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任一行不由得俯下身子細看她,暖色的燈光下,女孩側卧着,睡着的樣子很乖,是真的乖,而不是平時她僞裝出來的乖巧可人。
她安寧的睡态讓他覺得很治愈,她規律而悠長的呼吸将他的呼吸節奏也帶得緩慢起來,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時他的眉眼有多溫柔,就連嘴角也微微勾起。
他靜靜地垂眸凝視了一會才去換衣服和鞋,然後過來準備叫她到床上睡。
“微微,微微。”
任一行連着叫了兩聲她都沒聽見。
對于她的睡眠質量他是真佩服,上次她在這,早上鬧鈴響了快三分鐘她都沒聽到,最後還是他進去給她關的。
任一行正在考慮要不要自己動手把她抱到次卧,但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擡起手環看了看時間。
12月26日。
沒錯,是她的情熱期。
任一行警覺地退後一步,他瞥了她手腕一眼,手環還好好地在她手腕上,他定了定神,到卧室拿了床厚被子給她蓋上。
沒想到,這一蓋被子,倒把她弄醒了。
她睜開眼,眼神懵懂無辜,看到是任一行,眼睛裏才有了點光,“哥哥。”她剛睡醒,一開口,嗓子微啞。
任一行在她睜開眼的瞬間變了臉,剛才的和顏悅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拿出嚴厲哥哥的威嚴,責怪道,“來也不說一聲。”
“嗯……想給你個驚吓。”李允微剛坐好,便打了個哈欠。
她用手捂住張開的嘴巴,杏眼眯起,秀氣的鼻孔張大了點,擋住嘴的手指纖長潔白,指甲圓潤,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某種可愛的小動物。
Advertisement
怎麽回事……任一行覺得自己得神經病了,她打哈欠都能被萌到。
他繼續僞裝,冷着臉道,“你也不問問我歡不歡迎你,自作主張就來了。”
聽起來還在生她的氣。
李允微立刻站起來,迅速連上睡前的思路,跟上任一行的節奏,她貼近他,去拽他的左胳膊,“哥哥,別生氣啦,是我不好,沒接你電話,我這不是來道歉了麽。最近訓練任務重,就今天有空,一結束我就過來了。我那天真是怕打擾你們,你別怪我了好不好?”
任一行心裏早就沒有氣了,他越來越發現,對待李允微,他找不到自己的底線。
她只要一開口,她提什麽要求,自己都會滿足。
可她除了順從,從不開口,包括加入Sweet,都是他為她做的決定。
也許是姜悅教育得好,對待他這種人,的确是順比逆有效。
現在除了順從,嘴也越發甜了。
聽她這麽軟綿綿地道歉,任一行盡管知道她未必出自真心,但還是很受用,他口吻跟着好了許多,“那後來連個電話也不回?”
他和應娜本來就沒有什麽,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她說的“打擾你們”,反而更在意她沒有接他電話。李允微得到了令自己滿意的分析,也樂得做小伏低,“我的錯我的錯,大不了,下次換過來,你也不接我電話。”
任一行拍開她的胳膊,啧了聲,“我能像你一樣幼稚?”
李允微适時地贊嘆道,“哇,又是一條充滿Alpha力量的左臂了!”
任一行瞪她一眼,沒繃住,笑了。
“嘿嘿,您大人有大量。”李允微湊近他,用鼻子嗅嗅,“哥哥,你喝酒了,有應酬?”
“嗯。”任一行有些奇怪,她平時不怎麽與他親密接觸,今天為何……
難道真是為了讨好他?
“那肯定很累吧,你先去洗澡放松下,我就……繼續睡。”李允微指指次卧,語氣裏充滿了小心,問,“今晚我可以在這睡嗎。”
他剛回國時,去青瀾嘉苑蹭飯,不論多晚,都會堅持回酒店。
那時候,他還沒有購置這套房,更不想回溪橋。
李允微一開始不知道他住酒店,是有一次回溪橋看孫阿姨,孫阿姨無意中告訴她的。
再後來,他應酬完去微微那找吃的,微微說,“哥哥,你那間收拾好了,以後在這住吧……不好意思啊,一直讓你住外面。”她內疚地說。
他們曾短暫地共同在一個屋檐下居住過,不過微微上學不在家,只有周末回來,任一行剛入仁溥,總是很晚回家,沒有周末,所以兩人其實很難見到幾次。
她高考完後,任一行便迅速買下了靜渚的房子。
雖然是名義上的兄妹,可一個是Alpha,一個是Omega,長期在一起,總歸是不方便。
剛在一起住時,微微盡力表現得自然,後來也的确是越來越自然了,跟他陽奉陰違,偶爾鬧個小脾氣,一言不合可能幾天都不搭理他,可最初的時候,她是躲着他的。
其實直到現在,她都是躲着他的,比賽完後不跟他一起吃飯也是為了躲他。
可能是怕他?也可能是恨他?這也難怪,誰讓他總是對捉弄她樂在其中呢……
今天居然主動接近他,似乎有點反常。不過他一見到她就心情好,沒多想。
任一行笑了下,“哎,養了頭小豬,去吧。”他說着,縱容地摸了摸她的頭。眼前的人讓他開心的時刻遠比讓他生氣的時刻多,而且今晚,她好像又回到了任良韞說出那番話以前的樣子。
不,比那以前還要更好。
就這樣一直下去,就很好。
任一行去洗澡了,手環放在茶幾上。
李允微緊緊盯着他的背影,在浴室門鎖上的那一刻她忽然收起了笑容,神情也變得十分緊張,眼神在頃刻間變得壯烈起來,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化身刺秦的荊軻。
她要做一件大事。
一件成了萬事大吉,不成身敗名裂的大事。
一件極其瘋狂的事。
她火速把任一行的手環撈了起來,藏到一個他這一晚上都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接着,她摘了自己的手環,和任一行的放在一起,兩只手環除了尺寸外幾乎一模一樣,在底部都有一個字母“R”。
仁溥的R。
看着這兩只幾乎可以稱作是情侶款的定制手環,李允微的手微微顫抖,她不知第幾百次想起了任良韞的話。
第一次,他說,他拿你僅僅是妹妹嗎?
第二次,他說,應娜更适合任一行。
實際上,應娜是Beta,他肯定知道的,那麽他說這番話的目的是什麽呢?
為了家族企業,讓任一行娶應娜,這不是沒有可能。
但第二種解釋現在已徹底将她說服——這句話不是說給任一行,而是說給她聽的。
“你要是有膽量,就不用我操心了!”
任良韞說的他沒膽量做的事,是娶她吧……
除了任良韞,還有姜悅的推波助瀾、白純婷作代言人的理由、應娜是不婚的Beta,任一行有遺傳病、好友旁觀者清的言論……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方向。
任一行……需要她。
或者說,任一行愛她。
她的勇氣如同一道華麗的充氣拱門,需要依靠別人充氣葉佐,才能保持挺立的姿态,否則充氣一停,她的氣也散了。
李允微揚着頭,像一個出征的戰士一樣,露出視死如歸的眼神,邁着豪邁的步伐回到了客廳,實際上,她的小腿肚都在顫抖。
她今日要做的事,會是她這一輩子做過最出格、最大膽的事。
她要賭上所有,來試一試他的心。
李允微躺在次卧的床上,渾身發燙,身子漸漸變軟,卻始終保持着高度緊張等待着……
在高溫的烘烤下,一段又一段記憶的衍生品被催發出來。
同住青瀾嘉苑時,周末碰上了一次她的情熱期,任一行特別晚了還沒回家。她便問他今晚想喝什麽湯,他很快回複說在出差,不回去了。可是那天的商業新聞,他明明在A市參加活動,既然在A市,那為什麽不回去……
還有她來他家碰到應娜,他可以只叫司機來送她,可那天他受着傷,居然真的準備換衣服,要親自跟她跑一趟,應娜去溪橋做客,他都沒送她……
雖然最後沒成行,但這一切,一定是因為他對她與衆不同,有特殊的感情吧……
李允微頭腦發熱,仍不忘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做着心理上的鋪墊。
浴室的門,在這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