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殘陽如血
殘陽如血
“可算是回來了！我要去吃筒子樓了，不不，還是先回去洗澡睡覺吧。”
一下火車，南方的濕熱氣息撲面而來，向蘭叽叽喳喳開了。
他們一行人剛從4700米海拔的甲基卡返程，腳上還沾着高原的泥土和污穢。
唯有江澈，白衣不染，面色如常。向蘭覺得他簡直潔癖到變态了些，又冷又累的調采之後不是暖被窩還去洗衣服……
“調查報告最遲下周一交給我啊，向蘭，你跟江澈一組，把你們當時見到礦脈的情況詳細寫寫！”
郝民哲一如既往的毫無人性。
“不是吧！”
向蘭一聲長嘆，蹲在地上起不來。
今天已經周五了，什麽下周一哦，周末都要用來趕工啦！
這趟調研出省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她還打算周末去找任競由，炸他一個驚喜呢！
“下周一不帶報告的就別來見我！”
郝民哲白了一眼向蘭，調研小組就地解散。
一起的同學們一哄而散，這群高原上的餓狼好不容易出關了，周圍的快餐店恐怕要慘遭血洗。
剩下一個向蘭，還蹲在地上不想面對現實。
這時，有人輕輕拍拍她的腦袋，向蘭擡頭，映入眼簾的是江澈和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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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走吧，你在火車上不是就吵着餓了？”
向蘭看着他也笑了，胃口突然就回來了。
哈哈，沒事，好在還有江澈這個冤大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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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站出口某快餐店裏。
“江澈”，此時，嘴裏包着雙層漢堡肉的向蘭斷斷續續誇道，“還……是你……聰明啊……”
高鐵站的快餐店人山人海，江澈一把提起準備往人堆裏沖的向蘭，只是坐了兩站路地鐵就能找到空蕩蕩沒啥人的同款快餐店了。
江澈在一旁有條不紊地剝着炸雞外面的酥皮，剝幹淨了才往嘴裏放。
啧啧啧……向蘭只敢在心裏輕輕啧，畢竟她有求于人。
“江澈”，向蘭咽下嘴裏的食物又開口道，“這次我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江澈吃着雞，看也不看她。
“你要知道，我這個人運氣是好，要不是我在你旁邊，這次的險境還真不好說！”
向蘭絮絮叨叨，江澈放下炸雞，拿起紙擦擦嘴，這才開口道：
“你是說，因為你要去找那家藏民牦牛肉火鍋店，導致我們在山上遇到閃電的事情嗎？”
“額，額”，向蘭咬着吸管心虛了，“那還不是因為我說要去，才能見到礦脈的嘛！”
“那倒是”，江澈認同地點頭，向蘭開心地喝了一大口可樂，嘿嘿，馬上就能聊聊報告的事了。
江澈拾起雞腿開始剝，慢悠悠開口道：“既然如此，調研報告就歸功給你了，好好寫。”
“噗”，向蘭一不小心，噴出一口可樂，糖漿濺了一桌子。
她想拿東西擦，卻沒翻到紙，一扭頭江澈拿着紙先給她擦了擦嘴邊的可樂。
他的眼風輕掃過向蘭的臉，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低下頭去擦桌子了。
“師哥！”
向蘭聲音嗲嗲的，“哎呀呀，我的好師哥！”
江澈擡頭，看着她微微撅起的嘴角，有點紅潤有點潮濕。
“周末是我的生日啊，放我出去玩嘛，我的好師哥！”
她不常撒嬌，比如在高原上，比如在飛機上，她一直是那個毫不懼怕有勇有謀的少女。
所以，她一撒嬌，他就有些抗不住。
“周日來吃飯，我讓媽給你燒排骨。”
他原本也不舍得讓她熬夜做事。
“嘁，我可不敢多吃阿姨的排骨了”，向蘭語氣一變，“都留給你未來媳婦兒吃吧。”
江澈看着她，臉上陰晴不定。不知道是怕她誤會而惱怒，還是因為她的在意而開心。
向蘭只是玩笑，見他表情變了，馬上又調笑說：“好啦，排骨也沒有很貴，要阿姨多準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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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整天都沒見到向蘭影子，她連來圖書館做做樣子都沒有。
江澈把報告收尾，早早收了攤子，去取定的蛋糕。
“跟您确認一下，蠟燭是十八歲，盤叉準備了4份”，服務員邊确認邊将蛋糕從玻璃冰櫃裏取出來，小心翼翼地裝盒。
“對了，您再看看，蛋糕上的英文是對的嗎？”
他已經看過了那行字，沒問題。
回到家還沒開門，已經聽到張雲夢的驚叫聲。
“哎呀，有蟲子啊！”
江澈微微皺眉，輕輕放下蛋糕，在門口默默換鞋。
“有蟲子的菜才新鮮，你放着別動，我來弄。”是媽覺得好笑的聲音。
“不不，還是我來吧”，江澈可以聽出張雲夢的聲音有些顫抖。
然後是窸窸窣窣砧板切菜的聲音。
“哎呀，你怎麽直接切了啊”，媽驚呼起來，“這個菜要先摘的啊。”
江澈搖搖頭，走進廚房。
“江澈哥哥回來啦！”張雲夢手上舉着刀歡迎他……
江澈自然地接過她的菜刀，溫柔說道：“去洗手看會兒電視。”
張雲夢滿臉帶笑，聽話地去客廳。
她眼睛又尖，一眼就掃到桌上的蛋糕。
于是，又探腦袋去廚房，有些俏皮地問道：“江媽，您今天過生日啊？”
江媽媽臉上露出一絲尴尬，看了看低頭摘菜不語的兒子，答道：“是向蘭的生日。”
張雲夢低聲“哦”了一下，嘟嘴扭頭轉進客廳。
江媽媽看着一言不發的兒子，小聲說道：“我買菜回來小夢就等在門口了，所以……”
所以，她就不請自來了。
兒子雖然沒說過什麽，但江媽媽心裏很清楚。兒子中意的是向蘭，不是客廳裏那位大小姐。
但是，
“你還是對小夢客氣些，你張叔叔對我們很照顧，你爸爸這麽些年……”
江媽媽說不下去了，江澈停下手裏的活，“我知道的，面上不會叫人難堪的。”
那就好，江媽媽心裏覺得稍許安慰。
江澈從小就沒叫人操過什麽心，又乖又聽話，學習還出類拔萃。
哪怕，他從小就沒有父親在身邊，跟着自己這個媽吃糠咽菜住破房子，卻從未有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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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過7點，桌上的菜都熱了兩三遍。
張雲夢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這條蒸鲈魚估計肉都老了！
江媽媽見狀問道：“江澈，要不你跟向蘭打個電話問問？”
江澈低頭看看手機上她半小時前的回複：你們先吃，我晚點來。
“我去打個電話，你們先吃吧。”
說着，他拿起手機出門去了。
“嘁，江澈哥哥憑什麽給她過生日啊！”江澈前腳出門，張雲夢馬上就開口抱怨起來，“好心給她過生日就算了，竟然還耍大牌！”
“肯定有事耽擱了。”江媽媽安撫道。
張雲夢看着桌上的蛋糕盒子，好奇起來，動手扯下精致的包裝緞帶。
江媽媽也不好阻止她，只能勸她再等等。
張雲夢揭開紙盒，看到奶油蛋糕上一行粉色字母：
You are my sun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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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傍晚，殘陽如血。
他剛走出樓道，遠遠就看到轉角處她的身影。
一襲紅裙，将她窈窕的身段襯得更具風情。她總是喜歡鮮豔的顏色，穿起來打眼，卻真心好看。
笑意湧上嘴角，夏季難得的微風輕撫過身旁。
他的心情有點古怪，有什麽東西要從他心底冒出來，他安如磐石的心從沒像現在這麽激動過。
江澈将手伸進口袋，摸到一個盒子，此時良辰美景，跟她告白吧。
他腳步輕快，從花園穿過去就能很快見到她。
這時，那紅色的身影卻頓住了，一個身形颀長的男人從背後拉住了她。
江澈不由得駐足，遠遠望着那兩人。
向蘭似乎有些惱怒，甩開那人的手想走。那人卻拉住她不放，直到她轉身。
江澈靜靜看着她的背影，紅色的小小只的背影，那背影仿佛離他很遠。
他們在激烈地談論着什麽，隔得太遠，聽不清。
不重要，無論談論的是什麽，從她的背影就能知道，她已經妥協了。
讨厭的人，不喜歡的人，她從來都是風輕雲淡開開玩笑就過了。
懶得跟人吵架，懶得争論不休。
這人讓她不懶了，讓她聳起肩，又放松下來，踮起腳，環着他……
日落，仿佛是在這一刻宣告了結。
他扭過頭，看到最後一點捕捉不到的光線消失在樓宇之間。
太陽墜入深海，那裏依然是無窮無盡的孤獨與黑暗。
