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法涅斯之吻

法涅斯之吻

李玥提着籠子,裏面放着要用的貓條和罐頭。

電梯裏的空調發出很大的噪音,不知從哪條縫隙吹來的冷風将她裙擺吹動。她聽着gg屏中不斷重複播放的gg語,焦急地望着倒數的樓層。

好奇怪的心慌,就像有什麽跟在她身後一樣,毛毛的。

電梯的後方是面鏡子,照出的人神情狐疑,臉色格外難看。她轉身湊近,仔細打量自己的臉。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反正李玥從來沒有在自己臉上看見過這麽……好像電視劇裏病入膏肓極度虛弱的女鬼慘白色。

叮——

一層,到了。

算了,說不定是太熱有點風熱感冒,回頭吃點藥睡一覺就好。她決定不去想,往小區大門的方向加快步伐。有什麽比得上今晚就要迎接兩個小寶貝回家的喜悅呢?

她都想好要在家裏怎麽布置小貓的活動區,要在天氣好的日子跟沈然到樓下曬太陽溜貓。

但那股怪異時刻跟在她身後。

臉上的笑容沒持續太久。

她好像聽到哼哧哼哧的呼吸,放松的神經立即緊繃起來。好熟悉的聲音,好像在哪裏聽見過,以至于聽見聲音的第一反應是藏起來,是快跑。李玥攥緊籠子和手機,不動聲色地看向周圍,什麽都沒有。

可除了那股慌亂外,心中又難以控制地升起一陣悲傷,悶得她喘不過氣。

咚、咚。

兩聲巨響。

李玥猛地一顫,腿部肌肉緊繃但她沒有跑的想法,于是往前摔倒。

這讓她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對勁,這聲音實在是太大了,像是煤氣罐爆i炸,但是小區內沒有一盞燈因此打開。門口站崗的保安叔叔仿佛沒有聽見,木讷地坐在保安室直視前方。

直視前方?

不對不對不對!這個保安叔叔性格非常開朗,只要是小區有人,他一定會遠遠地開始唠家常。更別說晚上路上只有她一個人,叔叔看見他一定會問她去哪兒,要幹什麽,注意安全,說不定還會陪她一起去。明明她幾分鐘前進小區他都還跟她說了話。

這完全是陌生的場景……她進小區上電梯拿了東西出來,好像又回去了,她開了兩次門?李玥猛然意識到她根本沒有經歷過這一切!

路燈滋啦啦的瘋狂閃爍,保安的頭顱僵硬扭轉。随着李玥的靠近,他的皮囊脫落,露出灰白怪物的特征。

李玥拔腿狂奔。

怪物爬出窗口,光的閃爍中,另一個場景逐漸與眼前重合。

古老的歐式裝潢,昏暗狹窄的廚房,怪物破窗而入。

咚!

又是一聲巨響,從通道的更深處傳來。

那條又長又暗的通道與出小區的平坦大路不斷交替,她發軟的雙腿在狂奔與跌跌撞撞向前間變換,感官的雙重體驗讓她思緒錯亂,仿佛在做一個沒有邏輯的夢。

她很害怕,通道是筆直的,但她要去的方向需要左拐,如果有牆,她還能順利過去嗎?

好奇怪的想法。既然這是不存在的記憶,她又為什麽一定要過去?那裏也不會有真的沈然。

叮叮叮~

來電顯示‘然然’。

鋼琴高音漸起的手機鈴聲,讓李玥恍然清醒。

沈然在等她,沈然讓她回去。她照做了,但無濟于事。

李玥不後悔自己聽了對方的話,她只是非常非常後悔,讓友人獨自待在外面。

下一秒,旋梯處出現一抹銀白身影。

李玥不顧一切沖過去。在她看不見的後方,成群的怪物無聲癱倒。

她哆哆嗦嗦差點再次摔倒,幸而被來人穩住。

伊塔洛斯握住她的手,将匕首放到她掌心。無言對視,她就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了。

于是手中籠子不翼而飛,她終于見到那個存在于期望的未來中的沈然。

對方抱着小貓崽,笑吟吟地說:“你總算來了!”

這一幕真的很好。

如果沒有意外,事情就會這樣發展。

可是沒有如果,她恨兇手,也恨粗心大意的自己。

李玥忍不住嚎啕大哭。要麽以遺忘為目的去逃避,要麽以舍棄一切的決心去面對。但逃避不是主神想要的方式,要為祂完成任務,就得割舍自己和自己所在意的一切,這是對祂表現的決心,也是往前走的必要取舍。

對不起對不起!

因為還想要跟你一起活下去,所以不能繼續被困在過去編織的美夢裏。

……

啪嗒。

匕首掉落在地。

李玥顫抖的手還被伊塔洛斯握住。那股不安與混沌感,滿手的血污在回到現實後頃刻間離開了她。

【IP113196,支配者李玥完成初始世界任務。主神已看見你的決心,期望你的後續表現依然出色,永夜之所期待你的到來。】

白霧順着縫隙灌入宅邸,底層不再安全。

伊塔洛斯把她往旋梯帶:“待在房間,別出來。”

她怔怔往前走了兩步,又哽哽咽咽停下來,雙手緊握:“沈然不見了,她跟我一起出來的,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找到她?”

向魔鬼求救?

伊塔洛斯看向她,滿臉淚痕不知所措。即便完成任務也沒有很安心的樣子。

他短暫思索,既然她都這樣的請求了,伊塔洛斯也只好答應。

留意到怪物正突破防護,李玥向他道謝後便匆匆跑上樓。

*

郁封需要武器,否則只靠他那點力量是遠遠不能在宅邸裏自由行動的。

他回到房間。

說來也奇怪,這間屋子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去除前任住客喜好的某些裝飾外,布局非常特別。

最簡單的床與時刻籠罩它的紗幔,不論他打開多少次,只要一回頭它們又會合上。無時無刻緊閉的窗,無時無刻燃燒的油燈,都與紗幔一同維持原樣。不過好在第一晚後再也沒有奇怪的動靜恐吓他,進出還算自由。

床在距離房門最遠的角落,靠窗。一側是簡單的矮櫃與放置常用衣物的衣櫃,一架全身鏡,靠窗那一側是兩把藤椅與茶幾,一個擺放常用物品的櫥櫃。木質地板上鋪着厚厚的,毛茸茸的地毯,幾種紋飾與類型不同的地毯錯亂擺放,占滿了整塊地板。房間中央空出大片,一直到房門旁側的壁爐,壁爐前擺着兩個沙發。

看起來就像故意留出可以随時對練的空地。地毯則是用來隔音。

他取下木架上的劍,轉頭就看見僞善的服從者無視他走進。

更不自在了,比樓下的客人在沒交租金的基礎上多了條霸占他人房間的惡行似的。

不過稍後,郁封就發現這不是真正的伊塔洛斯,因為他的輪廓邊緣是透明的。

這是類似他先前在畫像中看見的,幾乎凝為實質的虛影。可他不在畫像裏,此時也遠遠未到紅月出現的時刻。

虛影的出現就顯得毫無邏輯,還是說,其實是他沒有發現真正的規則?

不論哪一種都不是好消息。

郁封緩緩跟随他的腳步,伊塔洛斯淡色的眼瞳輕輕劃過睨視他,他就陷到四肢僵硬的窘态。比起在樓下那個,眼前人的氣場明顯變得危險。不加掩飾而冰冷無情,近距離時現階段不可跨越的力量階級差距就能被郁封直白感受到。

要是眼前這個想對他動手,他不會有反抗的機會。

那一瞥似乎在不經意之間,快到郁封也不太确定他究竟是懼怕對方能看見自己還是被氣場所影響。不過很快伊塔洛斯便來到窗前。

郁封往後退。接下來的發展更證實了他的推論。

伊塔洛斯舉起劍,刺穿了床上人的心髒。

透過朦胧層疊的淺色紗幔,郁封能看清其中躺着的不是什麽房間的前任主人,那正是他自己。

沒有任何察覺,就這樣死在睡夢中。還有什麽比見證自己的死亡更驚悚嗎?

還有。

如果他殺了床上躺着的自己,那現在站在這裏的又是什麽?

郁封還揣摩不清謎題,他只肯定,他在過去看見‘他們’,‘他們’應當存在于過去,但現在看來事實并非如此。

如果伊塔洛斯要他死……郁封握住手中的武器,那會放過還站在這裏的自己嗎?

銀白色的魔鬼從體溫還未冷卻的屍體中抽出長劍,轉頭,目光就落在他身上。

絕對是看他,這個伊塔洛斯能看見他!!

那張俊美非凡的臉上露出笑意,瘋狂而攝人心魄。郁封腳底彌漫出黑色裂縫,警惕地極速後退。但伊塔洛斯直直鎖定他,不管他轉換方向,提着染血的長劍徑直向他走來。

越是靠近,越是有種命脈被捏住的恐懼感。

他握住劍柄,腳底的裂縫蓄勢待發。就算反抗沒用,真到了那種時候也得試試。

微微仰視,眼前人眼中笑意卻加深。

緊接着,伊塔洛斯加快步伐,将距離快速縮短到長劍攻擊範圍內。驟然逼近的威脅令郁封心神一動,剎那間拔劍橫斬而去。

那臉龐最後停留在他眼前不足一掌的距離,發絲在動作間甚至落在他手上。不過揮劍的同時,虛影也陡然消失。只留下幾聲輕狂的笑。

冷汗順着郁封額角流下。

事實上,他一點兒都不懷疑伊塔洛斯會在某個空檔無理由對他動手。

這件事還是爛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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