女子姿容秀麗,蓮步款款,比皇宮裏那群妃子都還要優雅。
這樣的人,居然成了胥詠年不願提起的噩夢?
而胥輕莜驚訝,是她猜出了溫晗笑的身份。她知道夕雲,能讓夕雲甘心站在身後的,除了公主府那位公主,還能有誰呢?
只是這位公主前來胥府,又是所謂何事?
不過一瞬,她恍然大悟,卻沒表現出來,而是讓下人們重新上了一壺好茶,親自為溫晗笑沏一杯茶水:“蓬荜簡陋,還望公主殿下恕臣女招待不周之罪。”
“你怎麽知道我是公主?”溫晗笑從位子上跳了起來,可以說毫無個公主樣兒。
可馬上,她又察覺自己有些激動了,便若無其事地坐回位子,努力維持着高貴公主的人設。
“你随便坐吧!”溫晗笑道。
胥輕莜低首謝了恩賜,這才落座。胥詠年很識趣的讓出了最前面的位子,做到了旁邊去。
溫晗笑一時熱血上頭,沖到了胥府。本打算見招拆招,奈何對方根本不出招,這叫她說什麽?
空氣頓時凝固下來。
許是胥輕莜嗅到了這份尴尬,先開口道:“公主金枝玉葉,前來胥府,是謂何事?”
溫晗笑幹笑了幾聲,有些勉強:“沒什麽大事,就是嘛......”
思來想去,她最終還是決定直接說:“我太子哥哥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能嫁給他。”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胥家姐弟誰也沒想到,她就這麽直接說了出來。
一時間,胥輕莜竟不知該如何回她。
胥詠年心思淺,先跳了出來,有些不滿道:“公主殿下,太子要娶誰,豈是我姐能決定的!”
“詠年!”
胥輕莜一聲輕喝,胥詠年立即縮了脖子,卻還是犟着性子說道:“本來就是嘛!”
夕雲自然看不慣有人嗆公主,厲聲道:“大膽!竟敢頂撞公主!”
“小弟年少無知,公主恕罪!”胥輕莜趕緊起身,壓着胥詠年躬身一拜。
溫晗笑怎麽也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這不就成了她在仗勢欺人了嗎!
她連忙讓胥輕莜他們起來,又慌忙解釋:“我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意思。我就希望你到時候能拒絕婚事......”
“公主殿下!”胥詠年冷冷打斷了她的話,“拒絕聖旨,可是要殺頭的!”
溫晗笑一怔,更慌了:“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總之,總之......”
“總之,公主殿下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胥輕莜替她把話說完。
溫晗笑愣住了,還未來及表示什麽,胥輕莜又問:“公主殿下,你說天下夫妻都是相愛再相守的嗎?”
“那當然了!”溫晗笑立即回答。
“那公主殿下,容親王與容親王妃也是如此嗎?陛下與皇後也是如此嗎?”
“肯定是了!”
“可——”胥輕莜緩緩擡起頭,悠然說道,“他們此前從未見過,又何來相愛之說?”
溫晗笑又陷入了呆滞狀态,仿佛跳入了一個自己親手挖的坑中。
夕雲想要幫她,但又找不出反駁的話來。胥詠年倒是一臉得意。
胥輕莜低眉一笑,好聲道:“容親王與容親王妃,陛下與皇後,自然是相親相愛!”
溫晗笑默默松了口氣,跟着笑了起來:“那當然了!我父皇與母後是人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等她說完這句,胥輕莜又問:“公主殿下,那你說,他們是何時相愛的呢?”
“是在成親......”她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卻在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原來她還在自己挖的坑中。
胥輕莜已經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也不再追問,而是悵然道:“男女嫁娶,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下絕大多數的夫妻,都是相守再相愛。公主殿下何其有幸,與驸馬相愛再相守。”
溫晗笑剛要否認,又沉默下來。她多希望,自己的婚姻真如胥輕莜說得那般。可惜,胥輕莜只說對了一半。
不過,胥輕莜沒注意到她的異樣,繼續說道:“公主殿下,臣女從未見過太子殿下,也未曾聽說太子殿下已有心上人。臣女只想,既然無法相愛再相守,那就相守再相愛。無論将來夫君是誰,臣女都會愛他敬他。至于現在,臣女對任何人都無愛戀之心。”
“诶?”溫晗笑呆住了,這不就是說她并不喜歡太子嗎?
剎那間,溫晗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胥輕莜見她沒說話,又說道:“今得知太子心有所屬,臣女也願太子早日迎娶意中人。但君恩如山,臣女推脫不得。若陛下真要賜婚于胥家,臣女也願效仿陛下與皇後,與太子殿下相守再相愛。”
溫晗笑再一次看向她,仿佛這一次才看清她的相貌。那麽溫溫柔柔的女子,說得話卻擲地有聲,叫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