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真捅啊?!

真捅啊!

東淩、西蕭、南連、北墨分據大陸,多年來互相牽制、争鬥不休。

直到東淩國橫空出世了一神武将軍才打破了這一僵局。

多年來,寧斯時多次帶兵出征,為東淩國收複城池,立下赫赫戰功。

是東淩朝新帝淩淵搖繼位後,為鞏固朝中政權,強行派重傷未愈的寧斯時出征南連王朝,萬馬奔騰,號角震天,只是在馬蹄踏過戰場,車輪碾過屍身時,未曾有人注意到在位于後方的火頭軍中,多了兩張俊俏的面孔。

傍晚,軍營內。

一個身影從帳篷中偷偷溜出,他毛着身子,身上的軟甲随意的搭在身上,腰帶挂在肩頭,頭盔別在腰間,發絲淩亂地披在背後。

少年屏住呼吸,盡可能的将腳步聲放輕,只是他身子還未曾探出去一半,便感覺到腕間傳來一股炙熱,待他反應過來後,已經被人拉回了帳篷內。

“段惜,這不合規矩。”

“規矩規矩,天天都是規矩,我聽的耳朵都要起繭了。”見偷溜不成,少年索性撂了攤子,他擡手勾住面前人的脖子,用力地掐了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說景宸,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便可成家立業找老婆了,還總是這般無趣,先前我說去戰場上殺幾個敵人你不許也就罷了,怎的如今我要在這軍營中逛逛你也要攔着,規矩是死的,可咱們是活的啊,再這樣呆板下去也不知以後哪家的閨房小姐願意嫁你。”

少年正抱怨着,餘光瞧見了緊緊貼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發紅的耳朵,少年松開手,看着面前人泛紅的眼角,還有那緊緊攥到一起的手指,他只披了件白色的外衣,散下來的頭發還有些淩亂,同他以往規整的模樣全然不同。

“瞧你,說你兩句還不樂意了。”少年撓撓頭,湊到面前人身邊,歪着腦袋,帶着些讨好意味的晃了晃他的胳膊:“景宸,景宸,景哥哥,宸弟弟~”

“我錯了還不行嘛~只是你我既然來了這軍營,不出去瞧瞧總歸是沒什麽意思,再說了,寧叔叔不也在這嗎?我們安靜些,總歸不會鬧出什麽亂子的。”

少年磨了許久,面前的人才終于松了口。

這會已是深夜,軍營中只留了兩隊巡邏的侍衛,兩人一路小心謹慎,确實沒被侍衛逮到,但是走了許久,卻是越發偏僻,最後連巡邏侍衛的火苗都瞧不見了。

“呃…哈哈,我,我這人方向感不太好。”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Advertisement

“噓。”景方澤伸手虛掩住少年的雙唇,示意他安靜。

“嗯?”段知南微微一愣,随即也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哭聲,是孩童的聲音,抽抽嗒嗒的,哭不真切,就好似嘴裏被人塞了東西,只能靠鼻子發聲一般。

“血?”段知南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

他生來便嗅覺靈敏,尤其對有害于他的物品,更是敏感。

但還未待他思索,便見景方澤一臉焦急的朝他撲來,他只覺得後腦勺處一陣刺痛,再醒來時已經是在山洞內了。

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刺得段知南無法呼吸,他想用胳膊掩面,卻發覺雙手被禁锢在身後無法動彈,他意識還有些恍惚,眼皮沉得很,只能依稀聽到不遠處人的講話聲。

像是景方澤和…寧叔叔?

是來救他的嗎?

“世間萬物,自有因果,以血為祭,殺人殺生,背離了天性,就算強行扭轉了因,那得到的果你又能食下多少!”

“哈哈哈哈哈,你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知道些什麽?我這一生,救了多少人,護了多少生靈,現在說我殘忍,有違天道,我倒成了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在戰場時殺敵時,在大牢內審訊那些個你們口中無辜婦人孩童時,你們怎得不同我講這些狗屁道理。”

“你這是想殺我?哈哈哈哈哈,我說景家小子,你下得去手嗎?你敢下手嗎?哈哈哈哈,主帥身死,軍心盡喪,一舉潰敗,滿朝皆輸!你的父母兄弟,你的親人朋友,你的恩師你的皇帝,還有你口中的萬千子民,可都會成了你的刀下魂。”

“淩淵搖也是個沒腦子的,只顧得自己的皇位是不是穩固,自己的榮華富貴是不是健在,卻忘了,我是以什麽名義來了這戰場,我若死在這,整個東淩國也別想安生!我本只是想救阿梓回來,我只是想把他帶回來而已,可誰知你們這般不聽話,偷偷跟來也便罷了,竟還要管這些孩童的性命。”

“來,方澤,來,殺了他,殺了他,就差一顆心髒了,你把這小子的心髒剜出來,我便當作今晚沒見過你,那個孩子我也可以放他回家,來,來。”

“你不殺他?”

“哎,那我便只能取了這幼童的命了,或者你殺了我,哈哈哈哈哈,你選啊,選啊!”

“你不是滿口的大道理,怎的到了你自個身上便行不通了!”

“人啊,自私的很。”

好吵,好吵。

段知南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來的力氣,但他确實在刀刃插入自己心髒時睜開了雙眼。

慕方澤雙手緊緊握住刀柄,血液濺了他一身,他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雙眸被血絲浸滿。

這還是段知南第一次瞧見他這副模樣,還真的…有些吓人。

“我—我—”段知南勉強露出了個笑容,擡手想碰一下慕方澤,只是他體內像是被填滿了一般,心髒像是被千斤的石頭給重重的砸中,帶有侵蝕性的液體将他的五髒六腑撕爛,他只感覺自己變得扭曲,周邊的空氣也在不斷地扭轉壓縮,像是生生的要将他捏碎一樣。

漸漸的,周邊的一切都變得恍惚,慕方澤的面孔也變得模糊,他慢慢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直至全部消散,他好像掉到了一個永無止境的洞穴,在不斷的下墜,他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東西,但他還有卻依舊擁有意識,思想和…情感。

他能感到不安和焦躁,卻無法嘶喊怒罵。

他能感到害怕和恐懼,卻無法哭泣吶喊,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是個人。

記憶逐漸模糊,情感慢慢寡淡,他在心裏默念着數字,卻總是念着念着便停了,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不知道念了多少次九十九,不知道過了多少些日子,他才又瞧見了一抹光亮,最初時他以為是自己終于能結束這一切,徹底的沒了意識,消失于人世間,只是慢慢的,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也好似有了實感,好像…能動了?

一具陌生的軀殼,全然陌生的世界,不過好在能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待在世間,而且在這裏,他見到了許多新奇的物件,學到了一堆古怪的知識,這裏有聳入雲天的房屋,有穿梭如箭的出行工具,還有能包容萬物的盒子。

段知南在這裏待了十年,從最初的彷徨無助--好奇尚異,到現如今的追根溯源。

他所在的這具身體,名喚段若渴,十七歲,生于孤兒院內,無父無母,身體清瘦,性格內斂,他從這具身體內醒來時正在被一群人堵在角落處毆打着,他沒什麽力氣,再加上意識未完全回籠,導致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群人對自己肆意的毆打辱罵。

他不清楚這具身體原先的主人去了哪裏,他傷得太重了,爬也爬不動,喊也喊不出聲。

後來,他被人帶回了家,那人眉目如畫,膚色白皙,面如冠玉,一雙鳳目尤其的流光溢彩。

他說他叫葉梓承,是個心地還不錯的老好人。

确實如他所說,雖不清他所求為何,但他确實保證了段知南的衣食住行,并且請了許多老師,教會了段知南必備的生活技能和學習知識,并且在他成年時将他送去了最知名的學府,遵照他的意願,讓他選了醫學。

段知南也争氣,在校期間成績出衆,出類拔萃,畢業之後繼承了葉梓承的衣缽,當了法醫。

在他二十六生日那天,葉梓承給他辦了一場浩大的生日派對,将他昔日的同窗好友,點頭之交,還有可能只是他尋常無聊時多瞧了幾眼的人都請了過來。

那場派對是在葉梓承的暴怒下結束的,他瞧着段知南愈發冷淡的眼神,多年的情緒積累到達了巅峰,他吼着讓所有人離開,他将精神布置的禮物、蛋糕,全都一股腦的丢進了池子裏,他紅着雙眼,死死的抓着段知南的衣襟,好似瘋了一般。

“你不想回去嗎!”

“你不想報仇嗎!”

段知南雖一直知他有所求,但當他真問出這些話時,還是愣了許久。

回去…回去哪裏?

東淩國嗎?

這麽多年了,季叔叔他們也應當适應了沒有自己的生活,他再回去算什麽,他該怎樣面對先前的故友,又該怎樣面對慕宸?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情感?

他不想殺了慕宸,也不想害他,只是每每午夜夢回,昔日身死場景再現眼前時,他總會突然驚醒,久而久之,他竟對他産生了幾分懼意。

“這裏不好嗎?有舒服的家,有穩定的工作,有足夠的錢財,我可以做我想做任何我想做的事,為什麽非要回那破地方!回去幹什麽啊?”

“你TM是不是有病啊!我當初就不應該帶你回來,就應該讓你活活餓死!報仇!報仇啊!你不想把你失去的奪回來?你不想手刃殺了你的那家夥?你不想把他剁碎了喂狗嗎?!”

見段知南依舊一臉的迷茫,葉梓承氣得不行,沒了往日的淡然與風度,不停地怒罵。

“你這種人,就活該一輩子受盡折磨!你個瘋子!傻B!神經病!!!”

他罵得難聽,段知南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一拳砸了過去。

“葉梓承。”青年垂眸,看着面前幾近癫狂的人,低聲道:“也許您和寧将軍也該見見,也好過在這十幾年如一日的撿人。”

葉梓承的眸中閃過片刻的震驚,随之而來的便是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段知南也瞧不出他究竟是厭惡,興奮,恐懼還是...悔恨?

葉梓承緩緩松開雙手,一大滴一大滴的眼淚落下,他眉頭緊縮,嘴巴一張一合的似是想說些什麽,卻終是沒開口,他在段知南離開後,大聲的嘶吼了起來,眼淚橫流,幾近崩潰。

在那之後,段知南再沒見過葉梓承,但是在一個月後收到了一個包裹。

包裹裏有三本關于蠱蟲的書籍,還有一張字條。

[損陰德,愛學不學。]

段知南抿唇,眉頭輕皺,思索片刻後,便将它丢入了火爐之中。

段知南坐在爐旁,啃着雞腿,喝着小酒,待确保包裹被徹底燒盡後才起身,他沖了個涼後,便借着醉意沉沉睡去了。

只是睡夢中的他,并未發覺,爐子內閃爍着的紅光,它們好似有生命一般,游走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最後貼在段知南心髒處,一點一點的鑽入了他的身體。

那晚,段知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的慕宸殺了他一遍又一遍,同樣的力度,同樣的位置,甚至于殺死他後的眼神都如出一轍,而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死去,他身上的紅光也愈來愈深,直至徹底将他籠罩,引導着他的雙手去撿起地上的刀刃,用力插向面前人。

在回捅的前一刻,段知南從睡夢中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他看向屋外的火爐,目光深邃。

一年後。

段知南的住所附近發生了一起兇殺案,等警察到時,只剩下了一具完整的骨架,上面還零零散散的挂着些已然腐爛的肉渣。

但那骨架幹淨白皙,肉渣零散腥臭,怎麽瞧也不屬于同一人。

屍身于當天晚上送到了段知南處,他同尋常一樣,準備驗屍,但進了房間後卻發現那屍骨已經站了起來,見他進來,便猛地沖了過來,段知南下意識揮刀,卻沒成想在碰到那具白色屍骨的同時,萬千只蟲子瞬間從中湧出,瞬間将他整個人包裹了起來,徹骨的疼痛席卷全身,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段知南聽到了葉梓承的聲音。

“怎麽說我也算救你一命,求你辦點事,也不為過吧…哎!不管了!反正我已經幹了!愛咋咋地!”

“回去後記得把殺人之人的心頭血滴在身上,否則少則五年多則十年,你必定同我一般,死成這副鬼樣子。”

“趁早殺了寧斯時,別讓我在奈何橋上等太久。”

“哦,對了,心頭血要一大碗哈。”

“聽見沒?”

“滾!”這是段知南失去意識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葉梓承在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他先是一愣,随後大笑着,徹底消散在這人世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