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不回去
回不回去
《火鍋往事》
這就是你推薦的店？
任競由的眼神從漏雨的棚子落到黢黑的牆壁，然後落到露天炒料的大鐵鍋，最後落到了一次性塑料桌布上。
然後，他毫不客氣地問出了欠扁的一句話：
“你這麽窮嗎？”
……
轉念一想，他又問：
“我們公司實習工資這麽低嗎？”
向蘭白眼翻上天，恨不得拿鍋裏的漏勺敲他腦袋。
“要～不今天你！買！單？！”
任競由終于閉嘴了，默默掏出紙巾在那裏擦碗。
擦完自己的，又拿起向蘭的擦……
向蘭一邊勾菜，一邊用餘光看着某人磨磨唧唧。
果然，他翻了翻筷筒，問道：
“沒有一次性筷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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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蘭嘆了口氣，“這種筷子長，不會掉鍋裏！”
他抽出筷子細看，看到不少歲月的痕跡……
筷子被飛快地扔了回去，他又掏出一張全新消毒濕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後嘟囔道：
“哦，如果你喜歡吃別人口水，”
“老板！一次性筷子！快點！”向蘭難以克制地大喊！
“我～沒意見～”
任競由的聲音在空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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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蘭，你喜歡吃什麽？”
她正在發呆。
詹元峰碰了她一下，“問你呢，吃什麽？”
“都行”，向蘭點點頭。
“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火鍋啊？”
“沒有啊”，她又搖頭。
只是來寧遠以後很少吃而已。
或許這是一種禁斷，禁斷與他有關的一切……
這時，向蘭手機屏上突然亮起了一個許久沒有見的聯系人，郝老師。
向蘭看着這個號碼，有些不敢接聽。猶豫再三，一接通就聽到對面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
“向蘭，你這孩子真把人急死了！”
一聽這話，向蘭不自覺地眼眶裏就蓄滿了淚水。
剛清醒過來的時候，媽媽打來電話她都沒有哭。
爸媽在地方，收到消息本來就晚，更加不可能及時趕到她的身邊，作為軍人子女，她早早明白這些道理。
甚至還能安慰父母，自己此刻已經無事，不用再跟隊裏請假了。
然而，聽到郝老師的聲音，她卻瞬間淚目了。
這是她的入門導師，更是她的人生導師。
爺爺走的時候，爸爸媽媽也是在邊疆趕不回來，只有郝老師幫她一起處理好了爺爺的後事，爺爺走後，她就把郝老師當成了自己的爺爺看待。
後來她發生了那些事拿不了畢業證，也是郝老師幫她安排的工作。
郝老師總是為浪費了她這個搞科研的好苗子感到痛心疾首，好歹也是他這些年遇到的最有天賦的一個學生，卻因為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搞得連畢業都成問題。
“還好後來看到新聞，你被營救成功，萬一有個好歹，不然你讓我怎麽跟你爸媽交代，你的這份工作可是我讓你去幹的！”
是的，郝老師舍不得她才華被埋沒，把她安排在地質局工作，也是不想讓她專業丢了。
向蘭抹了一把眼淚，故意打趣說，“萬一有個好歹，怎麽可能是我爸媽找您交代啊，當然是他們跟您交代，怎麽當人爹媽的，好好的孫女兒搞不見咯。”
“你這孩子又胡說八道了，我是心疼你，難道我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搞地質這行有多難，出野外找個有棚的廁所都難，別的女孩兒成天逛街化妝買衣服，你呢？個人問題解決沒？”
聽起來，老人稍微釋懷了，又開始關心她個人生活了……
“這您有什麽好着急的，沒看到您孫女兒都上熱搜了，廣大網友的力量都發動起來了，男朋友而已不用自己找的，等着國家給我發，嘻嘻。”
“你也就跟我貧，在外面慫的跟呆頭鵝一樣，跟江、澈一個樣……”
郝老師突然停下了，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電話這頭的向蘭沉默着，她接不上話，也打不了岔，她呆立着，聽到那個許久沒有聽到，甚至自己都不敢想起的名字——江澈。
“不叨叨你了，這次我跟你打電話，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跟你說，甲基卡項目想不想參加？”
甲基卡？哪個地質人聽到這個名號能不激動的？
亞洲第一锂礦甲基卡，位于青藏高原東部，四川省甘孜州康定、雅江、道孚三縣交界。
還在學校的時候，向蘭為了甲基卡構造岩漿控礦的科研課題，就跟随郝老師還有江澈一起多次去過。
“前段時間，地調局下達了‘四川三稀資源綜合研究與重點評價’專項項目工作部署要求，學校将支持當地省地調院投标該項目，還記得當年你們在論文裏面建立的甲基卡等穹窿體的結構模式和成因成礦模式，這次找礦将采用這個理論基礎。我需要你來幫把手。”
那篇論文是江澈和她一起從甲基卡回來後用當時的地調材料撰寫的，說起來江澈才是主筆。只是，他已經不在了。
“郝老師，我現在這邊工作丢不開手。”向蘭嗫嚅說。
“向蘭，你要明白，這是國家的礦産，你的所知所學就該有所用，更何況，如果江澈在的話，他肯定也會去。這是你們共同的理想。”郝方從來不是個說話繞來繞去的人，向蘭武功已經廢了太久，五年了，已經夠她想通的了，再這樣拖下去有害無益。
“老師，我……”
“多說無益，處理好你的工作，下個月來Y市報到！”
回Y市？去那個有任競由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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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總？任總！”
這任總來了火鍋店一直都在刷手機，桌上的菜都快被漫畫弟弟和大東吃幹抹淨了。
尤其是那個大東，每次剛扔點什麽下去，還沒完全熟呢，就被他“一撈打盡“。
“任總，你都沒吃什麽，你看毛肚肥牛都沒了。”
趙寧埋怨地看着對面兩個撈貨。
任競由從手機裏回過神來，掃了掃快清空的餐桌，跟服務員打招呼道再上兩盤毛肚和肥牛，說完，任競由又轉頭看着其他人問，“還要什麽？随便加。”
趙寧瞬間黑線，竟然被領導以為自己吃不夠想加菜！
“行啊，服務員，把你們這兒的肉菜全部上一遍！”大東有些怪笑着說。
這是什麽點菜方式？大東是把他們任總當冤大頭了吧！
趙寧故意調笑說，“大東老師，我們可吃不下這麽多，您可別把肚子撐破了！”
“這點肚量我還是有的，我可不是信口開河的人。”大東這反話說的，意思就是他們沒肚量，任總信口開河裝大方咯？
趙寧憋憋嘴，瞪了他一眼。
本來大東曾經在趙寧心中還是有大神光環的，畢竟他可是知房網的大心髒！
知房這些年能超越所有其他房地産網站，平步青雲成為房産門戶網站王者頭牌，核心就在于他們的搜索引擎技術不僅具有一般搜索功能，還具備創新的房價地圖式搜索功能，通過地理位置獲取信息的方式，直觀便捷，不光符合買房子首要看地段的心理，得到了用戶的一致好評，甚至也成為了整個房地産行業專業比價工具。
大東和他的團隊在整個公司乃至整個業界都是神話般的存在。
然而，在趙寧看來，這個“神話"素質也忒低了點，簡直是個有點讨厭的人！
任競由對此卻沒什麽反應，只是非常自得的開始涮菜，甚至自己給自己倒了啤酒，自斟自飲起來。
阿季是半點不操心的，老大這個人，越是沒脾氣的時候越是在憋大招。依他看，就大東這三腳貓情商，嘿，跟他差不離，估計馬上也要改口叫大哥了。
倒是趙寧，對她這個老板沒那麽知根知底，還氣鼓鼓的。阿季幹脆拉她去買飲料，免得她就在這兒壞事！
只剩下大東和任競由兩個人，服務員連着推了三個推車到他們包間才算把菜都上齊了。
任競由淡定地涮菜吃，似乎沒有什麽話想對大東說。大東知道這個人是長生地産總裁，不知道的是，一個開發商幹嘛要找他，難道想挖人？搞笑，他一點不想去什麽房産公司，在哪兒打工不是打工，知房給他的待遇不差。
大東到底有些按捺不住，開口問道：“你找我到底想讓我替你辦什麽事？”
任競由站起來給大東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喝了一口才說：“不是替我辦事，是你自己想做什麽。”
大東皺着眉頭看着任競由，任競由的眼裏卻沒有答案。
任競由淡淡開口道：“我調查過你，蔣非東，天才少年，全國計算機網絡大賽三連冠，不到20歲就從清華計算機系畢業。”
大東聽了似笑非笑，不屑調侃道，“哼，調查戶口啊你，對老子這麽感興趣，是要跟我搞對象嗎？”
任競由不理，繼續說道：“但是，畢業後你賣了爹媽的房子，東挪西湊拿出三百萬做雲技術研發，結果創業失敗，血本無歸。”
聽到這裏，大東開始不作聲了，畢業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創業，不僅讓他全家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
又快到年關了，逢年過節別人家喜氣洋洋，就他家冷冷清清，只有催債的電話一個接着一個。
他哪裏肯在什麽房地産網站做程序猿，他不該是這樣的命！但是現在也只能認命！
任競由不緊不慢地往鍋裏下了一碟鮮鴨血，岔開了話題：“其實正宗鴨血吃法是一開始就放在鍋底裏面，等水開了之後鴨血浮上來就可以吃了，冷鍋煮出來的鴨血口感無比鮮嫩，可惜現在鍋已滾燙。”
大東不屑一顧地說：“切，管他熱鍋冷鍋，重點是鴨血要新鮮，品質要好！”
“有道理！”任競由邊點頭邊又問，“大東，你的理想是什麽？”
扯淡！簡直扯淡！跟他一個見面不到3小時的陌生人談什麽人生理想？大東的白眼飛上天。
但是，任競由緊接着的下一句話卻令他面色一變：“如果你的理想還是做雲技術開發，我可以幫你。”
大東正色道：“你憑什麽幫我？”
“一千萬夠不夠？”任競由盯着大東，擲地有聲。
大東不由自主地站起來，難以置信地瞪視着任競由。
一千萬？一千萬可以解決很多事！他的債務可以全部還清，他的事業亟待起飛！
“為什麽？”他大聲問道。
“時候到了”，任競由說完也站了起來。
他拿起撈子盛了滿滿一勺滾燙的鴨血，隔着鍋分了一半到大東碗裏，自己又嘗了嘗說道，“鴨血品質好，果然什麽時候下鍋都鮮嫩無比！”
“至于為什麽？”他低頭自嘲地笑笑。
“大概因為我想當個好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