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34】
風在他們身旁打了個旋,像故意的。
在無數個失眠的晚上,她曾一點點把兩個人的碎片拼湊,試圖從蛛絲馬跡中找尋褚邺澤的情緒。
得出的結論是,他對自己的确是不一樣的。盡管開始是因為長輩的要求,到後來他也成了主動的一方。
只是臨纭遲鈍,神經大條,朝夕相處時只顧着和他嘻哈玩樂,壓根沒在意他不同尋常的情緒。
所以最後走的時候,也沒考慮到對他的影響。
好在時間沒磨去那時夏夜的蟬鳴晚風,生澀情愫,幸運又不幸的,把故事延續到現在。
臨纭盯着面前不斷退後的海潮,失神片刻。
等把他剛才那句話的信息量接收完,才偏頭,微仰着看他,微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幾經篩選,竟然沒一句合适的。
身前人也不急,微垂眸凝着,耐心地等。
半空的海鷗來去幾輪,她才緩緩道出兩個字。
“謝謝。”
他沉默了會兒,輕啧一聲,“下不為例。”
臨纭:?
在破壞氣氛這件事上,褚邺澤似乎天賦異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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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纭疑惑地歪了下頭,他的意思是抛下他這事兒下不為例嗎?
可這怎麽可能會有下一次!
“別跟我客氣,”他說地慢悠悠的,還能從裏面捕捉到一絲困倦,“不都在一起了。”
臨纭連眨了幾下眼,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謝謝”這倆字不要再說。
“哦。”她低應,有些不習慣。
不過确實,對于男女朋友而言總把謝字挂嘴邊,是怪怪的。
過了九點,海邊的游客多起來。于是沒再多待,開車把她送回家才折回公司。
和他相處久了才發現,原來連褚邺澤這個級別的大佬,每天都是接連不斷的會議和做不完的工作。
相比之下,臨纭覺得自己簡直不要太悠閑。兩人一連幾天沒見面,明明只住在對門卻像在談異地戀。
好在手傷恢複,臨纭注意力從感情轉移到工作上,應邀參加了一個公益演奏會,場地在希望小學。
她也是來了才發現一起的還有個老“朋友”。
蘇淺少有的換下名貴的奢侈大牌,穿着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把馬尾紮高,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見到臨纭,像不記得之前的過節似的主動來打招呼,還自來熟地挽着她手臂介紹了下周圍的環境。
臨纭禮貌地應着,在化妝間門前停下。
“臨姐,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去練會兒琴。”她淺笑着,說完便轉身離開。
時雪目送人離開,目光懷疑地打量着化妝間,小聲嘀咕:“會不會有詐啊……她這态度反而讓人害怕。”
臨纭不置可否,左右她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來之前已經化了個淡妝,她們幹脆在學校裏閑逛了一圈,沒在化妝間多留。
一直到臨近登臺,臨纭才出現在第一排的位置準備表演。
每年這時候舉行公益演出似已成了習慣,幾年舉辦下來也積攢起人氣,因而現場來了許多媒體記者,準備對這次演出做實時記錄。
蘇淺率先上臺,身上穿着的卻不是今天看到的樣子。
現在的人已經換上優雅的白褶裙,頭發披下來,卷出幾個小波浪。看似未經粉飾,實則全套妝發都充滿了小心機。
臺上人自信地演奏着,時不時往臺下看,唇邊挂着笑意,表情管理到位,像經過了什麽專業訓練一般。
直到她下場,圍坐在草地邊的村民、小朋友一齊鼓掌,歡呼聲在校園中回響,臨纭才輕舒一口氣,起身走向舞臺。
她的水平很穩定,前幾首曲子都沒有出錯。但不知為什麽,臺下一直傳着細碎的讨論聲。她彈的投入,沒太認真聽,想着結束之後問問時雪就好了。
最後一首曲子,她特地選了難度較小的改編流行曲。
正準備進入副歌部分,學校旁的一片空地上突然傳來滋啦滋啦的聲音。
臺上的人也沒聽見,認真地在留白中默數拍子。
——嘭
周圍傳出巨響,天空綻開煙花。
沒有人告訴她有這個環節,毫無防備的人顯然被巨響吓了一跳,原本穩定的節奏頃刻亂套,和吉他、鼓手的節奏完全錯位,全線翻車。
衆人唏噓不已,有個小孩兒用本地的方言輕嘲,毫無顧忌。
“奶奶,這個人彈的好差哦,為什麽她都能演出呀!”
“她是大鋼琴家……不許胡說!”
“可她就是彈得沒有上一個姐姐好啊,大lè sè!”小孩兒像在展示自己新學會的詞,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現場傳開。
臺上曲子進入尾聲,坐在琴前的人面不改色,平靜地完成最後的演奏。
直到周圍沒了琴聲也沒人鼓掌,只有持續不斷的煙火燃放的聲音,震響大地。
在場的媒體記者像搶到什麽一線大料,頓時相機閃光燈狂閃,坐在琴前的臨纭調整着節拍重新跟進,雖然後續跟上了,但依舊于事無補。
出了錯漏的演出就是不完整的,很失敗。
她在後排人們的低微嘲諷聲中下臺,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安靜地看着剩下幾個人陸續演奏。
就是這麽巧,煙花只在她彈的時候綻放,換別人上場時,周圍又恢複寂靜。
人們只批評她的失誤,卻把熱烈的掌聲留給錯漏百出的旁人。
時雪低頭給郭榆發信息,打字的力氣就差把屏幕戳爛。
又不是傻子,誰不知道是被人暗算了!
偏挑在媒體記者聚焦的演出,挑在最簡單的曲子上出錯。
那人存心要讓她出大醜。
“遇到她就沒好事,怎麽這麽晦氣啊!”時雪氣得瘋狂順呼吸,臉色漲紅,”我非要和她讨個說法去!”
話畢,時雪就要起身去敲隔壁化妝間的門,被臨纭一把拉了回來。
時雪:“不是,人家都欺負上門了!姐,這能忍嗎!”
臨纭把人摁回到座位上,認真卻雲淡風輕,“不能啊。”
“她能做出這事兒,背後是有計劃的,現在去找她豈不是遂了她願了?”
時雪仍咽不下這口氣,拳頭仍握得緊緊的。
臨纭:“打蛇打七寸,別做無用功。”
說完她便拿出手機給人發了條信息,無視滿屏關于自己翻車現場的微博熱點速遞。
半小時後,演出結束,觀衆散場,嘉賓離席。
臨纭和時雪仍坐在前排,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背後的化妝間還亮着一盞燈,蘇淺一行人走的最晚,高興就寫在臉上。聽到臨纭還沒走的消息,推開門徑直往她那邊去,目的性極強。
“臨姐,還不走嗎?”蘇淺聲音蘇糯,男孩子大概喜歡,但臨纭有些反感。
“你不也還留着嗎?”被問話的人笑應,神色輕松,哪裏有半點失落的樣子。
聽到她的語氣,蘇淺也懶得裝,幹脆拉了把椅子來坐在她身邊,“今晚實在有點可惜,你不該出那樣的錯。”
“是啊。”臨纭接受地極坦然,頗有感慨地微仰頭望天,“聲音是挺大的,換你遇這情況也得出問題。”
臨纭非常認真地複盤分析,不忘輕啧兩聲補充說,“除非耳聾,不然真受不住。”
蘇淺望着她愣了會兒,總覺得不應該啊。世界冠軍怎麽會甘心在這樣的簡單曲子上出錯,她不信臨纭一點都不在乎。
正巧後面走進一個身型颀長的男人,蘇淺認清來者後,立刻起身迎過去,而後帶着他走到臨纭身邊,一面讓他坐下,一面向臨纭介紹,
“這是我男朋友,住在北城秀世花園的。”
臨纭愣了下,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別人介紹人,不說對方姓甚名誰,直接報人家住的小區的。
她的目的臨纭清楚的很,無非是要告訴自己,她男朋友住在北城的黃金地帶,有錢有勢,妥妥的金主大佬。
不過……這好像刺激不到她。
臨纭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褚邺澤的家境足夠讓她驚訝幾輩子,面前這位,實在沒法和他比。
蘇淺不覺,沒留意那男人面上一閃而過的厭惡,禮貌地朝臨纭颔首,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三四秒之久。
“我不像你呀,人紅了條框也多。“蘇淺默了默,笑說:“起碼能自由戀愛,不怕別人對我指指點點的。”
她男朋友扯了扯她衣袖,似是在提醒什麽,但她仍然毫無察覺,繼續感慨,
“之前見你和褚總一起回家,就只是作為朋友送你回去都要被人非議半天,真的挺累心的。”
說這話時,她刻意強調了“作為朋友”四個字。
并不知道自己磕的cp已經成真了的超話主持人·時雪氣地深呼吸。
疲于解釋并打算暫時進行“地下情”的臨纭平淡地垂下眼。
安靜了會兒,蘇淺将話題停留在褚邺澤這兒,開始問起臨纭之前直簽星盛娛樂的事情。
“你方便把褚總的聯系方式給我嗎?我有點工作上的事情找他。”
郭榆先前特地跟臨纭交代過,褚邺澤沒有親自推薦人簽約的先例,臨纭是第一個,估計也是最後一個,所以任何和這方面有關的事都不用找他,他不會管。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
臨纭如果直接這麽說,天知道會不會被她傳成自己是潛規則走後門簽的約。所以她猶豫了一會兒,沒有立刻給出答複。
校門口一閃而過車的亮燈,那邊掉好頭之後熄火走下來。
坐在門口抽煙的保安大叔啧啧稱奇,打量着通體寶藍的超跑。等車的主人從自己身前經過,才偷偷追視他的背影。
本來以為剛才來的年輕人已經算清俊,不想面前這位更甚。比起前頭那位,後來的人壓迫感更強,像自帶特殊的氣場。
褚邺澤收到臨纭哭唧唧的表情包時,還在公司裏處理文件。郭榆跟他大致說明了情況,沒過多久他便處理完事務開車到這邊。
不過他不覺得自己是來救場的。
看臨纭那幾個委屈巴巴的表情包,褚邺澤第一直覺是準備來看戲。
“可能不太方便呢,他不向外留聯系方式的。”
剛說完,蘇淺就先于臨纭看到後面的褚邺澤,不知出于什麽心理,鬼使神差地站起來向他伸手打招呼。
“褚總你好,我是蘇淺,和臨纭一樣是鋼琴演奏家。”
褚邺澤從椅子後面繞過,走到臨纭身旁,像是才聽見蘇淺的自我介紹,低嗯了一聲表示他聽到了。
不過,也只是聽到了,沒有其他任何表示。
蘇淺面上有些挂不住,她男朋友認得褚邺澤,所以很識時務地沒站出來說什麽,只低頭牽起她的手想把人帶走,沒想幫她争取。
兩人親眼看着褚邺澤把臨纭的包拿起來,還極自然地把她衣服邊上沾着的草摘掉。
不說動作親密,也實在過于自然了。
蘇淺盯着褚邺澤冷峻的側臉,不知哪裏來的情緒,把手從自己男朋友手中掙開,微上前走了半步。
“褚總,我能冒昧地要您一個聯系方式嗎?”
褚邺澤的視線越過臨纭的肩,落在她後面的蘇淺身上。
只短短幾秒,蘇淺看到他的視線從耐心柔和變得拒人千裏,只随意擡眸瞥她一眼,語氣冷漠而挾着壓迫感。
“确實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