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角色扮演
角色扮演
偶然發生的事情,不管再怎麽努力的去效仿企圖重現,都不會再發生一次。
江淮北現在才算是明白這個道理。
他溜達得有點累了,便找了個臺階坐下。
休息休息也好。
放在以前,肯定沒辦法這麽自在。
江淮北靠在牆上,平靜的望着天空。
察覺到屋外好像有個人影,坐在躺椅上搖蒲扇的老李坐不住了,趿拉上拖鞋就往外去。
“這是誰啊?”
他眯縫着老花眼。
江淮北恹恹的瞥了他一眼。
又是陶遠春家的臭小子!
老李頓時火氣上來了。
“趕緊走趕緊走。”
老李拿出趕客的架勢,“你坐這邊兒礙事,一會客人來了進個門都費勁。”
“老頭脾氣真臭。”
江淮北翻個白眼。
老李懷疑自己的耳朵:“陶南臨你、你說什麽?”
哦對。
這個世界上沒有叫江淮北的人。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身份。
“沒什麽。”
江淮北站起來,“您別往心裏去,我就是太累了在這坐會,現在就走。”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等等……”
老李叫住他。
“又怎麽了?”
江淮北有點不耐煩。
“你回去跟你爸說,讓他少逞能。”
老李語重心長的說道,“這次是人家方老板好心,下次呢?身份就擺在跟前,打工的哪能說人家老板,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是是。”
江淮北敷衍的說道,“我回去一定轉告他。”
“哎——這就對了,好好勸勸他,別犯傻。”
老李滿意的點點頭,“你的病怎麽樣了?前兩天暈倒在我門口,差點把我吓死。”
江淮北蹙眉:“你把我送到醫院的?”
“你以為呢?”
老李笑笑,“難不成還能是你自己走過去的?”
“哦……”
江淮北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他那時正在趕往江淮南生日聚會的路上。
外面突然下起暴雨。
閃電不間斷的劃過天空,如墨般的夜晚明亮的宛如正午的陽光。
高速公路被堵得水洩不通。
密閉的車廂空氣不流通,原本就感冒的江淮北有些難受,靠在車窗上休息了一會。
再然後……
就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突然暴露在狂風驟雨下,江淮北的感冒直接升級成了發燒。
以至于後面的記憶都有點模糊。
原來是這個老頭把自己送去了醫院。
哦一下是自己的風格。
那換成陶南臨呢?
江淮北想了一會。
“謝了。”
他說。
“沒事!”
老李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肩膀,“都長這麽高了!行,趕緊回去吧,天也不早了,你爸該下班了。”
江淮北點點頭,轉身離開。
他忍不住摸了摸剛才被老李拍過的肩膀。
還沒人敢這麽對自己。
不過感覺……
也沒那麽壞。
一般般吧。
回家之後,陶遠春已經做好了飯。
江淮北掃了眼桌上的那碗爛菜,極其嫌棄的蹙起了眉頭。
以前他只在電視上看過這玩意。
全稱叫什麽東北爛菜。
做法特別簡單。
就是把一群長相清新可愛的蔬菜通通扔進鍋裏一通亂炖,等它們變成一坨不明物體後,盛出來食用即可。
豬食。
江淮北對這個菜有自己的定義。
“趕緊吃啊。”
陶遠春有些困惑,“你不是最喜歡吃亂炖了嗎?”
最喜歡吃?
江淮北重新拿起筷子。
***
“嗝——”
江淮北放下碗。
嗯,十分幹淨。
所謂被狗舔過,莫過于此。
他滿意的欣賞着自己的成果。
裏面的菜湯都被他用饅頭蘸着吃進了肚子裏。
陶遠春愣了一會,笑着起身開始收拾碗筷:“多吃點好,正在長身體,可別學那些精神小夥減肥,瘦得皮包骨頭,還覺得自己好看的不行。”
江淮北餍足的靠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
陶南臨啊陶南臨。
為了你我可犧牲了太多太多了。
不過這個東北亂炖……
也沒有看起來那麽難吃。
一般般。
“嘭——!!!”
碗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江淮北起身去看。
“你手怎麽了?”
他看陶遠春一直蜷縮着手指。
“今天在工地上不小心碰着了。”
陶遠春甩了甩手指,“沒事,你回屋學習吧,明天還得早起上學。”
高中生不配擁有周末。
他們幾乎每隔兩個星期就要舉辦一次小規模的考試,因為是額外附加的,所以講解試卷就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周日。
應該是被洗潔精刺激到了傷口。
陶遠春止不住的倒吸冷氣。
“我來吧。”
江淮北卷起袖子。
“就蹭破了點兒皮。”
陶遠春笑,“還能連碗都刷不了?”
“再摔就沒碗用了。”
江淮北淡然的開口。
陶遠春也不好再推辭什麽,索性挪開了位置:“行兒子長大了,明天早上我起來給你做好吃的。”
江淮北沒有搭話。
他将沖洗幹淨的碗摞在一起,回到了卧室裏。
床頭櫃上擺着張照片,是陶南臨的。
江淮北盯了一會,接着看向窗外已經完全被墨色浸染的天空。
現在的年輕人膽子是真的大。
工廠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本來就少不了地痞二流,還敢一個人去。
還美其名曰什麽是為了自己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江淮北有些荒唐的笑出聲。
他得讓陶南臨明白。
富二代的重點并不是二代。
周日一早,高二六班的學生們就已經來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哇真的假的?”
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驚呼出聲。
“廢話,我騙你幹什麽?”
劉曉得意的揚起下巴,磨出小圓鏡來整理頭發,“昨天晚上我請他來我家裏吃飯,外面突然電閃雷鳴,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
“我早就覺得你跟陶南臨有故事!”
馬尾辮八卦的笑道,“哎劉曉,來了來了,你男朋友來了!”
“別亂說。”
劉曉飛快的用手抓了抓頭發,收起小鏡子。
雖然嘴上說着不要不要,但眼神還是按捺不住興奮,看向“陶南臨”的視線都能釀出蜜。
江淮北跟她對視一眼。
等等,那個小廢物叮囑過什麽來着?
哦對,務必要遠離他們班的女生。
江淮北面無表情的轉身坐下。
“怎、怎麽回事?”
馬尾辮楞楞的問道,“你們倆……這麽快就吵架了?”
劉曉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不客氣的踹了踹江淮北的凳子:“喂陶南臨,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睡好?”
遠離。
字面意思,遠遠的離開。
江淮北往旁邊挪了挪。
劉曉怔住,緊接着換成手指去戳他的背:“我跟你說話呢你是不是聾?”
第二次了。
江淮北默默地在心裏計數。
要是還有第三次……
絕對要讓這個聒噪的女人閉上嘴。
“你怎麽翻臉不認人?”
劉曉急了,“我跟你說了這麽多話你當我是空氣啊?!”
“你煩不煩?”
江淮北皺起眉頭,猛地搬起了桌子。
劉曉不由自主的縮起肩膀,害怕的閉上眼睛。
江淮北嗤笑一聲,搬着桌子去了教室的牆角。
很好。
現在距離夠遠了。
他滿意的想道。
劉曉羞憤的瞪着他,漸漸從心底湧上一股委屈,連帶着胸腔都在泛酸水。
她沒控制住,趴在桌子上哭了。
“吵什麽吵?”
數學老師抱着卷子進來,“整個班就你們班最吵,我在校門口都聽見了!”
那你這聽力也是夠卓越的。
江淮北懶懶的靠在牆上,無聊的轉着筆。
“哎這是怎麽回事?”
數學老師指着劉曉前面的空位,“陶南臨你搬到後面幹什麽?前面容不下你了?”
“我看不清黑板。”
江淮北說。
“那你還往後跑?”
數學老師扶眼鏡。
“我是老花眼。”
江淮北解釋,“離得越遠越清楚。”
數學老師也懶得跟他繼續扯皮,從公文包裏掏出一沓試卷,分散給第一排的幾個學生:“我還沒來得及看,等會對對答案,你們要是有不會的就直接說。”
久違的坐在教室的江淮北倒是倍感新鮮,托着下巴,饒有興致的聽着數學老師的啰嗦。
“這個題目應該不難吧?”
“啊難死了!”
“後面的大題一個都不會。”
“我都沒做完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題目都看不懂。”
……
坐在下面的同學叽叽喳喳的抗議道。
數學老師笑起來:“行——我也沒做,等會咱們一起來把不會的題目弄出來。”
很快,江淮北就拿到了陶南臨的試卷。
他從筆袋裏翻找出紅筆,一本正經的開始批閱。
“啧……垃圾。”
江淮北看着滿張紙的紅叉叉,嘲諷的揚起唇角,旋即按捺不住的用筆戳了戳旁邊的人,“喂,你要不要我幫你看一眼?”
“看什麽?”
那人一頭霧水。
“當然是看你能考多少分。”
江淮北大言不慚的說道。
“得了吧,你有答案?”
那人狐疑的問道。
“廢話。”
江淮北熱心的像是居委會的大媽。
“在哪?”
那人還是不相信,“給我看一眼。”
“腦子裏。”
江淮北指指自己,“拿不出來。”
“扯蛋。”
那人嗤笑一聲,“一會就講了,還是好好聽課吧。”
“真沒勁。”
江淮北恹恹的收起自己的熱心腸。
“都有哪個題不會?”
數學老師雙手承載講桌上,“先從大題開始。”
“第三個。”
“第五個!”
“第六個第六個先講第六個。”
……
下面又炸開了鍋。
“行了一個一個來。”
數學老師清清嗓子,“先來看第三個……這個題有什麽難的?雖然他這個問法是變得奇怪了點,但還是換湯不換藥。”
說完他就轉過身,捏了根粉筆開始寫步驟。
教室陡然變得安靜起來。
所有人都在專注的看着黑板。
只剩下了一筆一劃的摩擦聲。
“我怎麽感覺這個題問的不是個?”
“老師肯定寫錯了……根本沒法這樣證明,條件不夠。”
前面的兩個學霸小聲的展開了讨論。
江·研究生畢業好幾年·在繼承家産和攻讀博士選擇了前者·理科專業·淮北,自然也發現了。
但他并沒有直接說出來。
畢竟合同裏面明确規定了——不能頂撞老師。
“這不是很簡單嗎?”
數學老師指指黑板。
下面一片沉默。
OK。
這種尴尬的局面,就由我來打破吧。
江淮北拉開凳子,走了上去。
“吱——嘎——”
粉筆與黑板摩擦産生刺耳的聲響。
數學老師新鮮出爐的答案被劃了一個大大的錯號。
全班同學:……
這只是友好的糾正錯誤,不是頂撞。
扮演的很好嘛。
都能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江淮北滿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