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給你露一手

給你露一手

關于信懷旭怎麽想的,鹿之春暫時還不知道,畢竟王宮裏現在确定的星次也有三位了,就近需要關注的有三個人,哪個都比對她第一印象不大好的信二公子來得好相處。

澹臺籍這個連說句喜歡都要缺氧暈厥的小破孩實在是靠不住,衛焉離又顯得太過認真,鹿之春想着前往沂西也就這十天半個月的事情了,不如先去看看步潮生的戲臺搭得怎麽樣了。

像衛焉離建議的那樣,澹臺籍也表了态,将步潮生放入司藝坊倒不是什麽難事,不過每個職位都沒那麽簡單,步潮生進入司藝坊後同人的相處就要靠他自己的表現了,這些是國君和太傅不會插手的。

然而司藝坊內部的腥風血雨還沒起,就平靜得如晚間水天一樣悠悠綿長。

步潮生就像個善意制造器,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無法逃脫他的影響,本想看這伶人笑話的人,沒過兩日便都歇了心思,反而開始向着他說話。

“我就知道潮生兄會帶來驚喜的。”司藝坊皆是同行,對于強行被安插進來的空投軍步潮生,那些人本該有些不忿試探,但是卻都悄無聲息就平息了,這足以說明步潮生的技能效力。

“大宴在即,陛下既然希望我等上臺,自然是要好好準備的。”步潮生不知道鹿之春誇的是他另一方面的能力,他們正在彩排大宴當日的戲目,便以為鹿之春是在誇他的戲。

步潮生的戲自然無需多言,他名伶之名也不是虛名,至少在臺上,沒有人可以忽視他的光芒。

鹿之春觀賞着他面上的濃妝,步潮生眼波流轉,眉眼含情,分不清是妝還是人本身如此。

兩個人貼得太近太近,讓邊上的畢嘉玉不由屏住了呼吸。

“潮生兄真是美麗。”鹿之春感慨道。

她聲音空渺,目光又不知落在何處。

又是如此。

步潮生越來越想知道,那位藏在她心底的師兄,到底是何模樣。

“之春在看着誰?”步潮生輕聲問道。

鹿之春眨了眨眼,目光轉瞬清明,笑道:“自然是看着你啊。”

明知她話中幾分花言巧語,步潮生卻還是受用,他喜歡鹿之春看着他,也沒有過多的妄想,但沒有人願意一直做另一個人的剪影,哪怕那個人在對方心中是美好的代名詞。

步潮生攏袖回身,同畢嘉玉他們再次彩排起來。

鹿之春便笑眯眯地在臺下做觀衆。

她的目光總是過多地落在步潮生身上,冬生從後頭探頭出來,看着已經變成聖女的小郎君認真地看着臺上的大師兄,一雙漂亮的杏眼流光溢彩。

他想,嘉玉師兄說的沒錯,大師兄和聖女天生一對。

在冬生的眼裏,伶人地位雖低,大師兄卻配得上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哪怕是聖女。

而聖女代表着此世的信仰、神權,她同樣是這個世界幸運和權利的象征。

不比任何權貴差,甚至還要靠譜得多。

臺上環佩叮當,步潮生的戲服很亮眼,鹿之春想起魏河城那夜,他或許是以為她要以身殉北燕,以至于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戲服,說要為她一人唱一曲。

楊恭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落座在鹿之春邊上,也看得津津有味。

“我可算明白有些人為何愛看戲了。”

一方面是看故事聽曲,一方面也是陷于人類扮演自身的魅力之中。

“這步潮生,上妝後和平時還真不一樣,在臺上,活脫脫一個美嬌娘。”楊恭啧啧稱奇。

鹿之春這才看向他。

“別看我,我沒有那種癖好,我就是誇誇人還不行嗎?”楊恭給她遞茶。

鹿之春抓給他一把花生。

“我也沒說什麽。”鹿之春開始剝花生。

“這戲曲腔調語速,戲裏罵人聽起來好爽。”鹿之春感慨道。

戲詞慣會陰陽,罵人的話一口氣唱下來,婉轉平實,逗趣熱鬧,惹人會心一笑。

步潮生這一曲戲唱的是婦人痛罵扶不起的夫家,還挺歡樂的。

“爽是爽,但玄都裏好多大臣可能聽不得這種戲目。”楊恭剝了幾顆花生入口。

鹿之春瞧他這副掌握了衆多八卦就等有人來問的模樣就好笑,又抓給了他一把花生。

“由不得他們聽不聽得了,只要來了就得聽,提案有意見就罷了,開個宴會還要看他們眼色,陛下豈不是很沒面子。”

說白了,步潮生在臺上唱什麽都無所謂,澹臺籍要的是他唱着,底下朝臣都聽着。

澹臺籍看中的本來就是步潮生的星次技能。

“不過,”鹿之春杵了一下楊恭,“說說呗,哪些人興許聽不進。”

吃瓜,她不嫌多。

楊恭正在這頭說着,衛焉離正在另一頭醫着澹臺籍。

澹臺籍鼻子青了一塊。

缺氧倒地時,撞到鼻子了,加上他皮薄,顯得鼻子上的淤青比較嚴重。

鹿之春給他上過藥了,但是澹臺籍這模樣還是不大能見人,正好被最近往來比較頻繁的太傅撞見了。

衛焉離看着澹臺籍臉上的傷,了解了一下原委。

宮人自然是不清楚的,澹臺籍只說是不小心撞了柱子。

但是這個理由也夠讓太傅無語的。

衛焉離對澹臺籍的磕磕碰碰小病小災也熟悉得很,便開始用技能幫他消腫止痛。

等到衛焉離松手時,澹臺籍的鼻子也基本恢複好了,面色也紅潤不少。

“師父辛苦了。”澹臺籍沒底氣地小聲道歉。

他很顯然又讓衛焉離操心了。

衛焉離沒說什麽,這種事情他早就習以為常了,不過在澹臺籍稍微大一些以後,就很少有這種小磕小碰。

——他一般遇到的都是動靜比較大的刺殺。

“沂西王商也在此次大宴受邀之列,聖女已經确認了沂西的意向,不日會随商隊前往沂西……”衛焉離說着接下來該澹臺籍操心的事。

但是鹿之春要随商隊前往沂西這件事,并不是澹臺籍和衛焉離他們的意向,只不過鹿之春的個人實力放在那兒,他們真要反對也沒有辦法反對,對她也沒法來硬的。

商量過總比和上次一樣偷偷跑去魏河城的強。

“大宴之後,世家朝臣有一部分收入可以放進國庫做與沂西開路之用,但國庫緊缺問題暫時仍是燃眉之急,聖女的意見是這部分錢仍是去沂西賺來。”衛焉離頓了頓,鹿之春這番話同他談起時,他也有所不解。

既然開路還沒開通,沂西和北燕的經濟往來也屬尋常,這一大筆錢如何去沂西賺來,實在令人費解。

“如何賺來?”澹臺籍也沒懂。

“沂西……似乎有些情況。”衛焉離并不确定。

四國之間,線人流通的都是一些政治上的大事情報,其他的略有涉及但不多。

但不管怎麽樣,鹿之春看起來從頭到尾都有自己的打算。

“她現在在何處?”澹臺籍起身就要去找鹿之春。

衛焉離在背後淡淡地開口回答:“在司藝坊。”

她之前都沒有去過司藝坊,是為了誰不言而喻。

澹臺籍停住,咬牙不理解。

這女人昨晚還在問他喜不喜歡她,第二日就又湊到別人跟前去了,她怎麽這般朝三暮四!

“哼,膚淺。”

但有一點澹臺籍不得不承認,步潮生确實長得比他好看。

現在步潮生在澹臺籍眼中升級了——是個有特殊身份和能力的小白臉。

“他在北燕,陛下是他的國君,他為北燕做事,陛下,切莫感情用事。”衛焉離提醒道。

或許看出了澹臺籍對步潮生的敵意,衛焉離自身能理解這種情感,他對鹿之春也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之感,所以只能提醒他克制。

澹臺籍自然清楚這些道理,同時他也不是不明白衛焉離當日離席時帶的脾氣。

他分明也心有芥蒂。

“師父,孤懂得收斂,可你……也可以不這麽收斂。”

衛焉離克己守禮二十多年,按澹臺籍的脾氣,像他這樣憋都要憋死了,處處收斂,時時提防,絕不踏過周圍任何一條線。

澹臺籍倒是恨不得這個步潮生的到來,能讓太傅破點底線,生些脾氣。

況且若說感情上,鹿之春和太傅相處時間更久,區區一個步潮生如何比得,太傅卻要自己收斂退後。

澹臺籍感覺自己一心分兩半,一半為自己,想要将鹿之春留在身邊,一半為師父,想要他為自身多考慮考慮,別被人捷足先登。

這複雜的情緒對于情窦初開的年輕國君來說,還是過于超前了。

最後就是澹臺籍和衛焉離一同去了司藝坊。

鹿之春聽楊恭說八卦聽嗨了,兩人剝了一堆花生殼,聊得熱火朝天樂不可支,畢嘉玉休息的時候還過來一起唠了半天。

然後就說起了戲。

鹿之春給楊恭唱過一段,楊恭也記起來了,左右是在司藝坊,沒有旁人,楊恭這和鹿之春一起抱抱嗑瓜子的交情也沒啥好避嫌的,于是聊着聊着鹿之春又秀了一段。

“……自掂自量秤一秤,連皮帶肉重幾兩,帶筋連骨有幾斤①……”

先前鹿之春說喜歡戲腔罵人爽不是白說的,她這一唱下來,楊恭他們雖沒聽過這段完整的戲,但這戲腔語速越發快,戲詞猶如豆撒玉盤,一顆顆落得快速又清脆,聽下來确實有莫名的爽感。

不自禁就想繼續聽下去,而在這短短的戲詞裏,另一個人物的形象逐漸就有了輪廓。

何況她神色變化鮮明,唱腔清晰幹脆,這一段沒能體現多美,反而樸實的戲詞突出了鹿之春是有幾分技藝在身上的。

可惜楊恭和其他人就是看個熱鬧,倒是畢嘉玉此時看鹿之春有些癡。

內行總能看出些門道來。

鹿之春也就是活絡一下氣氛,唱了一小會兒也就罷了,轉頭冷不丁對上了澹臺籍的臉。

“嚯——”鹿之春戰術性後仰,“吓我一跳,陛下做什麽呢?”

澹臺籍有些驚奇:“你居然還會唱戲?”

鹿之春面對澹臺籍就很放松,立刻接着上一次的話說:“那當然,聖女什麽都會。”

澹臺籍已經見識過她的武力值了,就是沒想到她還會這麽……這麽……

藝術的東西。

“除了唱戲,聖女琴棋書畫都會嗎?”

“小意思。”

“那歌舞呢?”

“自然也會。”

澹臺籍吃驚地看着她。

鹿之春不解:“為什麽這麽驚訝,這些不是什麽特別困難的事吧?”

他都信她能飛天遁地了,居然驚訝她會琴棋書畫歌舞?

澹臺籍這小腦殼裏是不是輕重不分啊?

那倒不是,澹臺籍要是和鹿之春世界文化相通的話,他就能給出一個合理的比喻。

就像你知道有個boss打個響指就能毀滅世界,在這樣的設定下,他說他還能繡蘇繡。

鹿之春又能一劍鎮河山,又能司藝坊中唱戲腔,然後她說自己還會琴棋書畫和歌舞,帶給澹臺籍的就是這種震撼。

他沒想過她還能和這些挂鈎!

衛焉離了解澹臺籍,他差不多知道他下一句想說什麽了,于是他試圖把澹臺籍拉回來。

但是遲了。

澹臺籍昂起他那漂亮叛逆的小腦瓜:“孤不信你會歌舞。”

衛焉離內心長嘆,他就知道。

但是好在鹿之春成熟一些,她也該熟悉澹臺籍這種小孩子脾氣了,不過就是激将法而已,她不會……

“哈?我大宴上給你露一手信不信?”

很不幸,鹿之春她偶爾就吃這一套。

恍惚間,衛焉離覺得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怪怪的,似乎和正常世界分離了,他低下頭,看見兩個圓圓的小腦袋抵着腦門快蹭出火花了。

2/3)

标注①:自掂自量秤一秤,連皮帶肉重幾兩,帶筋連骨有幾斤——越劇《風雪漁樵記》

突然Q化的世界,太傅看不透。

本來打算今日三更的,晚上忽然肚子痛,然後發現生理期了,連忙吃了藥開了空調,幸好我已經轉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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