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做夢
做夢
粉紅的肉墊正伸在蕭搖左臉處，肉墊之上，利爪服帖地縮進毛茸茸的貓腳裏。
蕭搖呼吸停滞一拍，坐起來，看着江大橘。
江大橘受驚般地收回貓爪，戰略性退後幾步，溜圓的貓眼裏充滿無措。
這不像一只貓咪會露出的反應。試圖偷襲主人的貓咪，在被發現時，要麽直接開溜，要麽憑借幾乎是人類七倍的手速打完主人再溜。
怎麽可能像做壞事的人類一樣，被抓現行後心虛？
蕭搖腦海裏突然冒出《早起變成喵》這部電影，難道大橘跟電影主人公一樣，靈魂是個人
江大橘看了她幾眼，将四條腿并攏，乖巧地坐下，尾巴盤在腳邊，做出無害的姿态。
蕭搖越看越覺得瘆人，尤其當結合江晗一直以來的态度……
她心髒怦怦跳，挪開視線。
視線挪到門邊時，只見門外一只哈士奇把頭鑽進門縫，努力地想擠進來。
蕭搖沒來得及出聲。
“咔——”
黑将軍成功撞開玻璃門，歡快地沖進來，直直奔向江大橘：“嗷嗚~”
江大橘條件反射地擡爪，敏捷地按向黑将軍腦袋。
不料黑将軍正好擡起狗頭，江大橘一個不慎，貓爪錯位，按住了黑将軍狗鼻子。黑将軍張嘴，一口吞下江大橘貓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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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搖腦海中自動配音——“咔哧”，貓腳被吃的聲音。
瞬間，江大橘呆若木貓。
它使勁甩動黑将軍狗頭，試圖抽出自己貓腳。黑将軍以為江大橘是在跟它玩，歡快地含着貓腳上下跳動。
江大橘伸出另一只腳拍向狗頭，“啪!”
黑将軍頓時怔住。
“喵!”江大橘趕緊抽出腳。
黑将軍神色委屈，慢慢匍匐到地面上。
蕭搖旁觀一出大戲，擡頭就見門外黑将軍主人來了。
張醫生提着四五份外賣，走進來，搖頭對黑将軍嘆息：“蠢狗，打不過人家，還非要來招惹。”
“嗷嗚。”黑将軍嗚咽的聲音底氣不足起來。
“大橘堪稱醫院一霸。”蕭搖調侃，上前揉一把黑将軍狗頭，權當安慰。
黑将軍垂頭喪腦。
“吶。”張醫生從手裏提的四五份外賣中，找出蕭搖的，放她辦公桌上：“你的外賣，我幫你從前臺拿來了。”
蕭搖道謝，打開包裝袋一看，是她點的手工芋圓沒錯。
“芋圓”張醫生順口一問，“吃這麽素啊。”
“胃口不好。”蕭搖答道。
江大橘貓肚子突然傳出“咕咕”一聲。
“什麽聲音？”張醫生左顧右盼。
蕭搖轉頭，看向江大橘。
江大橘肚子又發出一聲：“咕。”
它直勾勾盯向蕭搖冒着熱氣的芋圓。
張醫生驚奇道：“大橘餓了難得，我還以為它不吃貓糧，是真的不餓呢。”
蕭搖從貓食盆裏抓起一把貓糧，喂到江大橘三瓣嘴邊。
江大橘擡起貓爪，把她手扒拉下來。
蕭搖：“……”
張醫生上前觀察一番：“大橘好像想吃你芋圓。”
江大橘：“喵~”
“嗯”蕭搖意外。
張醫生見此，更加堅定，點頭道：“你試試。”
于是蕭搖打開芋圓碗蓋，拿牙簽叉一塊芒果，遞江大橘嘴邊。
江大橘朝張醫生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後立刻扒着蕭搖的手，香噴噴地吃起來。
“嘿!”張醫生臉上綻開笑：“這貓還真把自己當人。”
這話一出，蕭搖動作不穩，芒果從牙簽上滑落。
江大橘懊惱地“喵”一聲，擡爪撥撥芒果，沒繼續吃。
“吃啊。”張醫生抽出一張餐巾紙，墊着手把芒果推江大橘面前：“別浪費。”
江大橘扭開貓頭拒絕。
“算了。”蕭搖攔住張醫生：“你快去吃飯。”
張醫生意猶未盡，繼續撥到大橘嘴邊。
江大橘不勝其煩，把芒果踢出去。芒果掉到地上，被黑将軍低頭一口吃下。
張醫生瞠目：“成精了!”
他把餐巾紙扔進垃圾桶，在蕭搖眼神驅趕下，帶着黑将軍離開：“好好好，我走行吧。”
等人走了，蕭搖心情複雜。
她把芋圓分一半給江大橘吃，江大橘果然肯吃，而且邊吃邊觀察她的神情。
如果它真是貓，絕對是最通人性的一只。
蕭搖一言不發，吃完後把大橘關回貓籠，枕辦公桌上午休。
下午還要工作，她閉眼。
蕭搖做了一個夢。
夢中：
“其實，我是一只金毛。”相親對象在大庭廣衆之下，搖身一變，變成一只貨真價實的金毛犬。
蕭搖陡然一震。
她感到極其荒謬以及迷惑。大變活犬，這不科學吧，怎麽周圍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雙手捧心，道：“我最喜歡金毛了！”
然後深情朗誦：“你金色的皮毛，柔順高貴；你勻稱的四肢，矯健有力；你溫柔的雙眸，深情款款！我愛你……”
咖啡廳所有人起立，你一言我一語地起哄。
蕭搖內心激烈掙紮，是她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她怎麽可能幹出這種事情。
相親金毛犬：“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我好感動。但是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我已經去勢了！）
蕭搖竟然聽懂了犬語，她安撫，“沒關系，我就是獸醫，我可以幫你……什麽”
她從夢中驚醒!
蕭搖猛地睜眼，呼吸急促。她坐起身，擡手摸額頭，發現并沒有像她想象那樣出一頭冷汗。
她把目光投向貓籠裏的江大橘。江大橘正瞪圓眼看着她，黃.色的瞳孔分辯不出情緒。見她回視，江大橘逃避似地埋下貓頭。
……怎麽會做這種夢。
蕭搖平複呼吸，告訴自己，不管貓還是狗，都不可能變成人。
是她神經敏感而已。
“叩叩——”
“搖姐，”助理圓圓敲門，站在門口對蕭搖道，“大橘主人到了。”
蕭搖轉頭看去，果然見到那位老奶奶。
助理圓圓引着老奶奶走進貓科診室：“來，您請坐。”
老奶奶沒坐，笑得像一朵花一樣走向江大橘：“乖乖哇，奶奶來看你的呀。”
江大橘貓軀一震，謹慎地縮到牆根。
蕭搖上前，拉回老奶奶：“您別急。大橘太久沒見到你，可能有點怕生。”
“怎麽可能哇!”老奶奶不高興道：“我養了乖乖幾個月的呀。”
“确實有這種情況。”蕭搖拉她坐下：“今天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大橘體重增到正常水平了。”
老奶奶注意瞬間被轉移：“真的哇”
蕭搖點頭，坐回她的位置，雙手放在桌面上：“真的。而且，大橘已經滿足絕育手術的條件，不知道你希望哪天手術”
“都好的呀。”老奶奶不住點頭，笑意越拉越大
蕭搖說這些時，側頭看一眼江大橘，發現它緊張地豎起飛機耳，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喵~”
“您……”蕭搖一時失語。
“我在的呀，醫生，怎麽了哇？”老奶奶歪頭問。
蕭搖硬起心腸：“你确定，要給大橘絕育”
老奶奶點頭：“肯定的呀。我還要好好謝謝侬，乖乖養得好的呀！”
“……嗯。”蕭搖垂眸，拿出記錄冊：“那就由我安排手術時間，後天上午，行吧？”
“好的呀。”老奶奶湊頭看。
江大橘急促地叫一聲：“喵!”
“乖乖怎麽了哇”老奶奶立刻關懷地回頭問，起身走過去。
蕭搖專心填寫完，關上記錄冊。她将記錄冊放進抽屜，起身走到江大橘貓籠處，打開貓籠把江大橘摟出來。
老奶奶慈愛地伸手接。
“大橘，不想絕育？”蕭搖低聲問。
江大橘坤着脖子看她：“喵!”
“絕育的呀。”老奶奶給江大橘順毛：“我上網查，大家都絕育的呀……”
蕭搖自顧自話：“前兩天我給一只貓處理傷口，它發情了，跑到外面跟別的公貓打架，脖子被咬掉一塊。”
江大橘漸漸安分，埋下頭。
老奶奶“咦喲”一聲：“吓人的嘞。”
不久，老奶奶放下大橘，要回家去了。
蕭搖把大橘放回貓籠，讓助理圓圓送老奶奶。
關上貓籠後，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蕭搖掏出一看，顯示來電人“周蜜粒”。她點下接通，坐回辦公位。
“我起床啦。”手機裏傳出糙啞的女聲，聲音強裝開朗：“定了今晚的機票，飛S市取貨。你知道的，到年底了，家家戶戶要買新衣服。我今年定的服裝審美特別在線，肯定賺個盆滿缽滿!”
蕭搖“嗯”一聲：“我提前恭喜。”
“哎，光說我的事，你是不是覺得跟我聊天沒意思”對面敏感地問。
蕭搖正想反駁，又聽她道：“那說說你的事。你好早之前就說要換房，不會跟小室友談了戀愛，決定不換了吧？”
話音剛落，江大橘突然出聲：“喵”
“什麽聲音？”手機對面問。
蕭搖觑一眼江大橘，回答：“貓叫。”
“哦，差點忘了你是寵物醫生。”周蜜粒哈哈哈大笑：“我腦子糊塗了。哎，你還沒回答我呢。”
蕭搖：“确定了，明年就租。”
江大橘急躁起來，扒住貓籠：“喵”
“好，喬遷那天，我給你開趴體。”周蜜粒承諾，“我挂了，收拾東西去機場。”
蕭搖沒問她為什麽這麽急着走，只說“一路順風”。
六點時，蕭搖下班，脫下白大褂，發現江大橘不知何時累睡着了。
她把江大橘送回犬隔離室，下班回家。路過水果店，順便下車買了幾斤梨，回家炖糖喝。胃口不好，她只想吃點水果。
校宿舍樓
下午兩點半
鄭昀勵拉着楊果臨，來敲江晗宿舍門。
“嘭——嘭嘭!”
三秒後，門從內部被一把拉開，江晗的室友一臉低氣壓：“幹嘛呢！”
鄭昀勵吓得抱胸：“卧靠老兄你也在啊，對不起，江晗起床沒”他探身往宿舍裏看。
室友側身，讓他們倆進來：“還在睡。昨晚他翻來覆去一夜，害得我也沒睡好。”
鄭昀勵雙手合十給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看看我兒子。上午就沒去模型室，下午我親自來抓他!”
楊果臨被鄭昀勵推了一把，撲到江晗床前。他回頭：“你兒子，你叫。”
鄭昀勵瞪眼：“我就是不禁激，我叫就我叫!”
室友搖頭，鑽回被窩裏。
鄭昀勵上前兩步，跪到江晗床上，舉高雙手準備片刻，深吸口氣，握住他
江晗肩膀使勁搖擺：“兒子，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鑽進被窩裏的室友吓得探出頭，豎起大拇指：“敬你是條漢子。”
江晗頭昏腦漲。
他聽見蕭搖打電話說要換房子，他想開口挽回，但是說不出話……
突然，江晗覺得一陣天暈地旋，耳邊突然響起聒噪的吼叫聲。
“兒子!兒子!”
江晗睜開半只酸痛的眼睛，就看見面前一張放大的臉。
他瞬間閉回去，頭歪開：“別吵。”
“都幾點了，還別吵。”鄭昀勵悻悻從床上下來：“下午了。”
江晗手背蓋着眼睛緩了會，起身，摸出手機一看，竟然将近三點：“我上午睡過去了？”
“對啊。”鄭昀勵答，“要不是果哥拉我來叫你，你下午還得睡過去。”
楊果臨一臉震驚，瞪向鄭昀勵：“誰拉誰”
鄭昀勵不要臉道：“就是你拉我。”
楊果臨：“……”
江晗下床穿鞋，低頭露出一段脖頸：“我今天不舒服，下午不去。你們想休息也可以休息。”
鄭昀勵、楊果臨：“真的啊”
江晗悶悶應一聲：“嗯。”
“早說啊，不然我們也不至于吵醒你不是。”鄭昀勵拉着楊果臨跑出去：“走了!”
江晗沒理他們，把宿舍門關上，去陽臺洗漱。
洗完，他揉揉臉讓自己清醒點，換身衣服出門。
“你去哪，不睡了”室友從床上探出頭問。
“去出租房。”江晗拉上門。
到達出租房，沒有人。江晗知道，蕭搖在上班。
但他迫不及待想向她解釋，以及問她，真的要換房嗎？
江晗呆坐在客廳沙發上，頭枕着靠背。
昨晚一夜失眠，想的都是跟蕭搖承認，他就是大橘……但是怎麽解釋，才不會顯得他有妄想症
江晗閉眼，身體和腦部都很累，他想睡覺……
江晗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光線模糊，只聽見廚房傳出碗勺碰撞的聲音。
他以懵圈的狀态走向廚房，廚房似乎站着個人影。
“醒了，身體不舒服”蕭搖轉過頭問。
江晗沉默地坐到高腳凳上。
那道女聲漸近，身影也逼近：“餓嗎，嘗嘗炖梨”
江晗直覺跟這道聲音的主人很親近，他張口：“啊——”
蕭搖怔然，不知想到什麽，低頭挑起一塊炖梨，喂到江晗嘴邊。
江晗低頭，咬住那塊梨，吃進嘴裏。
炖梨沁甜，江晗嚼着梨，一絲絲清涼從舌尖傳至大腦皮層。他慢慢恢複清明，眼前的人影變得清晰。
——是蕭搖。
嘴裏的炖梨嗆進喉嚨!
江晗猛地咳嗽，伸手捶胸口。
“深呼吸。”蕭搖提醒。
用力吞下炖梨後，江晗擡頭，緊張地看向她。
蕭搖睫毛扇了下。
“我……”江晗急切地問：“我剛剛沒睡醒，你是喂我了嗎？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蕭搖把碗放餐臺上。她遲疑片刻，說：“你吃東西的樣子，挺像大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