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腐爛中綻放的黑色(五)

傑克問她情況的時候,她能夠非常冷靜的陳述出當時的場景,提到她的好朋友洛蕾萊的時候,她會停頓一個微乎其微的瞬間,然後再露出一個恰如其分的擔憂表情,似乎對方的情況讓她擔憂不已。

但在對方的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她依然是一臉的面無表情。

她表演的假麽?

并不,她表演地幾乎連他都要騙過去。

可她表演地太完美了。

但怎麽可能有這樣這樣的人呢?性格分明的用文字就可以清楚地描述,你甚至可以分析出在某種情況下對方會做出什麽,因為對方的性格看起來就局限在那幾個字裏。

在幾次淺嘗辄止的交談裏他們稍微的熟悉,那時候他還不曾把對方放在心上,直到那一次,那一份被完全留下的鵝肝。

她剛開始的迷戀表情不是假的。

這個女孩對食物的享受至少是真的,她的确是想吃的,可真的端到了她的面前,她卻一口都沒有吃下去。

甚至當她吃到第一口他做的食物的時候,她臉上浮現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看得出來那不是僞裝。

她似乎是發現了什麽?

漢尼拔猜測着這個女孩會做出什麽樣的舉動,可直到離開的時候,她依然毫無表示。

是他的錯覺麽?

可又不太像的樣子。

而疑惑往往是關注的開始。

Advertisement

懷着這樣的心思,在日常的交往裏,他忍不住就分出了一些心思。

而他下一次的發現來自莫提斯的調戲。

沒有憤怒,沒有不耐煩,沒有恐懼。

在油嘴滑舌的男人逼近的那一刻,他甚至看到對方停住了一秒,然後相對應地做出了驅逐的動作和表情。

她在判斷她應該怎麽做,而不是依靠本心。

可正常的女孩子,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會随着內心的恐懼做出反常的舉動。

可她的反應……

正常的太過不正常。

從這個時候開始,他終于開始正式懷疑,這個叫做阿諾忒的女孩子,并不能感知到感情,但她能夠對場景做出最佳的判斷,她給自己拟定了人設,這個人設在這種情況下該做什麽,她就會做出這個人設的事情。

唯一的特例是他與她的第一次見面。

少女微紅的臉頰在此刻想來意外的詭異。

剛剛成年的女孩的情窦初開?

他不會看錯女孩眼中自以為藏的很好的歡喜。

她喜歡他?

是因為她的人設裏需要他這樣的存在,還是她真的“喜歡”他?

擅長揣摩人心的心理醫生無論怎樣分析,得出來的結論都是前者。

但每一次面對這個叫做阿諾忒的女孩的時候,他又會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的喜歡太真實了,從每一個表情,到與他說話的時候掩也掩不住的着迷,她克制的很好,但他是個心理醫生,他一眼就分析出了她的言行舉止,分明是喜歡極了的樣子。

可要說她喜歡他,無論怎樣想都是一個大寫的可笑。

他始終相信,對方并不具備感情,只是她的人設裏需要他這樣的存在罷了。

而逐漸地他發現她的秘密:她的沒有感情,她的僞裝。

這個女孩簡直就是上天打造的最完美的變态:永遠的冷靜,永遠的客觀。只要她願意邁出這一步,新世界的瑰麗将向她展開,而她将一步一步,走向最終的王座,加冕為王。

而他将成為這個完成品的見證者。

就像他用各種思想潛移默化地誘導威爾一樣,不,這個女孩比威爾還要完美,威爾會因為殺戮而感到掙紮痛苦還有煩惱,但阿諾忒的眼中卻只有壓抑的快樂,奪取他人的生命這種事給她帶來的,是無上的快樂。

但她一直在壓抑。

為什麽壓抑他無從得知,或許是不想失去她現有的家庭條件,身份背景還有關心她的家人朋友愛人,或許是不想過上那樣追逐流離的生活。

不管是什麽樣的原因都不重要。

唯一讓他疑惑的是,對方明明一個沒有情感的人,為什麽會不願意失去?

饒是漢尼拔左思右想,大概也猜不到用阿諾忒是在用前世束縛着今生。

“阿諾忒沒有殺了你,但是死亡的燈塔已經亮起,韋斯萊在等着您,你今天必須死去。”

死亡的第一發鐘聲響起的時候,新世界的大門将會為這個叫做阿諾忒的少女敞開,即便執行這個死刑的人不是她本人,但只要效果達到了,誰在意這些細節呢?

在一陣壓抑的悶哼聲後,漢尼拔坦然地走出了巷子。

“還真是不小心的女孩呢。”他感概了一句,那鋒利的刀上帶着的血跡顯然來自受傷了的少女,若是福諾迪斯還活着,這些血跡自然沒什麽大礙,但現在的話,就讓他為這件事,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吧。

年輕英俊的心理醫生将掌心的紙揉成一團扔進了腳旁的下水道橫欄裏,那裏面漆黑見不到底,白色的紙團被扔進去後,瞬間就被黑色吞沒,緊接着幾乎是在分秒之間就消失了蹤跡。

它仿佛在預示着什麽。

——黑暗終将吞噬光明。

福諾迪斯死了。

就死在她們最後見面的那條小巷子裏。

得知這條消息的時候,阿諾忒方才下課,還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就聽到幾個女生簇擁成一團在讨論着什麽,她們最是八卦,可倒回去看以前,她們知道的秘密也是最多。

而往日裏阿諾忒雖然沒有洛蕾萊的性格那麽外向,但她成績好,又不吝啬教導其他的學生一些小問題,是以她的人緣一直都還不錯。

見她也面露好奇的樣子,領頭的一個正在說着的女生朝着她這邊靠近了幾步,她的臉上還帶着神秘的臉色,聲音卻是壓低了,“你們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屍體有多麽狼藉,聽我爸爸說,動手的應該是個慣犯,現場幹淨的簡直不像話,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證據,而他們發現的受害者身上的多處傷口,讓他們初步斷定這是一場虐殺。”

見圍着的女孩都露出一臉驚訝又害怕的樣子,爆料的女生臉上終于出現了滿意,為了安撫大家的情緒,她不再說現場,轉而說起來了受害者的情況,她語氣裏帶了點同情,“說起來這人也算是倒黴了,聽說前一段時間他才死了女兒,沒想到現在他自己就去天堂了,也不知道兇手是不是和他們有仇,非得把他們家折騰到後代死絕為止。”

女兒?

阿諾忒轉筆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維爾娅,你知不知道那個死者叫做什麽名字?”

“死者?”維爾娅露出有些驚奇的表情,“阿諾忒,你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

“因為好像是認識的人?”她眨眨眼,露出點苦惱,“如果知道的話就告訴我吧?一直好奇着挺難受的。”

“恩……好像是個挺出名的小提琴家……大概是叫……福諾迪斯。”

【漢尼拔先生。】

【阿諾忒小姐?】

【您聽說了麽,福諾迪斯先生死了。】

【有所耳聞,似乎是死在了一個偏僻的巷子裏。】

【您知道是怎麽回事麽?】

【我希望您應該明白,雖然我跟随他們在調查,但就像醫患保護協定一樣,我無法透露案件的具體內容給你。】

【那麽我換種問法吧……那天的那個下午,漢尼拔先生在哪裏?】

【如果阿諾忒小姐問的是福諾迪斯出事的那個下午的話,我想我應該是在家中。】

【沒有證人麽?】

【并無。阿諾忒小姐是在在懷疑我麽?】

【也不算懷疑,只是随口問問,畢竟我那天收到了署名為洛蕾萊的信件,上面給出的約見的地點,就是那條街。但等我到了那兒的時候,見到的人卻是福諾迪斯先生。】

【您和他搏鬥了?】

【顯而易見。但我記得很清楚,我走的時候,他還活的好好的,我還為他叫了救護車,照理來說他應該不會死。】

【但就像您說的,只是照理來說。】

【我當然沒有否認這一點。呵,事實上,我的同學的父親當時就在現場,她用簡單的語言和我描述了當時現場的血腥場景,雖然為了照顧大多數的人群所以她說的語焉不詳,但是我能夠想象的出來那副樣子。

胸口被掏空,血液幾乎流幹,幹淨透亮毫無指紋的匕首被扔在一旁,不用猜都知道,這是一場謀殺。】

【我只能說,我對福諾迪斯先生的遭遇深表同情。】

【您就沒什麽想說的麽?】

【哦?阿諾忒小姐覺得我應該說些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